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青龍入主大明宮 白虎見仇十字街
吉日正午,長安城裏,浩浩蕩蕩的隊伍中央,三十二抬金頂大轎最為奪目,人群指指點點,都猜想這該是大名鼎鼎的黃巢乘坐的肩輿了。
“轟隆!”
車帳行到薦福寺外時,突然四面齊聲炮響,緊接着從東西兩側的塔樓上分別殺出兩隊人馬來,共約有二三十號,個個如平民百姓裝束,手裏握着尖刀,嘴上不停喊殺,直衝着黃巢乘坐的金頂大轎殺來。嚇得轎夫頓時四散逃開,葛從周忙把壯碩的身體擋在大轎前,張歸霸手持雙鐧迎上前去,金鐧一揮,鼓鼓夾風,迎頭就把兩名刺客打得腦漿迸裂。奈何這群人絲毫不懼死,高喊着撲向金頂大轎,被張歸霸、葛從周殺得血肉模糊仍舊前仆後繼,看來是群死士無疑。
正纏鬥時,百姓中又湧出五六個身手健碩的刺客,從腰中各取出一隻精鋼打就的利爪,一頭用鐵鏈相連,衝著大轎脫手一擲,不偏不倚都扣在了轎子的欄杆上,幾人齊聲大喊一句“開!”,大轎“轟”的一聲登時四分五裂,只見一身穿明黃色錦衣的中年男人被暴露在空蕩蕩的馬車上,正自手足無措、大驚失色。
說時遲那時快,刺客們各自把手伸進衣襟里摸索,只見陽光照耀下,銀光閃閃,竟是一把把魚腸腹劍,飛劍脫手紛紛擲出,如同雨打芭蕉。
“啊!”
黃巢慘叫一聲,被多把短劍刺中身軀,登時倒地氣絕。
葛、張二將和其餘齊兵一擁而上,將餘下刺客盡數活捉。
“誰派你們來的!”
葛從周掐住刺客脖子逼問,他體格粗壯,力大無窮,被他掐住脖子猶如被鐵索纏住一般。然而刺客滿口流血,仍然怒目而視,鋼牙咬碎,依舊不改正色。
“哈哈哈!”
旁邊另一名刺客突然大笑,他兩條胳膊均被砍斷,流血不止。
“我們都是大唐的忠臣!都是皇上的勇士!不似你等賊寇,欺君罔上,悖逆祖宗!”說罷一頭撞在刀口上,血濺當場。
葛從周暴怒非常,下令把這群刺客悉數砍為爛泥。
百姓見此血腥場面幕,早驚叫着一鬨而散,葛張二將命令士兵把刺客屍體當街一字排開,逐個查驗身份,不多時摸出一塊腰牌,上書“左神策”三個字,便知道原來是田令孜暗潛的神策軍士。
葛張一面命士兵把刺客屍體運到城外處理掉,一面匆匆進宮,穿過太極宮,經丹鳳門進到大明宮,在含元殿見到了黃巢。
原來在朱雀大街遇刺的,是假扮黃巢的替身,實際上黃巢早和崔璆、楊希古二位謀士繞道城北,從玄武門進了大明宮。
葛張二人跪拜道:“稟大王,車帳果然遭到刺客埋伏,如今刺客身份已經查明,是神策軍假扮百姓,伺機對大王不利,已經被悉數處死,請大王放心。”
“城中刺客都清除了嗎?”楊希古問道。
葛張對視一眼:“今天行刺的刺客中,沒有昨晚入帥府刺殺尚讓將軍的那兩個。”
“搜捕刺客的事,就交給你們兩個了。”黃巢手指了指葛從周、張歸霸,二人扣頭領旨。
街頭上,看熱鬧的人群散盡,嵇昀瞧看左右,槍客與小女孩業已不見,想是回客棧休養了,他便也往韋府回走,只是行了不多時,又聽到東市十字街頭傳來廝鬥聲。
“聽這動靜,好像還是女的。”好奇心起,便過去探看。
“啊?!怎麼會是她們兩個...”
眼看打鬥處,兩個美艷女子正揮舞着刀刃與齊兵混戰,正是阮氏二美。
阮瓔璃手使一把冷艷鳳眉刀,刀身細而長,通體耀發著淡紅色的器物光彩,她身姿苗條柔軟,腳步騰挪迅疾,恰似鶯飛燕轉;阮媤媤仍是少女打扮,使一對棲霜藏袖刀,器型小巧卻十分伶俐,在手裏左右翻飛如雙蝶戲舞。
數十名刀槍齊備的齊兵圍成一圈,個個見獵心喜淫笑不止,然而十數招打下來,士兵們非死即傷,全然不是姐妹的對手。嵇昀從遠處看二美的武功路數,輕盈優美,神韻姿妙,渾不似殺人技藝,倒更像是緩歌縵舞,着實令人着迷。
“呼!”
齊兵群中忽地飛出一人,披髮卷鬚,燕頷小眼,手裏揮舞長鞭,股股生風,徑向二美劈抽而來,阮媤媤防備不及,被鞭尾掃中手腕,“啊!”藏袖刀登時脫手。
“是他!?”嵇昀瞪圓了眼,攥緊了拳,認出眼前這人竟然是“盅祈聖手”段重柯。
“小妹——”阮瓔璃使刀隔開長鞭,忙為阮媤媤查看傷勢,見其手腕被抽打出一道烏紅色的印子,心疼不已。
段重柯偷襲得手,訕笑道:“兩個大美人,還不束手就擒。”
“段重柯!你這捲毛狗!想不到你又找了黃巢作你的主子。”
嵇昀朗聲喊着,飛身撞至段重柯身前。
“是你!?”
