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冰釋前嫌(正文完)
我看秋語進門,放下麵糰。
秋語過來抱着我,委屈地哭:她又丟下我了!
我撫他的背:既然在乎,何苦如此。
還不許我生氣嗎,就是她錯了呀。
沒事的,想通就好了。如果你想通了,就去找她,母子之間沒有深仇大恨。
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原諒她。
既然想不通,就忙起來,人一累,就什麼煩惱都忘了。
秋語離開我的懷抱,問我:她走了,客棧就是咱們的了吧。
我搖了搖頭。
秋語道:我這就去找她!
我們都覺得,秋語一定會很快找到,因為我們都認定,皇城第一女掌柜,一定會回到皇城,做生意,陪伴父母。
然而,並沒有。
她,是刻意躲着,不讓秋語找到她。她認定秋語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不認她,那麼,就永生不再相見。
秋語披着雪花進門,小寧和小安在床上喊:爹爹。
哎。
小寧:爹爹,你找到奶奶了嗎?
秋語搖了搖頭:奶奶出遠門做生意,爹不知道他去哪了。
遠寧:我給你煮碗薑湯。
我讓小寧和小安到我房間去。
遠寧看着秋語:對不起,那天我太衝動,不該和娘動手,否則娘不會走。
秋語放下碗:不怪你,別自責。
不在皇城,會去哪呢,你有沒有見到外公外婆。
見了,沒回去過。
那能去哪兒。氣頭上的人,最容易衝動。她沒了小兒子,沒了夫君,你又不肯認她,我還和她打,我真擔心……
秋語掩面而泣。
咱們都別哭,冷靜下來想想。
秋語點了點頭。
眨眼到了二月份,秋語去了雪城,鮮城,皇城,一次次打聽,找尋,關於鄭奕的消息就是沒有半點。
一個人故意躲起來,和你在一個房間裏,你也找不到。
陸尚出遠門回來,也沒有帶回來鄭奕的消息。
鄭奕,是真的突然出現在松仁郡,又突然離開了。
露天飯館。
秋語對賬目進行第三遍統計。
我在廚房嘗試製作第十道未通過的菜品。
這樣按部就班的日子,我們甘之如飴,並覺得能穩定安生挺好的,只是,擔心小寧,所以我們從早到晚都不辜負,認真生活,積極向上。
對了三遍賬的秋語揉了揉眼睛,視線還是模糊,他喊夥計拿來毛巾和熱水蓋在眼睛上,有所緩解,又坐了一會,把賬本合上,走了出去。
陸尚正好過來。
秋語的眼睛看不清楚:你是?
眼睛又不舒服了?
有點看不清。
認不出為父了,還有點?
沒事。
什麼沒事,趕緊去看看。
有空就去。
陸尚嘆了口氣:你娘有消息了。
在哪?
松仁村。
不可能,我去過。
她不想你找到,怎麼可能在你家裏讓你看見呢。
你看到她了?
有人看到她。
那就可能是認錯了。
錯對,得看看呀,走,爹和你一起去。
松仁村。
鄭奕剛從皇城回來,現在唯一讓她心裏舒坦的是,父母身體健康。
曾經和秋越的家,已經殘破不堪,就快塌了,事實上,她也的確只是出現在這裏,這個村,帶給她的回憶並不好,她不敢住。
在秋越房間門前駐足良久,她走進院內,終究沒有人走出來,轉身,上馬。
秋語在她剛走不遠和陸尚從房後過來。
秋語推開門,一陣塵土飛揚,嗆得眼睛都睜不開。
陸尚說:這房子,風吹日晒的,能屹立不倒,可見建築的時候是用了心的。
秋語:我爹說,這房子是和他和……和她一起蓋的,還雇了人,雇的人,應該是爺爺幫着找的。
小語啊,你爺爺他,他做了那麼多惡事,你能認,為什麼不能對你娘寬容一點,你還沒做好認她的準備嗎,百善孝為先,你想小寧和小語也跟你學嗎。給你的時間也夠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子欲養而親不待。她是你親娘。
我懂。
別只是心裏懂了。
秋語點了點頭。
秋語走進室內,天棚上的木頭就掉下來一塊,就掉在秋語腳前。
小語,咱們還是出去吧,這房子太久了,哪天,爹找人重新蓋,到時候,想什麼時候回來住也安全,還按原來的樣子。咱回吧。
我想在這等一會。
行,爹陪你一起等。
然而終究是等到日落,兩個人必須回去了。
剛出了村,雨夾雪就下起來了,窗帘給風吹起來,秋語看到一個人,隱隱有點面熟,馬車經過,看到溫石,這回終於能夠確定。
停車!
