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生辰風波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唐素雲偶爾便會來來找找薛鴻儒的麻煩,不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她也懶得搭理她,她總是能忍則忍,忍不了就躲過去,心裏想着別惹什麼麻煩就好。一天與顏煊和青楠約好,說是趁着有空,去射箭場活動活動筋骨。她技術倒是不錯,看得旁邊的青楠十分詫異,沒想到她竟還學會了這些。鴻儒這邊一箭命中紅心,便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說:“你這箭法倒是不錯。”
鴻儒一頓,有些意外會在這裏遇到顏熠,剛回頭打招呼,發現同行的還有荀悝。
見到荀悝鴻儒還是有些開心的:“哥,你怎麼來了?”
他道:“我剛剛被皇上命為右都領,負責宮裏侍衛的看管和訓練,以後會常出現在宮裏。”
鴻儒覺着這樣很好,但他若是能就此照顧生活在宮裏的青楠,那就更好不過,鴻儒的目光在荀悝和青楠身上來回循視了兩遍,心裏便有了主意,之前兩人也算私下相處過,有緣在先,倒是生的般配,若是兩人在一起,對她來說,不知算不算親上加親。她笑得明媚:“哥,之前總聽十爺說,你武功了得,射箭技術也是箇中高手,有沒有興趣和十爺比一比?”
這個問題問得兩個當事人皆是一頭霧水,荀悝問:“現在?在這裏比?”
鴻儒搖頭:“不不,你們兩個比,看不出來實力,不如這樣,我一直以來算是十爺教出來的,如今正好九公主也有興趣學上一學,不如哥哥你來教公主,我們約定個期限,等期限一到,我和九公主便來比試,看看哥哥和十爺誰教出來的徒弟更厲害?”
荀悝看了一眼青楠,不知鴻儒心裏到底在想什麼,淡然道:“九公主金枝玉葉的,學這些刀劍幹什麼?你自己性子野,別帶壞了九公主。”
鴻儒對於他說她性子野這件事表示十分地不認同,練箭這種事也算是多一項業餘技能,還能打發無聊,雖不見得青楠有多喜歡,但不討厭肯定是有的。再來沒準能促進兩個人之間的感情,鴻儒目色明媚地望着青楠:“九公主之前說過,想要學的,是吧?”
青楠迷茫的目光沒想個所以然出來,只得愣愣地點着頭:“啊,是啊......”
聽九公主都如此說,荀悝也沒理由再拒絕,最後也只得同意了。有些無奈地偏頭與顏熠說道:“這兩個姑娘一點大家閨秀的自知之明都沒有,如今倒好,宮廷禮儀沒學會多少,倒是找兩個陪練的學起了舞槍弄棍的。”顏熠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鴻儒這邊剛準備開始練箭,目光不經意一瞟,出現的某個人讓她眉心一跳。她有點不耐煩地收回目光,拿着弓剛剛拉滿,便聽到身後不遠傳來唐素雲“明媚”的聲音:“六哥!真巧,我都好多天沒見過你了。”她手一滑,箭在半路上便脫了軌,狠狠地射在一片空地上。
顏煊低聲調侃:“練箭,心要靜。”
她冷哼一聲不作理會,又拿起一支箭,便聽到某位不速之客嘲諷道:“呦,薛姑娘還會射箭呢?”
鴻儒淡笑着回眸:“不會啊,所以才煩勞六爺來教我嘛。”
然後想像當中的,某人臉上表情有些詫異的猙獰:“六哥教你?”
她理所應當的,目色明媚的點了點頭:“對啊,六爺箭法了得,最主要是還有耐心,你看我學了幾日還射不到靶上,不過六爺也說了,可以再多教教我,直到我學會為止。”
唐素雲難以置信地望着顏熠:“為什麼是六哥教她?”