見來者是嵇昀,阮氏二美與段重柯俱是十分驚詫。
“冤家路窄呀後生。數月不見,你的膽子越發肥了。”
段重柯微微頷目,言語中多有得意。
嵇昀從懷裏摸出畫冊,“你戕害丐幫弟子的罪行已是百身莫贖,又有人出三千貫懸賞你的人頭,段重柯,今天你休想再逃。”他劍術已成,語氣自是凜然無畏。
段重柯見了畫冊上的鸞鳥圖案,大驚失色:“這是青鸞堂的印記,你小子怎麼又和九天聖教搞在一起了?”
嵇昀一怔,心道:“原來這是九天教的東西。”隨又對段重柯道:“先不管九天教為什麼要找你晦氣,我今天定要為死去的丐幫弟子報仇。”
段重柯訕然道:“好小子,泰山就在你眼前,搬不搬地動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言未已,長鞭倏地揮出,“觸手生春”、“金針度人”、“橐駝之技”、“藥到病除”、“庸醫殺人”,一招接着一招,陸續遞出。嵇昀飛鸞劍閃,炎氣噴薄。這邊是鞭舞銀蛇,那邊是劍行擊電,霎時場面可謂赤帝斬蛇、哪吒降龍。
段重柯大驚:“你居然學到了楊楮的武功!?”
嵇昀道:“知道了還不束手就擒!”
雙方拆解了十數招,嵇昀的天機劍招招勝過輪迴鞭一籌,直壓地段重柯喘不過氣來。
“嵇昀!你忘了,在妙桓峰若不是我救你一命,你會有今天嗎!?”
段重柯漸漸招架不住,嘴上開始念道起恩情來。
嵇昀並不答話,只專註於撕斗。儘管他如今的武功遠在段重柯之上,但當初他虐殺三丐的殘忍手段依舊曆歷在目,想起來仍叫人心頭震顫。
“啊!”
段重柯厲聲慘叫,早被嵇昀刺中了肩頭,輪迴鞭脫手而飛。
“饒命!嵇昀,看在我救過你的份上,不要殺我!”
“不殺你,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何以瞑目?”
段重柯捂住受傷的肩膀,步步後撤:“我...我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對你來說至關重要...”
嵇昀勝券在握,雖認定這是段重柯的緩兵之計,但仍問何事。
“你答應不殺我,我才告訴你。”
“你先說說看,殺與不殺我說了算。”
段重柯咽了口血水,說道:“這件事,是關乎你們海昏派掌門人的...”
“嗯?周師叔么...”
“你們海昏派早年被九天教攻滅,周掌門被抓去了九天教總壇,近日來我聽到風聲說,九天教的人正押着他回桑丘呢。”
“你胡說。”
“不敢瞎說,我師父彭溪老祖也在九天教總壇,消息千真萬確!”
嵇昀微微沉吟,段重柯見他如此,便繼續說道:“我們彭溪門和你們海昏派,其實同命相連。九天聖教妄圖稱霸江湖,他們一直在做的一件事,就是鯨吞其他各派,從而獲得其武功絕學。早在你的師公葉千揚在世時,就屢屢受到九天教的威脅。他死後時局更是艱難,這種情況下,還會出現門下弟子為爭搶掌門反目的事,你不覺得蹊蹺嗎?”
嵇昀滿眼狐疑,反問道:“你該不是又要扯出什麼朱垠秘籍來吧?”
段重柯奮力張大了一雙怪眼,答道:“沒錯,其實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當時海昏掌門之位是個燙手山芋,師兄弟反目也只是個幌子,目的就是保護絕學秘籍不被九天教搶佔去了。”
嵇昀自是好奇,但嘴上仍以未聽師父講過為由,說什麼不信之類的話。
段重柯情急,口中哼道:“海昏劍法雖是不錯,可沒見後代弟子有誰能像當年李若弘那樣獨步天下,你們海昏派內分明是有內功絕學,只是不被外人熟知罷了。”
嵇昀暗自心道:“他說的不無道理,別的不說,僅憑義父這套天機劍法,就遠勝過海昏十三式。如果若弘祖師果真有秘傳神功,那麼了解神功秘密的,除了師父就只有周師叔...正如姓段的所說,周師叔與師父並非關係不睦,師父負氣出走也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如此說來,師父一定是得知周師叔在九天教受苦的消息,才決定要從草原回來的...”
段重柯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氣,肩頭的創口仍不時地流着血.
“嵇昀,我知道的都說了,你現在劍法高明,我早已威脅不到你,饒我一條命吧。”
嵇昀見他狼狽如此,主意已有些動搖,轉問阮氏姐妹.
“他冒犯兩位姐姐,要殺要放,還聽你們一句話。”
阮氏姐妹互看一眼,略微沉吟,答道:“這老頭雖然厚顏無恥、窮凶極惡,但畢竟是我二人的師伯,看在師父面上,我們不敢言殺字。”
“對了。”
嵇昀方才醒悟。
“二阮的師父靈瓏神醫和姓段的是同門,我怎麼給忘記了。”
“姐姐,且別這麼輕易饒了這傢伙,家裏那位用的着他哩。”
阮媤媤一句話,教阮瓔璃如夢方醒,只道是家裏正有病人,向嵇昀討要了這個既擅長殺人,亦擅長醫道的段重柯去。
嵇昀雖有疑慮,但人家女子的事,也不爭得去打聽太多,便將段重柯五花大綁,並恐嚇警告了一番,才放心教二美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