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士兵
另一邊,監控室。座椅凌亂,值班員衣衫不整地趴在桌上...暈了。
霍山正和士兵並排在屏幕面前。緊張而專註地盯着房間裏的一舉一動,從警員遞給作家的時候開始。
“你看到了嗎...”霍山看了一眼士兵,他瞪大了瞳孔。
士兵點點頭,“我原以為作家只是特別的,現在看起來他還是...冷靜的”。
沒死!作家被那東西彈出來,竟然沒死。
“我對他很有興趣,”霍山興奮地舔了舔嘴唇,像個變態。
咻~士兵關掉了視頻。
輕輕地將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血液的奔騰讓他難以控制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
“唔?”看守員手指動了一下,嘴裏發出一聲悶哼。
“你應該知道,你面對的東西,可能超乎...”霍山帶上白色的手套,一擊手刀打在剛抬起頭來的看守員後腦勺上。
“在主面前,眾生的差距可以微不足道,為了主那樣高遠的理想,何必在意,”士兵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甚至他充滿了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主說“爾曹若有一芥之念,言與桑梓‘吾將拔擢,樹之滄海’,則從之。”
(so_the_lord_said,“If_you_have_faith_like_a_mustard_seed,you__say_to_this_mulberry_tree,‘Be_pulled_up_by_the_root_sand_beplaned_in_the_sea’,and_it_would_be_obey_you”)
人是一種奇怪的東西。
“真的要這麼做嗎?”
“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了。”何等完美,作家性格謹慎、知識淵博、思維清奇。
“可如果這樣的話....”霍山急了。
士兵擺擺手,那雙陰鬱的眼睛在人造冷光下,閃爍着微微的亮色。單手從看守員的衣服上扯下一個布條來,“不要擔心我,做好你自己的事,那個警察也不是個善茬。”
“嗯?”霍山撇了撇嘴。
“霍將軍,”士兵將布條撮了一個繩子,將那人反疊過來,手腳合併。
“嗯?”
“你知道的,人類法庭要公審作家還有他的姐姐...”士兵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憂傷,“我怕脆弱的情感,會讓他...畢竟他只是個普通人。”他只是個敲鍵盤的作家,不是專門拿刀的戰士。
“有些事,經歷過了就知道無所畏懼了,”霍山長嘆了一口氣,他們幫不上忙。
三百多名家屬和龐大的學生團體,洶湧澎湃的抗議浪潮,將作家推上暴君浪尖。
至於作家的姐姐,嘿嘿,用一枚核彈的威脅全南美,不死則難辭其咎。
“不過,”士兵的眼神里充滿了詭異的亮光,“正因為如此,作家比任何人都適合參與這一個計劃。”
反叛人類的罪名一但成立,那麼江南面臨的是永恆的囚禁。同時沒有人比這樣的人,更適合參與這個計劃。
“據說你去了,作家在杭州的家。”霍山不置可否,他不覺得這對作家來說是一個好的解結局,背負罪名去為那些傷害他的愚昧枯耗生命。
“嗯。”
“有什麼線索嗎?”
“沒有,他的世界很單純。”士兵嘆了口氣。他根本就不相信作家跟反叛軍領袖有任何關係,要是有也只是血緣上的相互依偎,“我不相信這樣的人,會有什麼問題。”
作家的出租房裏,只有書,法文的、英文的、日文的,甚至有些德文的。士兵剛開始只是以為,作家是個書籍收藏愛好者,但是看到德文後,他服氣了。這種被稱為暴風驟雨一個脾氣暴躁牙疼小老頭創造出來的文字,作家在上面的批示依舊工整合理。
望着那滿屋子的書,士兵意識到這是一個何等博學的人。一行李箱的手稿,完全以手工寫成。士兵不覺得這樣的一個怪人,會跟南美洲的反叛軍有任何關聯,因為對於他來說是不感興趣的。
只是士兵認為的,和世界認為的是兩件事。
“合作愉快,”士兵堅定的說。
“其實對我來說...”霍山尷尬地笑了笑,“當然....愉快。”語調減弱。
“那麼我們分頭行動!”士兵興奮了起來。
“稍後見!”兩人選擇了兩扇不同的門。
士兵頭一偏,邪魅一笑。誇當一聲,手槍子彈上膛。
貼牆,推門,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鏡子,傾斜30°,一個電子眼正調轉過來。
伸出手來,士兵藉著鏡子導引,扣動扳機。
嘭!一槍干碎了監控攝像頭。
回頭得意地看了一眼霍山,結果....