車夫喊了生吁,馬又走了一會才停下來。
陸尚:怎麼了?
爹,我下去看看。
看什麼,下着雪呢,回家。
我看到石舅舅和她母親了。
陸尚一看,還真是。
不過,他們怎麼會出現在松仁村。
陸尚也下了馬車,差點摔着,秋語挒住他胳膊:小心。
三姨娘由溫石扶着走過來:你們的車能坐得下五個人嗎?
秋語:還有一個人是誰?
過了一會,鄭奕才從樹後走過來,身上都是劃破的口子,臉上有血。
秋語連忙過去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鄭奕暈了過去。
三姨娘這幾年生活的並不習慣,就又搬了回來,但是不想住在溫家,觸景生情,於是就想在村子裏住,一來,就趕上下雨,遇到鄭奕從陡坡摔下來。
一個受過重傷的人,再雨淋,身體怎麼吃得消。
翌日巳時,鄭奕才醒來。
第一眼看到的是秋語,第二眼就是我。
不太高興。
我是多餘的。
我站起身:你們母子好好說吧。
過了一陣子,秋語說:你好些了嗎?
鄭奕淚水連連。
我找你,怎麼也找不到。
為什麼找我,你不是不打算認我。
我幾時說過?我是很生你的氣,並想這輩子都不原諒你。可是,你是我娘。從今往後,咱們母子只往前看,不去想過去的事。
鄭奕看秋語半晌,冷冷一笑:是不是溫莞教你這麼說的,想要回客棧就直說。
娘,我沒有這意思。
你叫娘也太順了,難道不是該熟稔熟稔循序漸進,你沒目的,我不信。
如果你覺得鄭奕無理取鬧,那你就錯了。
江郎中,張郎中,李郎中,張郎中,都能明確地告訴我們,鄭奕的精神出現了問題。
如果照顧不周到,會有發瘋的可能。
秋語端葯膳進屋,對板著臉的鄭奕說:娘,這是兒子給您燉的補湯。
我不是你娘,溫莞才是。
鄭掌柜,這是我給你燉的補湯,您嘗嘗。
鄭奕聽了更生氣。
拿走,我不喝。
那,我先拿走,您什麼時候想喝,喊丫鬟。
鄭奕扭過頭不理他。
秋語到我房間來,和我講,我嘆氣道:你這孩子呀,多叫兩聲娘不行嗎,抱抱她,親近親近,我就不信她能把你推開。
我……我看看小寧。
抱着小寧過去。
果不其然,鄭奕看到小寧,氣就沒了,只是看不上秋語的補湯,腥不說,藥味還重。
鄭奕放下碗,說:我去溫心客棧。
秋語:我也去。
鄭奕一拍桌子:幹什麼,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是瘋子!
奶奶,你別喊,小寧害怕。小寧捂臉裝哭。
鄭奕沒再吼,走了出去,秋語跟上,她回頭,歷目而視。
小寧:奶奶您慢走。
秋語:娘慢走。
鄭奕翻了個白眼。
露天飯館。
未時一刻。
趙綵衣剛剛吃完,盤光碗光。
我端着茶水走過去,她站起身。
四姨娘坐。
我來,找你有話說,這些年,我也該讓你知道了,否則,你得一輩子誤會你的父親。
我其實並沒有做好思想準備。
趙綵衣就直接說了:你娘生了你之後,就不能再生了,你爹他很想再生一個女兒。為的是陪伴你。後來,是為了抱一個外孫。
我說:因為這個,弟弟才不喜歡我。
沒錯。
別人納妾為了生兒子,我爹納妾為了生女兒。
只怪我主觀臆斷,從沒問過。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四十七歲的我,已經不太會流淚,我的心,一陣陣痛楚。
你爹為了你們能複合,去陸家找陸尚,到雪城去找你,你是不是一直以為,是他讓你去雪城,但其實,聖旨在之前就已經到了,他怕你抗旨,怕失去你,只有用父親的威嚴讓你過去,他知道,秋語會保護你,不去,你真的會死,去,至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因為,皇上聽了秋昇的話,要殺你。
秋昇哪來的權利,他只是貴妃的父親。
是香毒,也是愧疚。
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就因為誤會,他就要借皇上的手,殺了我?