顏熠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巡視了片刻,倒也猜出幾分,唐素雲對他的心思過於明顯,鴻儒雖一副不動聲色,卻明顯是為了挑釁才如此撒謊騙她,想來也是看透她的心思,如此看來應該是兩人之間有什麼過節,才故意如此刺激她,他也不說破,只是淡淡反問道:“我不能教她?”
那唐素雲聽及此,委屈撒嬌道:“我也想讓六哥教我...”
顏煊打趣道:“你就算了吧,你沒有那個天賦。”
鴻儒想笑,但是忍住了。
見顏熠也一點答應的意思都沒有,唐素雲最後只得氣沖沖地離開了,臨離開時還不忘狠狠地瞪一眼鴻儒,鴻儒望望天,心情無比愉悅。
鴻儒又陪着青楠練了一會兒,回過頭髮現顏熠還在,想着他一點要和自己算賬的意思也沒有,想來也是沒有怪她,但他這一副打量她的目光,看得她渾身不舒服:“六爺一直看我幹嗎?”
“你剛剛不是還和人家說我教你練箭嗎,既然我這麼有耐心對你,總得表現得合乎你所說的事實吧,這不我正十分用心地看你的學習成果呢嗎!”他着重加重了“耐心”二字,笑地居心叵測的樣子。鴻儒理虧,訕笑着回過頭,也不言語,便聽顏熠繼續道:“你幹嘛跟她過不去?”
“也不算過不去,只是她先來招惹我的,十爺可以作證的。”
顏煊很給面子解釋道:“素雲那脾氣,總喜歡跟阿儒爭個什麼,這些天沒少給阿儒添堵。”
顏熠依舊看着她:“所以你利用我?”
“也不算利用嘛,只是我比較聰明,選擇一個不見兵戎的辦法一刀見血。”
他又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繼而皺眉不知想了些什麼,然後走到她身邊,見鴻儒迷茫地望着自己,淡淡道:“過些日子是太子的生辰。”
他的目光帶着淡淡的考究,鴻儒思量了片刻,覺着這種事應該沒必要特意告訴她才是,更何況是這種較為嚴肅的態度,於是她有了一絲不好的感覺.....
便聽顏熠繼續道:“太后說要為太子辦個壽宴,無需太過勞師動眾,但是要把錦揚城裏排的上號的公子哥和官家小姐都邀請過來,在太子府里聚上一聚。你,也在名單之內。”
顏煊和荀悝自是懂這什麼意思,先不說鴻儒之前在太子手底下死裏逃生,心裏不免有隔閡,再加上上一次見面,太子對她別有用心的態度,弄得鴻儒每次見到太子都繞着走,這次卻要去人家府上參加什麼聚會。
果然,便聽鴻儒皺眉道:“我能不去嗎?”
“不能,剛剛太子特意和少悝提起,說務必要帶你同往。”
鴻儒覺着心底一片煩躁,也沒心思再練箭,把箭丟到一邊,便坐到一邊。
顏煊安慰道:“最起碼現在太子不會像之前那樣惦記要你的命,反而還把你當作他立場上的人,你不喜歡他也好,也就忍一忍,之前的事說忘了不太可能,但也不必耿耿於懷。”
旁邊的荀悝打趣道:“你怕什麼?你這不是有箭嗎?實在不行帶兩隻去。”
鴻儒白了他一眼,嘆口氣,不做聲。
顏煊又道:“再說,有了太子的照拂,以後素雲也好,別人也好,誰敢隨便欺負你啊。”
鴻儒挑眉望他:“這句話不對,我若真得到太子的照拂,只會得到更多人的猜妒,怕是更不好處事。”
“你若當真不想去,不如裝病好了。”顏煊開始亂出主意。
見她皺眉不知在想什麼,良久沒有作聲,顏煊問:“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想吃杏花樓的燒鵝。”
“......”
晚上回到鳶和宮以後,青楠問她,為何好端端的讓荀悝來教她練箭。
鴻儒瞟了她一眼:“荀悝長得好看嗎?”
