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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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顛簸中醒來。
“嘶……”
後腦傳來一陣劇痛，小白呲牙咧嘴地揉了揉疼痛的後腦。破碎的記憶如海水倒灌，黃金夕陽、銀白巨械、魁梧男人、紅髮少女，以及他那被黃金侵蝕、被羚羊吞噬的父母。
想到這裏，一股無力感攀上心頭，他癱軟地倚在床頭，手指搭在金屬製成的欄杆上。
等會……
床？
自己怎麼會睡在床上？
難以置信的小白摸了摸枕頭上留下的凹坑，殘存的體溫使他不得不相信一分鐘前的自己正是躺在這張床上的。他直起身來，走下床，看到自己的鞋被規整地放在地上。他穿上鞋後走到房間裏面的窗戶。小白輕輕拉開百葉窗，看到外面已經入夜。礙於窗戶太小，他看不到外面的具體情況，只能從飛速倒退的景觀中判斷自己正身處於一個高速移動中的物體之上。
對於自己所在的物體究竟是什麼，他不得而知。他翻遍腦海，思來想去覺得和自己認知相近的存在只有一個——天空列車，他們一家四口正是搭乘天空列車，從偏僻遙遠的家鄉來此求學。
然而卻……
小白捏緊了拳頭，匱乏的無力感再度湧來。然而他還是站了起來，因為想起還有一件事需要自己確認。
妹妹在哪？她還活着嗎？
以及，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自己是被監禁了嗎？
他走到門口，小心地將手搭在把手上，試探性地輕輕下壓。
門沒鎖。
小白屏足一口氣，輕輕地向前推去。
門開了。
他走出門外，發現周圍安靜得可怕，只有“嗡嗡”的低鳴從牆外傳來。門外是一道狹長的走廊，中間幾乎沒有任何物品擺放，只有一兩盞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他向前走了一步，發現自己踩在一條地毯上，他輕輕帶上房間的門，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
首先基本可以排除自己正在搭乘“天空列車”了，從剛才在房間裏看到的景觀他就能判斷自己仍然在地面上，而“天空列車”則正如它的名字所言，是在天空上高速行駛的。
既然自己不在“天空列車”上，那他究竟在哪裏？
懷着這個疑問，小白四下掃視。在近乎漆黑的環境下，他發現這裏的牆壁與他見過的所有牆壁都不同，上面有許多規整的、線性的凹痕。小白摸了一下，牆壁似乎由金屬製成，摸上去感覺涼涼的。
沿着牆壁一直摸索，他忽然摸到了一個凸起，材質沒有剛才來的那麼冰涼。小白看向自己的手，發現那個凸起竟亮起了熒綠色的微光，在這昏暗的環境下顯得格外惹眼。
奇怪，自己剛才沒有注意到嗎？為什麼現在才看到這熒綠色的光芒？
小白沉住氣，他的手指向上摸去，發現那個熒綠色的凸起似乎能夠向下按，他立馬反應過來這或許是個機關，然而察覺到的時候他的手指已經本能地按了下去。
糟了！
小白連忙抱着頭縮在原地，然而他這樣縮了一會，卻什麼也沒發生。他抬頭看，發現自己只是打開了燈而已。
“呼……”他鬆了口氣，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於自己在黑暗中見過的沒什麼兩樣，周圍依舊是金屬質感的牆壁，只不過顏色被漆成暗紅色，然後輔之以某種類似樹木的紋理。
他重新確認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燈的開關在他手邊，而他在走廊的後方。前後兩個方向各自有一扇門，
後面的門是他房間的門。於是小白向前走去，走到了走廊的盡頭，手掌搭在扶手上，然後輕輕按下、推開。
“嗖！”
小白剛一開門，他的眼前便閃過一道寒芒，緊接着他便聽到金屬急速揮動帶來的破風聲。整套動作連貫得就好像眼前的門是某種機關，他剛一推開就觸發了機關，招來了防不勝防的陷阱——剛才的小白是真的這麼以為的，因為此時此刻，一把冰涼的匕首正頂在他脖子上的大動脈，鋒利的刀刃讓他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的呼吸造成脖子上的肌肉鬆弛，從而與冰涼的刀刃來一個親密接觸。
“別動。”
耳旁傳來一道被刻意壓低的女聲，他聽着這聲音有一絲熟悉，但卻不敢側頭去看。視角餘光處有一抹紅色鮮艷得刺眼。
“你來這裏幹什麼？”
“我來找我妹妹。”小白儘管心裏很慌張，但他還是強作鎮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抖。
還不待拿刀抵着他脖子的女聲說話，房間裏的另外一名少女連忙來到兩人身邊。
“哎喲笨蛋！你在幹什麼啊！他不是你和大哥救回來的學生嗎？快把刀放下。”
一位紫黑色頭髮的女孩抓着紅髮少女的手，輕輕地把刀移開了小白的脖子，這讓小白鬆了口氣，經這麼一遭，他心臟差點從喉嚨里跳出來。儘管紅髮少女被紫發少女從小白的身邊拉開了一點距離，但小白看到紅髮少女的鋒刃仍然警戒地朝向自己，那鋒利的寒芒晃得他有些後背生寒。