霍山傳統技能,大力開腳一個板凳擲出,啪嗒一聲,那電子眼直接碎了一地玻璃。
“花里胡哨~”
“自由女神”號行駛在南太平洋上航行,大致沿着某魯寒流向北往巴拿馬峽谷運河行進。
巨大的艦船在海面上破浪前進,一卷一卷的白色拍碎在船舷上,在空氣里瀰漫起一層薄薄的霧氣。溫暖的太陽從東面徐徐升起來,像一隻睡眼惺忪的眼睛,無力地注視着人間的一切。
這艘船隸屬於聯合國太空軍,使用核動力一刻也不停歇地在各大海洋里航行,號稱永不沉沒的地球守護者。它的設計理念是超越時代的,“自由女神”的有一個位於中央的發射井,裏面正豎著一根指向蒼穹的火箭。“自由女神”可以在全球任何一個角落,無需衛星導引,以合適的角度避開已經毫無規律的月亮和飛星,往太空發射載人飛船。
甲板上的水手正在用水泵從海里抽水,注入艦橋的水塔,這些海水,會進入一個特殊的夾層,將整個艦船包裹起來,在極熱的中午達到隔熱的效果,通過水循環,將整個艦船內部的溫度控制在二十度以內。
水手一邊看着太陽,一邊看着正在上升的水壓,悠然地點了一支煙,毫無疑問,這水塔的初始注水,會在太陽升高之前完成。
淡藍色的煙圈,在空中慢慢消散。一切都是那麼稀疏平常。伸了個懶腰。
“如果沒有這個水塔...”水手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慌張地搖了搖頭。
那麼在中午的時候,軍艦會成為一個高溫上百度的蒸籠,所有人都會死。
從那顆飛星降臨地球開始,低緯度地區的地方航行的船舶都需要這樣的水塔,這是個常識。
赤道的日最高氣溫可以高達70°,這裏基本上沒有人可以完全在裸露空氣中的情況下活下來。
看了看太陽,水手對了一下表,現在是太陽時早晨六點,一個小時以後,軍艦的外殼溫度將達到好幾百度,屆時這甲板將可以用來加工食物。
注水~很漫長。水手低下頭,用他的軍靴踢哐哐哐地砸着地面,軍步很標準。
“你走神了哦~”一聲戲謔從身後響起來,他感覺他的腰被什麼東西輕輕地刺痛了一下,一種無力感迅速向身體蔓延。
“你是...”水手下意識就要去尋別在腰間的手槍,然而那個盒子空空如也,而後腦勺多了一樣硬硬的東西。以多年的軍旅生活告訴他,這是一把手槍的消聲器。
“水手,放輕鬆,這只是麻醉藥而已。”
水手感覺肌肉開始脫力,他努力保持鎮定,但是所有的戰術動作,根本就沒用。他聽出這個聲音,是卡爾(代號:士兵),那個瘋子。
“卡爾,你要幹什麼?”
“等我成功了以後告訴你,”士兵將一個錚亮的手銬反手套在他的手上,根本不給水手反抗的機會。
“叛變?”水手驚恐起來。士兵這個人,怎麼說呢?與艦長指揮官一樣非常的奇特,大膽近乎狂妄,執着近乎偏執。
“你或許已經猜對了哦~”收起手槍,士兵轉到了水手面前,然後將水手的衛星耳機摘下來。
推了一把水手,“往回走!”
“你...”水手正要說什麼,咔噠,手槍指到了他的腦門上,微微地發燙,這根槍管激發過火藥。
“麻藥生效時間還有290秒,你現在跑還來得及,不然你會被甲板烤熟!”士兵輕輕地一眨眼。
“卡爾...”不解。這個典範的戰士,今天竟然...
“嗯?”
“...”水手沒有說話,轉身往艙門跑去了。
那裏已經倒了幾個看門的守衛,他們身上都有血跡,很明顯,士兵是直接打到甲板上的。
士兵微微一笑,看了看高高矗立的水塔頂端,將手槍別在腰間,爬上了懸梯。
“這裏是甲板,指揮中心收到請回復,收到請回復。”
“這裏是指揮中心,水手可有異常。”
“我就是異常。”
“??”
“不,我是士兵,”士兵抓住一個杠,將身體往上拉,喘着粗氣,“士兵已經叛變,他正在水塔上。”
“???為什麼去甲板?”指揮中心一頭霧水。
“哦?看起來,我的計劃你們還挺驚訝的?”士兵側過身軀,半倚着橫杠在水塔上休息。這近五十多米的水塔還是很高的,一口氣還爬不上頂。
歲月不饒人,作為一個典範地勇士,士兵為自己感到慚愧。
“士兵你要幹什麼?”
“嗯?我想想...”士兵甩了甩手,繼續往上爬,“我想明白了告訴你”。
“你...”