她略微沉思,反倒端起架子:“這世上長得好看的人很多,他也算其中一個。”
“可是這世上長得好看的人不是誰都能因緣巧合救你一命。”
“你什麼意思啊?”
“我希望你在宮中能有個人照顧,我覺着我這表哥就很合適。”青楠對她來說,雖無血緣,卻極為重要,荀悝人品極佳,又是她兄長,若是兩人能在一起,她定是極為開心也極為放心的。邯西地處邊界,規矩自不如錦揚城的多,在她們那裏,男子喜歡女子也好,女子喜歡男子也好,都是可以互表心意的。等到兩人情投意合,一廂情願,再請上媒婆帶上禮品雙方家裏走上一遭,然後再和雙方定個日子就好。所以也沒少聽說誰家的姑娘向誰家的少年表白的事。
鴻儒並不想去太子的壽宴,一來她並不想與太子過於親近,本身並不是很喜歡他,更何況為不喜歡的人招沒必要的是非;二來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着他對自己打了另一種心思,一種她絕對不願意的情況。
太子的壽宴越來越近,鴻儒明白,這次聚會肯定是避不開的,好在幾位爺和荀悝還有青楠都會去,她有了伴也就沒那麼忐忑,薛貴妃的丫鬟送來兩套長裙,一套翠綠色琉璃長裙給青楠,一套紅色長裙給鴻儒。鴻儒皺眉盯着那套紅色長裙看了好久,最後還是拒絕不打算穿這件。紅色太過張揚,薛貴妃特意交代這件給她,想來也是希望她在壽宴上可以得到矚目,這與她所希望的恰恰相反。她想的是,最好沒人理她,讓她毫無聲息地參加完這次聚會,最後她差雨禾去弄了條鵝黃色長裙,靜美不張揚,她很喜歡。
另外一件令她心煩的事,便是那七公主與唐素雲像是約定好了一般,總是輪流着來招惹她一二,雖都不是什麼大事,但就像是一根羽毛落在臉上一樣,雖不疼,但也是癢地心裏極為不舒服。她這些日子裏每日陪着青楠,不是學什麼之乎者也,就是什麼禮儀姿態,真正意義上的身心俱疲,好在吃得好睡得好,也算是一點安慰。這天十爺九爺竟未到課上,等到中間休息之時,唐素雲坐在了一個不近不遠的地方,那種不懷好意的笑容使那張生動可愛的臉看起來有些猙獰。她用一個不大不小恰能使在場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笑道:“聽聞這邯西沈家是個沒落小戶,雖說有點文墨,可惜家裏的家風不太嚴謹,聽說家裏的小女兒尋男人去,失蹤了有半年時間。”
這話剛一開口,鴻儒只覺着一股火氣噴涌而出,她抬眸不動聲色地望着她,便聽她繼續說:“還好這薛家姑娘如今被找了回來,卻也不知到底教出個什麼模樣來。”
這話的潛在涵義太明顯,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目光都聚集到鴻儒這邊來,她目色冷清地望着她,青楠最先拍案而起:“唐素雲,你這是話裏有話,況且把我這公主一起繞了進去。”
唐素雲面色不改,衝著青楠微微福身:“公主生來金枝玉葉,自會潔身自愛。倒是這薛姑娘,回來數日,便和幾位爺皆走得親近,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而且聽說之前薛姑娘還遇了強盜,也不知可有傷到別的地方。”
青楠剛要動手,便被鴻儒攔了下來,她淡淡地:“唐小姐,禍從口出的道理你應該明白,你說的每句話最好自己有本事對它負責。”
唐素雲剛想反駁,夫子便走了進來,大家也就沒了聲響,只是鴻儒坐在那裏,什麼也沒聽進去,只顧着渾身的氣憤,大概這就是所謂的人言可畏吧。
散課以後,青楠提議說將此事告知皇上做主,她拒絕了,如今流言已出,即便是做主也只會讓更多人懷疑她的清白,而虛無之事,她又實在懶得多費口舌,所以眼前的虧便只能暫且先忍着。午後青楠去看望太后,她一個人坐在院子裏思考,若唐素雲不知收斂,她該如何解決此事。正想着顏煊笑着走了進來:“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鴻儒當時一門心思想自己的事,也沒太在意:“我不想聽到任何消息。”
他打量着她:“誰惹你生氣了,這麼大怒氣。”
這才反應過來對面是顏煊,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壞消息吧。”
“壞消息就是,你前些日子花一萬兩買一個丫鬟的事傳到了父皇這裏,正好丞相也在,父皇便盛氣之下責備了丞相。說什麼沒想到丞相大人如此富有,隨便個丫鬟,都是以萬兩來計算的。”
鴻儒望着他,理所當然地猜到了所謂的好消息:“好消息就是正好你或者某位爺都在,便向聖上解釋了事情地結果,然後皇上不僅不怪罪,還誇讚我聰明。”
他錯愕:“你怎麼知道?”
