第5章 再遇茶樓少女
關於徐冉所說的新隊長之事,江北然並未深究,因為於他而言,無論何人擔任隊長之職,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除非對方被買通殺人。
想到那種可能,江北然眼神微凝,左手放在右胳膊上猛地一使勁。
咔吧。
右胳膊因為反震力錯位的筋骨頃刻恢復如初。
額上冒出滴滴冷汗,江北然活動了一下勉強能夠活動的右手,聲音帶着兩分暗啞,好似受傷的不是他一般,沉聲開口,“走吧!”
徐冉看着江北然漸行漸遠的身影,眸中異彩連連。
大殿之內升起的兩團幽光,撲閃撲閃,良久,也緩緩熄滅。
江北然所在的澤字九隊,位屬緝夜司東北部處的一角,和其他大殿統一的建築,都是採用莊嚴肅穆的黑,和大殿外點點升起的陽光相映襯,愈發顯得幽暗。
此時。
大殿外空空蕩蕩,不見一人,暗沉色的房門緊閉,頂端掛着一張四四方方的匾額,正中間刻着澤九的字樣,除此外,在其左下角,繪着一尊模樣猙獰的異獸圖案,和紋章上的圖案相似。
尖牙,獨角,凶態畢露,好似在漫天血雨中憤怒嘶吼一般,充滿了嗜血的味道。
“這是夔狎,屍骸山脈的一種異獸,也是我們緝夜司的標誌。”注意到江北然的視線,徐冉快走兩步,走到他的身旁,柔媚一笑,主動解釋道,“夔狎出生之時十分弱小,但卻敢以弱者之姿,挑戰強者,不畏生死。”
“於戰鬥中不斷砥礪自身,艱難前行,浴血而生。”
“司長說,我們緝夜司便要有這種縱然明知是前方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也敢橫刀跨劍立於萬萬人之前的氣勢。”
“因此,就特意繪下了它的圖案,鐫刻在緝夜司的各個角落之中,用以激勵我們。”
說到最後,徐冉的話語裏明顯帶上了一縷不以為然,似是打從心底里便不認同。
如今這個時代,城池外黑暗籠罩,妖鬼肆虐,異獸踐踏一切,城池內,人**壑,血色祭壇,到處都是看不見的危險,自身尚且自顧不暇,何談那些找死的行為。
她之所以站在這裏,不是因為所謂的理想,想要保護漓灃的百姓,為後人開路,而是因為她想......活着。
好好的活着。
正是因為她見識過了世界的黑暗,所以她才不惜出賣一切,謀劃一切,只為在這黑暗的世界裏斬破荊棘,站穩腳跟,趟出一條泥濘路來。
聽着徐冉娓娓道來的故事,江北然眉角微皺,但卻不得不承認,就算是他,或許也達不到那樣的高度。
因為,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由始至終都覺得,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普通人。
或許,將來的某一天,為了某個重要的人,他能做到那一步吧,但,世事無常,誰又能說得定呢。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對於那素未謀面的司長,江北然從心底產生了一些細微的好感。
吱呀。
這邊江北然還在沉思,另外一邊澤九殿的房門卻是被從裏面輕輕拉開。
伴着房門拉開,一道清冷的聲音也瞬間躍入殿外江北然二人的耳廓之中。
“既然來了,怎麼還不進來?”
江北然眯眼看去,伴着陽光,只見澤九殿的門口,俏生生的站着一道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說熟悉,是因為兩人早上之時剛在茶樓見過一面,說陌生,是因為兩人僅僅只在茶樓見過一面。
此時,少女垂肩的長發被一根藍色的束帶高高豎起,只留下些許清淺的碎發,劃過眼瞼,輕輕柔柔,如同月下的柳風拂面。
顯然,少女的這副打扮,使得她那雙本就明澈動人的清眸愈發顯眼,水光氤氳間,如同天上星辰,滌人心魂。
明溪忱眼尾微抬,撇了門外江北然二人一眼,眼裏並無意外的神色。
在她來時,便知曉鎮北侯府四公子即將歸於她的麾下。
而之所以是她,也是因為她修為高深,方便關鍵時刻能夠出手保住他的一條命罷了。
否則......
