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黃鉞那小子心眼多得很，怎麼會貿然和人起衝突？三是真把黃鉞惹生氣了，那些人還能活着出來喝酒？

但也可以去看看，祁歡嚼着米飯想着，總歸是鳥妖的消息。

“沒有別的了？”方迷打斷了齊老闆的話。

齊老闆有些不悅，提高了音量說：“你打聽那麼多妖精的事作甚？”齊老闆是個比祁歡高出兩個頭的彪形大漢，方迷雖說跟他稱得上是熟人，總歸有些怕這個混得開的齊老闆，可她也打不過祁歡，揚聲道，“齊老闆的脾氣越發大了，打聽些事便對人吆三喝四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吃了白食！”

這通動靜大了些，引的周祁歡瞧見的是個扎着圍裙、端着兩杯酒的強壯男人。

“小妹妹？齊老闆你不要亂說。”方迷帶着深深的不解看向了那個男人。

齊老闆把那兩杯酒放了下來，祁歡用妖識掃了一眼，認出來這個齊老闆（雖然她現在不知道老闆是什麼）是個混着巫窕的半妖，這老闆的原型還算是健壯，頭上的角湛藍湛藍的。

祁歡估摸着這個齊老闆跟方迷認識，自己對他沒什麼興趣，她把注意力轉移到老闆剛剛放下的兩杯酒，祁歡在嵐西也會喝一些草藥和果子製成的酒，不過老闆放下來的這兩杯酒酒液澄明，裏面沒有渣滓，透着些奶白，聞起來是一種兩人放鬆的清香。

“真不知道你長着那對招子幹什麼用的，”齊老闆在圍裙上抹了抹手，“怎麼你終於從那頭丑蜥蜴那兒跑出來了？”

“是這位小郎......娘子幫的我，”方迷也知道自己的實力低微看不出來祁歡的原型，“不提那些事了，我且問你，最近可有什麼妖精的消息？”

“嵐野道出路開了三天了，沒見出來什麼心妖精，那些我認識的都是點春城的商隊裏的妖精，都不大跟我們打交道，”齊老闆眉頭皺了皺，像是很討厭那些妖精一樣，“昨個幾個北都來的在這喝酒，說是去和點春城的人收購天合草，結果跟裏面的一隻鳥起了衝突，聽他們說那個妖是個純種的，應該是新出來的......”

祁歡這個時候已經喝了半杯綿酒了，這酒還挺香，祁歡感覺自己像是泡在初春的水裏，舒服又自在，這時候聽見這齊老闆說什麼點春城商隊裏的新鳥妖，她覺得不太可能是黃鉞，一是黃鉞第一次出嵐西怎麼會和什麼點春城的人攪在一起？二是圍的客人看向這裏，齊老闆面色更僵了，但眾目睽睽之下，他總不能和方迷起什麼衝突，顯得自己以大欺小，持強凌弱，語氣倒是緩了下來，“你瞧瞧你，蹬了那頭蜥蜴脾氣越來越大了？”

“我哪來的脾氣！”方迷的聲調又高了一個度，旋即又恢復了正常的音調，“多謝齊老闆幫忙，等會妾身就去尋那幾個老哥哥、老姐姐幫忙，不在這裏討齊老闆的嫌。”

方迷一臉委屈，齊老闆跟方迷認識了這麼多年，知道方迷在這跟他繞來繞去，估計是顧忌着她帶來的這個妖，只是他妖力比不得祁歡，瞧不出來祁歡是個什麼東西。

“你的事我不稀罕管，”齊老闆從鄰桌拖了把椅子過來，“別耽誤了這位小妹妹的事。”

祁歡把空盤子空杯子一推，瞅了一眼已經坐下的巫窕，她喝了點酒，自己不覺得有什麼，話卻比平時多了些。

“我求了族老出來歷練，和同行的黃鸝妖走散了。”祁歡這話九成九都是假的。

齊老闆也不深究這個事情，話頭在這他就能說下去：“原來是這樣，這次嵐野道迴路已經開了三天了，進進出出這麼多人，純血的妖精我沒見過幾個，不過確實沒有聽過黃鸝妖，小妹妹可以再去別處打聽打聽。”

齊老闆說完就打算走了，方迷“哼”了一聲，齊老闆笑了，說：“行了，還沒完了。”

沒等方迷撿起台階，就聽見祁歡開口“齊老闆方便帶我去見點春城的人嗎？”

“小妹妹，讓方迷領你去吧，”齊老闆站住了，“我這正是忙的時候，走不開。”

“讓你來你就來，我哪知道他們營地在那？打聽出來，我也不認識裏面的妖精，”方迷反應迅速得緊，“再者，我還能讓你空手回來？”方迷手比了個七，齊老闆這才答應帶她二人去點春城商隊打探消息。

“兩位現在就去？”齊老闆把圍裙摘下來塞到了端盤子路過的小二的懷裏。

“小娘子？”方迷轉過頭去問祁歡的意思，祁歡自己吃完了，便點了點頭。

三人扔下了吃剩一半的飯食，往酒肆外邊走。

出了酒肆更加熱鬧了，估計是後面的人沒趕上嵐野道發瘋，死得人沒有那麼多。齊老闆領着方迷和祁歡在人群中穿行，方迷低聲說：“小娘子，我實力低微，叫了您一路小郎君，您千萬別和我計較。”