“我知道！”紅髮少女有些埋怨地掙脫紫發少女的手，看向她的眼神也滿是無奈：“姐姐怎麼總是掉以輕心，被救回來的俘虜背叛，這種事我們也沒少經歷吧？怎麼還是不長記性！”
“那也犯不上對一個和我們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下這麼重的手吧？而且聽你們說，他不是剛……”紫發少女說到後面的時候，她的聲音壓低了些，眼神偷偷瞄了小白一眼，那模樣似乎是在刻意照顧小白的情緒。
“那是兩回事——”
“我只是來找我的妹妹的，她在哪？”
小白聽不下姐妹的閑聊了，經過這番波折，他對想要見到自己妹愈發感到迫切，心裏的焦躁就像是火焰熊熊燃燒，不肯撲滅。
姐妹兩人的爭執被小白突如其來的插話打斷，紫發少女的手搭在紅髮少女的肩膀上。
“我來吧，艾麗絲先去坐吧。”
“不行。”被稱為艾麗絲的少女搖搖頭，她看向小白的眼神依舊潛藏着深深的戒備。
“哎呀沒關係啦，大不了你在旁邊獃著聽也行。安娜那邊有一本繪本，你去幫我念給她聽。”
紫發少女的手指向房間深處，小白的視線也隨之看去，這時他才發覺這裏原來是一個類似客廳模樣的房間，中間擺了一張長長的會議桌，兩張沙發相對擺放，還有幾個零星的高腳凳擺在周圍。視線左側置辦了一個吧枱，看來那些高腳凳是從這裏搬過去的。視線右側有一截迴轉的樓梯從上面順延下來，小白看了過去，那樓梯連接着二樓。
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女孩坐在里側的沙發上，她手裏拿着一個大大的繪本，一對小鹿似的眼睛望向他們。
好安靜的孩子。小白與那孩子四目相對，然而一絲屬於小孩子的童真都無法從她的眼睛當中見到，就好像那孩子的眼睛失去了高光。小白不禁皺了一下眉頭，這孩子也就比妹妹大個一兩歲，怎麼神態舉止出落得像個小大人一樣？
“好吧，但你們就在這裏說。”艾麗絲看了一眼小白，然後將匕首收了回去，她邁着輕盈的步伐走到名為安娜的孩子身邊，小聲地為她讀起繪本。
“你的妹妹，比安娜要小一些呢。”
察覺到小白看向安娜的目光，紫發少女輕聲說道，然後走到吧枱處，拉了兩張高腳凳，自己挑了一個坐了上去。她用手輕輕地拍了拍另一個椅子，示意小白坐過去。
“我妹妹呢？她在哪裏？”
心急如焚的小白走到紫發少女的面前，他並沒有坐下，而是直截了當地質問道。
看到小白急躁的態度，紫發少女仿若安撫一般，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
“放心，你妹妹在我們這裏，只不過現在需要隔離觀察一下，沒什麼事。”
“先坐下來說吧。”她又拍了拍那張凳子。
確認到自己的妹妹平安無事後，小白的內心鬆了口氣，他看了紫發少女兩眼，又看了看坐在沙發上讀着繪本的兩人，然後坐了過去。
“隔離？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隔離我妹妹？她做了什麼？”
“沒什麼，你先別急。你妹妹是從原爆點裏出來的，為了確認你妹妹的夕陽病不是具備傳染力的那種，我們的老大還在隔離艙前觀察她的情況。不過問題應該不大，我看過你妹妹身上的‘黃金’，只有肩膀處沾了一小塊。可以看得出你爸媽很愛你的妹妹，她被保護得很好。”
紫發少女的話猶如重擊狠狠地砸在小白的心上，小白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你恢復得很快呢，挨了艾麗絲的一下居然能這麼快就醒過來，很不容易呢。怎麼樣？那孩子是不是讓你吃了點苦頭？”紫發少女朝他微微一笑，這時小白才發現她長得很漂亮，皮膚很白皙，氣質十分溫婉。
“有點吧。”小白摸了摸自己的後腦，手指觸碰到的地方傳來了絲絲的痛意。
“你叫什麼名字？”紫發少女為小白接了一杯水，小白拘謹地接過之後輕輕地呷了一口。
“陳夕白。”
“你叫我伊莉絲就好啦。和艾麗絲的名字一起記會比較方便哦。”
很快，一場簡單的自我介紹在名為伊莉絲的主導下悄然落成了。這時小白才察覺到，原來眼前的這位少女竟具備如此強的親和力，以至於讓一直以來都有點戒備的小白感到片刻的放鬆。
“話說，這裏是哪裏？你們是誰？為什麼救我？”
小白又看了看四周，他對這間客廳的裝潢感到好奇，這裏的裝修與他在老家那邊見過的任何一間房子都不一樣。而且從他醒來到現在，見過的這些人的衣着也都與他慣見的風格有所出入。
“你問我們？”伊莉絲輕輕地笑了一下，她放下手裏的杯子，然後清了清嗓子，拋給小白一個摸不着頭腦的壞笑。
“這裏是事務所，一間專屬於人類的事務所。”
“我們的工作是——”
伊莉絲正想繼續說道，誰知從二樓走下來一位戴着單邊圓框金絲眼鏡，有些書卷氣的男人，他大約三十歲左右，滿臉疲憊。
然而正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從二樓緩緩而下時，小白看到伊莉絲的臉上有一絲訝異。只不過那人沒有在意，而是接着伊莉絲的話繼續說道——
“處理與人類有關的所有事件。”
男人一邊走一邊說，他的語速很慢，步調卻並無雍容，一句話說完，他已經走到了小白的面前。
“我們的工作宗旨是——只做‘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