“對了甲板三層冷凝水交換器的總閘我放了炸彈,麻煩你們先去檢查一下,”點掉耳機。
然後撇了撇嘴說了一句,“騙你的,我沒進去”。
士兵覺得自己很幽默。至於指揮中心怎麼覺得,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用兵之道在於虛實。
到甲板的十幾扇門早就給士兵料理好了,只留下一道給水手回去的門開着。要上甲板,不僅要時間,還要勇氣。
大約五分鐘的樣子,士兵成功登頂。來到了水塔頂端的一個手動控制器面前,這是一個用來補充自動冷凝控制器。
士兵也不含糊,換了個粗呢絨手套,然後閉上一隻眼睛,瞄準了十幾米下方的一個巨大的儀錶控制盒。
突突突!雙手扶着槍托,半躬身體,對着那盒子一個漂亮的點射。
漆黑的盒子上多了好幾個槍眼。一盞紅色提示燈,不斷地閃爍,壞了。
士兵將手裏的手槍,一把丟出去,在厚重的鋼殼上,發出嘭嘭幾聲深深淺淺的敲擊聲。沒有子彈的武器就是累贅,他沒有備用彈夾,因為他根本沒想過要憑藉一個人干翻整隻艦隊。
第一個任務完成了。
看了一眼轉輪,“攔了個體力活~”士兵自嘲了一聲。
轉輪轉動,嘎吱嘎吱地轉。那轉輪只有磨盤那麼大,士兵轉得像汽車輪轂那麼快。
“要半個小時才能完全關閉,一共六百圈。”士兵喘着粗氣。
士兵很小心地半跪在水塔的尖頂後面,盡量側着身體不露頭,他可不想被狙擊手一槍爆頭。做恐怖分子也是一門技術活。
太陽懶洋洋地爬起來了,微熹的光輕輕的撫摸着,這個德裔青年。
二十五分鐘過去了...
“三百九十一圈...三百九十八圈...”輪軸越來越重,他的手臂很酸痛,臉濕噠噠的。“高估自己了~”吐槽。
軀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無氧呼吸太深,乳酸堆積的感覺可不太好。
“嘭!”
左舷的地方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打斷了士兵的思緒。那裏泛起了白色的泡沫。
士兵的嘴角勾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今天的他們也很有活力呢。
倚着轉輪,點開耳機,“不知道你們的運氣怎麼樣?是炸彈還是震爆彈?”
不出士兵所料,指揮部沒有命人直接從水手走下甲板的閘門上來。因為太明顯了,士兵是一個優秀的戰士,他自然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於是他們從水下的備用艙門出來,結果一開那門,就被震爆彈炸翻了。兩個蛙人當場昏迷過去,要不是保險繩,他們就得飄到大海里去了。
“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是指揮官的聲音。
“正義!”
“Fuck,你在殺人!”指揮官很憤怒,沉重的呼氣。士兵趕忙將耳塞掏出來,
“我的罪,我會償還,至於你們,則由我來審判你們!”
“所有人都有罪嗎?”
“是的,都有罪。”士兵累了,靠在轉輪上喘着粗氣。
“你要什麼?”指揮官冷靜下來,現在還不到生氣的時候。
“打開發射井,”士兵使勁地轉了一圈水閥,“把警察、作家和霍山都放上去!”
“發射井?”砸桌子,嘭,“這不可能,他們是犯人,不能去太空!”
“指揮官,那麼我們一起死。”士兵沒有打算給指揮部講道理,因為這件事說不清楚,“我給他取了一個不錯的名字‘蒸餃’。”
“士兵,應該知道的,法庭上他們還是有機會的,”指揮官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他自己都不相信這一點,因為事實上他們清楚的知道,作家只要到了紐約,就會被判至少是無期。人類根本不信任作家。
“作家不應該接受人類愚昧的審判!”士兵發出了一聲不屑,哈迪斯號的投資人是瓊斯,瓊斯的父親是米國有名的財團領袖哈爾,哈爾為了讓作家為自己的兒子陪葬,可是花了不少錢。本來審判應該在中國,硬是被他一頓操作后引渡到米國。去了米國作家能活才有鬼了。“他不應該接受這樣的不公平!”
指揮官沉默了。這都是事實。
“那麼各憑本事吧!”指揮官掛斷了電話。
士兵繼續轉動着輪盤,淋漓的汗水很快就打濕了他的衣衫。在他白皙的臉龐上,冒着油滋滋的細泡。
水壓下去了,水塔里沒有預先注入水,中央水泵也沒有辦法工作,巨大的水泵正在下方干轉着放出巨大的轟鳴聲。
士兵看了看已經到了三分之二的螺紋,知道該停手了。
苟着身體往下看,甲板上還是空空如也。他知道這還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會更刺激。
從綁腿上抽出一把卡賓槍,他喃喃自語道,“或許我在替他們贖罪”。
風吹起他額前的頭髮,海風鹹鹹的。很新鮮。
士兵閉上了眼睛,他想起了故鄉的海,波羅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