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到了出發去鄱星的那天,陳萍正準備開車去接母親,卻接到二姐的電話,說母親身體不舒服,去不了了。

想想也是,九十多歲的真沒有必要受舟車勞頓之苦,在加上疫情期間,呆在家裏是明知的選擇。

只是一個人開車去多少有點寂寞,叫兒子去是肯定不行的,他得守着這不掙錢的公司。那就叫女兒去吧,正好帶她去散散心。可陳萍一開口,女兒既不說去也不說不去,把頭一扭走開了。

唉,這個脾氣不知像誰?怪不得彭海會和她鬧,換這種脾氣誰受得了。陳萍本來想追着說她幾句,可一想都這樣了,說了也白說,於是跟抱着外孫女的王可音道了個別往鄱星方向驅車而行。

從南昌出發到鄱星其實不遠,百來公里的路一個半小時就下高速來到鄱星收費站了。疫情防控人員看了陳萍的健康碼以後示意放行,直到車開上一條農村公路,陳萍就準備打電話給舅舅,要他發個位置給他。

電話通了,舅舅說他不會發,要陳萍等一下,要表弟發過來。

就在陳萍等信息的時候,收到兒子的短訊,打開一開,是說住友因為直方大公司連續三年一台攤鋪機都沒有賣,現在準備中止合作了,問陳萍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辦),不合作就不合作,反正疫情期間什麼生意都不好做。這樣也好,不用再為業績不佳愧對廠家了。於是,陳萍也懶得回信教兒子怎麼辦,只是按照表弟發來的位置來到了一個叫饒埠的村口。

饒埠,就是舅舅的家。

讓陳萍沒有想到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站在村口,只見他把陳萍的車牌瞅了瞅,就伸手一攔,然後湊到陳萍車窗前問道:“你是萍子吧?”

陳萍點頭道:“嗯,你是舅舅?”

“是的是的,我是舅舅。這樣,我開摩托車在前面,你跟着我來。”

陳萍邊開車邊感嘆:這叫什麼事?親舅親外甥的,走在街上恐怕都不認識,這造的什麼孽啊。

很快,車開到了舅舅的家門口,只見一個胖胖的老婦人站在家門口一臉和藹可親的笑着……

陳萍把車停好後下車,胖胖的老婦人向前走來自我介紹道:“我是舅媽,來,快回家裏坐。“

陳萍坐下后環視四周,見舅舅的家比較簡陋,大廳中間擺了一張四方桌,牆上貼的是十大元帥騎着駿馬的年畫,還有孩子的獎狀。靠門口有一張舊三人沙發,沙發上一隻貓正盯着陳萍看。

往門外看,時值寒冬的菜園裏幾顆白菜倒泛着綠色,綠色里幾隻雞在暖暖的陽光下晃動着。

陳萍接過舅媽端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後放在桌子上,然後從行李箱裏拿出兩條“金聖”煙和一盒樺樹茸遞給舅舅。指着樺樹茸對舅媽說道:“舅媽,沒事多喝點這個,對身體好。”

舅媽笑道:“我們農村人只要幹活就身體好,你還是給你媽喝。”

說起來這個舅媽陳萍也是第一次見,看到神態酷似母親又印象中沒見過的舅舅,以前很少出現過的疑問這會冒出來了。

陳萍後悔來之前沒和母親聊聊,問她一下鄱星有這麼個舅舅,怎麼直到我都快六十了,才正兒八經的見到?以致現在見到舅舅舅媽還有點局促,說話都不知從何說起。

這時進來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只見他把手中的一個裝了什麼的袋子放在桌上,說道:“爸,狗肉買到了,菜都做好了嗎?”

不用猜,這一定是表弟黃光了。

在他身後,跟着的是他老婆和兒子。

舅媽說道:“就等你的狗肉呢,來,快叫你表哥上桌。”

像變戲法一樣,舅媽從廚房裏陸續端出一桌子色味俱佳的農家菜。陳萍沒吃都敢說,以舅媽這廚藝,出去開個餐館絕對行。

舅舅拿出一瓶“白雲邊”叫黃光開,問陳萍喝過沒有?

這酒王超以前可沒少給陳萍喝過,陳接過王光倒好的酒,陳萍自然想起了王超。

看到陳萍凝重的神色,舅舅問道:“萍子,這酒你不愛喝?”

陳萍一下回過神笑道:“不不不,這酒很好,很好。對了,舅舅,我都快六十的人了,別再叫我萍子萍子的,這樣挺那個的。”

舅舅邊夾菜給陳萍邊說道:“你媽能這樣叫你,我就能這樣叫你。”

看着在座的舅舅、舅媽、表弟夫婦及孩子。陳萍忽然來一句:“舅舅,我媽來過這裏嗎?”