她此次下山,來的便不會是漓灃的首都康平,而是漓灃國十三城池之外的莽莽大山,天蘿山脈。
望着眼前姿容絕世的少女,徐冉瞳孔微縮,本能的從心底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壓迫感,遲疑片刻,緩聲道,“隊長,我還有事。”
“今天接了一個丁字四號任務,接下來還需要繼續巡邏,就先不進去了。”
說著,徐冉看見明溪忱輕頷玉首,微微吐出一口濁氣,又對着江北然眨了眨眼睛,便朝着原路返回了。
不過在其拐入江北然和明溪忱視線的死角之後,眼神肉眼可見的變得陰翳起來,本來堅定下來的決心,也如同冷風下的枯枝敗葉一般,漸漸開始搖動。
等到徐冉的身影消失在眼帘,明溪忱聲音清冷,表情沉肅,輕聲開口,似在解釋,“緝夜司任務共分甲乙丙丁四等,每一等之下又有着一二三四的劃分,像她剛才所說的丁字四號任務,便是緝夜司最低等的任務,當然,貢獻也是最少的。”
江北然腳步不疾不徐進入澤九大殿,掠過身前少女的倩影,入目一片暗沉。
依稀可見殿內放着一張深紅色的桌子,其上覆蓋了些許卷宗,而除此之外桌子兩側各放了兩張椅子,頂端一張。
輕輕點了點頭,江北然疑惑開口,“聽說緝夜司每年的死亡率高達七成以上,但如果可以做最簡單的任務,又怎麼會有如此高的死亡率。”
明溪忱清冷的眸子微微一轉,手中捏着的卷宗錯落開一角,若是仔細看的話,不難發現,其上點墨的文字,正是緝夜司紀要。
顯然在江北然未至此處之前,明溪忱便開始了一番補課。
輕咳一聲,盡量使得自己有威嚴,明溪忱臉頰冷艷,瞄了一眼卷宗,清冷道,“緝夜司共分乾、坤、坎、離、震、巽、艮、兌八部,每部又分二十三隊,每隊正常情況下應是五人。但也有少數隊伍,不夠五人。”
“我們這隊的徐冉你剛剛已經見過了,還有兩人,目前正在外出執行任務,過兩天就會回來,到時候再介紹給你認識。”
說到這,明溪忱話語微頓,開始解答起江北然的問題,“你所說的的那種情況,嚴格意義上是不會發生的,因為緝夜司每部每隊,每年每月都有相應的任務需要完成。”
“像我們澤字九隊,就每月需要完成一個丙字任務,每年完成一個乙字任務,除此外,其他任務並無強制性要求。”明溪忱眼尾微抬,伴着房間內的暗沉光線,一張瓷白小臉愈發冷艷,“但你要明白,做任務可以累積緝夜司貢獻點,而貢獻點又是緝夜司換取各種功法、寶物的唯一渠道。”
“可以說,一點貢獻點,便等同於一百個砂幣。”
“而丁字四號任務的貢獻點是兩個。”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明溪忱紅潤的唇角因為乾澀多了兩分誘人的白,丁香小舌微吐,劃過唇間,明溪忱眼翼微微顫動,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白玉瓶遞給江北然,“大致就是這樣,好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伸手接過明溪忱遞過的瓷白玉瓶,江北然搖了搖頭之後,眼神中帶着些許錯愕,疑惑詢問,“這是什麼?”
明溪忱恍若渾然不在意一般輕聲開口,“早就看見你那條下垂的胳膊了,筋骨錯亂,雖然被外力強行掰回正軌,但血肉損傷,牽一髮而動全身,終究不是長久之道。”
“這枚玉瓶里的鍛骨丹,算是初次見面,我送給你的禮物,普通是普通了點,不過用來治療你的傷勢倒是正合適。”
“普通?”江北然掀開瓷瓶,一股葯香瞬間撲鼻而入。
輕嗅兩口,江北然驟然發現,他那本來還有些隱隱作痛的胳膊頓時宛若被一股細潤如雨的水汽浸潤一般,疼痛立減。
眸中藏着驚奇,江北然略一打量,只見瓷瓶內安然躺着三枚珠圓玉潤的丹藥,品質純然,顯然正是鍛骨丹,而且還是其中的極品。
江北然腦海里關於鍛骨丹的記憶不多,只知道這是淬骨境修行的輔助丹藥,賊貴,一顆價值三千靈砂幣。
而眼前的這三顆,價格更在九千之上。
眼眸微亮,江北然取出一顆丹藥吞下。
霎時一股較之剛才強大數百倍的暖流徑直流向他的四肢百骸,並且開始逐步滋潤起他全身的骨骼。
尤其是他受傷的胳膊,此時此刻,在暖流浸潤之下,骨骼咔咔作響,疼痛很快便衰弱了下去。
半晌后。
丹藥的效力尚未完全消化,江北然便感覺不到了絲毫疼痛。
眼神閃過一抹精光,江北然甩了甩胳膊,揮灑自如,一如往常。
將剩下兩枚丹藥收進懷裏,江北然望着明溪忱的眼神逐漸變得熱切起來。
這哪是隊長嘛!妥妥的一座小金山。
愛了愛了。
總之,不管如何,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明溪忱看着江北然熟練的將丹藥收入懷中,濃密欣長的睫毛掃過眼瞼,水光瀲灧的明眸微微一凝,清麗無雙的臉頰上頓時浮現了一抹細小的弧度。
不僅是個流氓,而且還不要臉。
這是她見江北然兩次後下的結論。
不過,不管這個結論如何,明溪忱都覺得眼前這個少年不像是外人所傳的那般,貪花好色,暴虐無常,反而是一個肩上依舊挎着兩縷清風的溫潤少年。
這樣想着,明溪忱不由清淺一笑,恍惚間甚至覺得,此趟下山,或許並不像她所想的那麼糟糕。
此時此刻。
太陽西斜,陽光傾灑,打在澤九殿的窗帘,氤氳出一片婆娑光影。
窗外是經久不散的日光,窗內是心思各異的少年少女。
交相輝映間,共同組成了一張瑰麗的長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