“皇上訓我爹的事你知道的這麼詳細,肯定就是在現場,那以我們的交情,你又知道實情肯定會幫我解釋,而我的做法確實算得上聰明。”
他笑:“好吧,你確實聰明。”
她平平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後依舊毫無興緻的趴在那。
這樣一副狀態明顯着是心裏有事情,顏煊問了她也不說,只道是頭疼病犯了,提不起興緻做事情,所以在這裏靜靜地待一會。顏煊以為是三日後的太子的壽宴才讓她如此,又安慰了幾句,後來等青楠回來,他才離開。
因太子壽宴是在太子府辦的,所以鴻儒是提前一天回的丞相府,第二天梳妝打扮以後,薛沛便帶着薛遠山來了她的別院,這種聚會要講求身份地位才可以參加。薛遠山雖不是嫡出,但卻是長子,又和太子算是熟絡,也便可以和她一同前往。薛沛已經提前替他們準備好了禮物,兩人又聽薛沛囑咐了幾句,便動身去了太子府。
到太子府以後,小廝一路將他們引入內院,彼時院子裏燈火通明,賓客已經到了很多。每人一處長形檀木方桌,桌上佳肴,酒水,糕點水果一應俱全,見他們來太子坐在主位先打了招呼,鴻儒跟着薛遠山行了禮,便準備落座。一打眼便看到太子右手邊的四爺和八爺,鴻儒也微微點頭示意,便聽到身旁不遠處的荀悝喚她:“阿儒,你坐到這裏來。”
原來荀悝在自己身邊為她留了位置,荀悝坐在太子左手邊第二排第一個位置上,顏煊坐在第三個位置上,中間正好為她空了一個。前面的一排從左到右依次是六爺,七爺,九爺,和青楠。和對面的四爺等人正好迎面相望。鴻儒倒滿意這個位置,離太子算是夠遠,和對面坐在第一排七公主身邊的唐素雲比起來,這位置也算隱匿。人來差不多以後,大家先是紛紛送了禮物,這其中不乏貴重和稀罕的。薛家的禮物鴻儒是讓薛遠山去獻的,她不喜應酬,他樂得出頭。
開場以後鴻儒一邊吃着美食,一邊聽他們觥籌交錯,偶爾無聊了看幾眼舞蹈。這舞蹈別的不說,跳舞的人卻是一個比一個精緻,聽說這些舞婢都是太子府里的,由此可知,太子在收集美女方面,還是十分有造詣的。鴻儒比較感興趣的是這舞蹈之外的琴聲,這琴聲婉轉動聽,令人賞心悅目,於是她的目光便落到那方古琴上,她很喜歡這些樂器,好似需要靜下心來才能做好的事情她都很喜歡。以前在邯西的時候,她有一隻隨身的木笛,只可惜後來也被那場大火燒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