祁歡還沒沾上多少人氣，根本不在乎這麼一個稱呼，方迷現在是自願給她付錢的冤大頭，她也不會同方迷計較。

祁歡擺了擺手，方迷知道這是不計較這事的意思，待祁歡更加殷勤，不停地給祁歡解釋見到的新鮮事物，惹得齊老闆笑話了她好幾句。

漸漸人少了，而且半妖和妖精的數目增加了，祁歡估摸着是快到了，這還是祁歡從嵐西出來見過妖精最多的地方，可就算是這樣，沒有和人族混過血的妖精也是一雙手數的過來。

索性半妖的數量不少，等進了營地都瞧不見人族了，祁歡總算是抓住了點精華，這些精華直接進了祁歡的妖識，河水懶懶地拍了拍河岸。

祁歡總算是舒了舒心，心想黃鉞要是跟着點春城的人也算是情有可原，不由得對打探消息這事多了幾分重視。

營地里半妖們在清點整理貨物，還有一些在盤問人員，估計是在統計人口傷亡，幾個妖精在營地周圍警戒，估計是這些沒混過血的五感敏銳，對祁歡戒備得很。

齊老闆看上去在妖南頗有臉面，至少看守進去稟報后，沒一會兒，他覆蓋著鱗片的臉上掛着笑臉出來請三個半妖進帳篷。

進去就看見案幾前面坐着一個滿面和氣的年輕人，手裏正捲起來一份地圖，祁歡長這麼大第一次瞧見這種沒有一絲瑕疵的手，眼裏只有那一雙修長瑩白的手，像是澄樹結出來的玉一般的果子，蛟龍最喜歡這種東西了。等到齊老闆開始介紹，祁歡才緩過神來，迫不及待地像看見一整個玉人，看到臉卻大失所望，年輕人長得很是普通，對不起他原型那身水綠的鱗片。

“這回是有些難事，朋友求到我頭上，我想着點春實力雄厚，消息又靈通，這才來叨擾師鏢頭。”齊老闆開口很是客氣，跟方迷說話根本不是一個態度，方迷這時候也收了自己那副千嬌百媚的樣子，只低着頭老老實實地站在齊老闆和祁歡身後。

“齊老闆難得開一次口，”年輕人把卷好的地圖輕輕放在案首，祁歡見方迷柳眉蹙了起來，便知道這個師鏢頭沒那麼容易糊弄，“小弟本不該推脫，”師鏢頭面露難色接著說“可是齊老闆都犯難的事我哪有那個本事攬過來，再者城主多有顧慮，不願我們這些人摻和到外面的事裏，我就不耽誤齊老闆的事情了。”

齊老闆笑了笑，“師鏢頭謙虛過了，我這酒肆還是師鏢頭照拂才開了起來，”師鏢頭聽了這話也沒言語，低頭喝了口水，齊老闆哪裏不知道師烏是什麼人，不緊不慢地拋出來自己的條件，“再者也不是什麼麻煩事，城主貴人事多，這點小生意哪裏值得她煩惱！”

師烏換了副笑模樣，“齊老闆都這麼說了，小弟就儘力而為了，三位坐下我們慢慢聊。”師烏比了個請的手勢，又按了桌上的一塊術石，齊老闆找了個案幾坐了下來，方迷和祁歡就坐在齊老闆身後，剛坐下，有個滿頭樹杈的小姑娘掀開門帘，端着茶壺茶杯進來，給齊老闆倒上了茶，倒完茶，瞟了一眼祁歡就退了出去。

“我這個不成器的妹子，前兩年被一個半妖哄了根去，這幾年在嵐野道來回跑，今年可巧被這個小娘子救了，”齊老闆指了指祁歡，“我想着怎麼道謝，巧了，小娘子和一個鳥妖出來歷練，兩個人走失了，都是從嵐野道出來的，想打探打探消息，我一想，師鏢頭可是最清楚妖精進出嵐野道的情況，就帶着她倆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師烏知道齊老闆打的是什麼主意，他一個做生意的，自然是無利不起早，送上門的生意他為何不做？“小娘子這趟嵐野道出來，我只見過一個白鷺妖，正巧在我商隊裏，你可以去瞧瞧。”

祁歡搖了搖頭，齊老闆見狀說，“既不是，還有不到七天，請師鏢頭替我留意着是否有別的鳥妖。”齊老闆說著比了個四的手勢。

“自然，有我就幫你扣下了，”師烏從邊上抽了一本賬出來，“三葉，送送齊老闆！”

“是，”就見那個滿頭樹杈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走了進來，“請三位跟我走。”

“有勞師鏢頭，告辭！”齊老闆說完就跟着三葉姑娘走了，祁歡和方迷跟在後面。

出了營地，祁歡也沒有多沮喪，她知道黃鉞是掩了行蹤，倘若他知道嵐野道巨變的真相，指不定現在在幹什麼，自己或許可以在這兒等一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