舅舅怔了一下回答道:“來過……現在不說這個,來,吃饒埠狗肉,這狗肉,以前有個叫什麼來的名人……”

黃光兒子晃着腦袋插話道:“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

黃光老婆摸著兒子的頭笑道:“行了行了,快吃飯,等下還要上學。”

來鄱星前陳萍在百度上是做了功課的,知道這個地方的白切狗肉,據說被范仲淹譽為江南第一菜肴。

陳萍嘗了一下,果真風味獨特,連聲稱好。

舅媽說道:“如果你喜歡吃,走時帶點,讓你媽也嘗一下。”

舅舅瞪了舅媽一眼,說道:“吃飯少說話不行嗎?”

這下陳萍有點不高興了,忍不住問道:“舅舅,怎麼了?你不喜歡我媽媽?”

舅舅回答道:“沒說不喜歡你媽媽啊,我只是想讓你好好喝酒,其它的事有的是時間跟你聊。”

陳萍吮了口氣酒看着舅媽說道:“是要聊聊,作為王家的大外孫,活到這個年紀,才第一次看到舅媽,這,很不正常哦。”

黃光岔開話題問道:“表哥,你現在做什麼生意?”

“工程機械。”

“好掙錢吧?”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陳萍苦笑道:“現在這形勢,有好掙錢的生意嗎?對了,你在做什麼?”

“我在縣裏送外賣。”

“好辛苦哦。”

“辛是辛苦點,能掙錢就行。”黃光亮出一口白牙說道。

“但不能幹一輩子啊,你就不想找點有前景的事做?”

“什麼事有前景?”

這下把陳萍問住了,現在舉目四望,還會有什麼有前景的事在等着做呢。於是陳萍老老實實回答道:“我也不清楚,來,喝酒。”

吃過飯後,黃光帶着老婆孩子走了。舅舅對陳萍說道:“一路辛苦,剛又喝了酒,我在鎮上幫你訂了一個酒店,我現在帶你去……”

陳萍於是提着行李箱,坐在舅舅摩托車後面來到了鎮上一個叫“五月花”的酒店。

說是酒店其實就是一家私宅改建的招待所。陳萍入住時,連身份證都不看,更不用說看什麼綠碼。究其因,是因為舅舅和這家店的老闆很熟,自己在櫃枱拿了房門鑰匙就把陳萍帶到了二樓的一個房間。

房間很簡陋,就一個很舊的電視機。近二十多年陳萍可從來沒有住過這麼差勁的房間了。

舅舅見陳萍有點不悅,說道:“我們鄉下,就這麼個條件。”

這樣一說反而把陳萍搞得不好意思,連忙說道:“沒事沒事,當年跑銷售的時候,有這樣的房間都不錯了。”

“那你就好好休息,晚上吃飯的時候我來叫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找個摩的就行。對了,我那幾個姨會過來嗎?”

“二姨在廣州身體不好,不能過來,三姨在美國兒子家也過不來,只有在縣裏的小姨會過來。”

“哦,那小姨什麼時候能過來?”

“吃晚飯時過來吧,她要她女婿下班開車送她過來。”

想到明天就要跟舅舅上山立墳,就問道:“舅舅,墓碑上會刻我的名字嗎?”

“會的,你的名字,還有你老婆的名字和孩子的名字都會刻上去。”

“哦,能刻的下嗎?這麼多人,光你們姐弟就五個。對了,我除了我媽媽的名字知道,你們的名字我還真不知道呢。”

本來都走到門口的舅舅又走回來並坐在床上問道:“你想知道?”

“嗯。”

“好,我告訴你。”舅舅點燃一根煙說道:“你媽媽叫黃玉,-你二姨叫黃白,你三姨叫黃樂,我叫黃平,你小姨叫黃未。”

“呵呵,都是好普通的名字。”

“好普通,你仔細想想,有什麼特點?”

“有什麼特點,這有什麼特點?”陳萍不解得看着舅舅問道。

“這五個名字是不是都是五個筆畫。”

陳萍恍然大悟道:“乖乖,這五個字還真是只有五筆畫。誰取的?這麼有心還這麼有才。”

“我爸爸,你外公。”

“外公,這麼外公好有文化?”

“你以為,唉,他就是吃了文化的虧哦。”

“為什麼?”

“難道你媽媽沒給你講?”

“沒有,不過我也從來沒有問過她。因為打從小的時候,媽媽就不讓我問外婆外公的事。”

“現在也不讓問?”

“那倒沒有,說來不好意思,這回如果不是媽媽要我過來,我還真忘了自己還有個舅舅。”

只見舅舅喟然長嘆一聲,說道:“我這個大姐啊,都現在這時候了,還擔心什麼呢?”

陳萍感到好笑:“舅舅,我媽這個年紀了,還會擔心什麼?”

“你不知道啊,萍子,如果你不想休息一下,我就講講我們黃家的故事,你願意聽嗎?”

“願意,舅舅,我早就想知道,怎麼你們幾個從小就跟着外公外婆到鄱星住,而只留下我媽媽和老外婆一起住?”

於是,舅舅開始講起黃家的故事,這個故事很長很長,因為他的故事從解放前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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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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