你經過的客棧,做過的事,說過的話,秋昇都盡在眼中,就是他對皇帝說你精通廚藝,又下旨召集藍紅,莫來,目的,是讓你們全部陪葬。
秋飛,是他安排的?
是。
我站起身,從頭到腳,從腳到頭,打量趙綵衣。
你知道這麼多,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爹不在了,就對姨娘這麼不孝順。
我只孝順我娘。
她大笑一陣:你娘?若非你娘明知用的是毒香,為了安眠,卻從不停用,你爹,又怎麼會?是她,害得我年紀輕輕就守寡。
我娘不可能害我爹。
你娘生了你之後,郎中判定,再無生子可能,她不甘心,不惜一起代價,也要再生一個,不管男孩女孩,可是,天不遂人願,你爹接連娶了兩個,對你娘便不如以前。其實,我們都知道,你爹愛的人是你娘,他不願傷害你娘,就納妾完成心愿。
現在,是你的視角,我十歲那年失蹤,我娘找我的路上,地點不詳。看樣子,沒出松仁郡。是一條商業街,車水馬龍。
易容的秋昇迎面走過來。
你看到的,他已經注視我娘很久了。
嫂嫂,在下注意你良久,見你東張西望,逢人便問,可是打聽什麼人?
我女兒失蹤了,她才十歲,這麼高,請問。你有看到她嗎?
秋昇搖了搖頭:沒見過。
我娘失望地嘆氣,道了謝就要走,秋昇道:在下看嫂嫂你臉色,是氣血兩虧啊,這暑氣未消,還是找陰涼蔽日更為穩妥。
找不到我的女兒,我不會休息。
找人也得有個好身體,我是郎中,幫你看看。
我娘戒備地看他。
我不是壞人。
我娘還是不相信他。
請你讓開。
秋昇就讓開了。
然後對一個貨郎使眼色,貨郎高聲喊道:賣香水啦!香味清新,精緻奢華。噴一次,香十天。提神醒腦,看人準確。
我娘聽到看人準確,走過去:多少錢一瓶。
貨郎:夫人您先別問價啊,看看好不好。
貨郎說完打開一個瓶子,擰下滴管,我娘伸手,在我娘手心滴了一小滴,我娘聞的時候,你看到,秋昇正在抓臉。
這款豬皮面具有點癢。
但是,欣慰的是,我娘花三兩銀子買了一瓶。
一年後,我回到家裏,我娘早已經不用香水,但這只是我以為的。
香水,並非只有氣味。我娘,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的秘密。
可是,日復一日,她不但沒能再生,還因此失去了夫君。
如果她能像我一樣,做做生意,就不會面對這樣的命運了吧。為了男人而活,為了生孩子而生活,失去了自我,可悲可嘆。
趙綵衣看我的眼神,說:你放心吧,我沒和你娘說,她身體不好,溫家不能沒有主母。
是啊,我根本不需要擔心,趙綵衣一定不會說的。
我回娘家看了娘,她精神不佳,但能走能動,偶爾失眠,吃飯還算行。
我回家對秋語學了這件事,秋語就去了鄭奕的房間。
鄭奕哄睡了小安,和小寧一起看探案錄,看到殺人案,臉色一白,偏此刻門突然推開,她連忙抱住小寧。
秋語進門就看到祖孫抱在一起,目光齊刷刷看向自己。
爹爹。
小寧,你去找太奶奶,爹和奶奶說兩句話。
小寧一走出去,秋語就坐在鄭奕身邊,抱緊,像個孩子一樣仰起臉看着她:娘親。
我不是你娘。
娘。
秋語真不會撒嬌,這我知道,但你看他,他抱着鄭奕,還真有這個意思,這就是母子情深吧,如果我在現場,一定嫉妒到眼紅。
娘,你還想不要兒子第三次嗎。娘,兒子錯了,給兒子孝順你的機會好不好。兒子求您了。
正說著,心病犯了,樣子特別嚇人。
來人哪!
溫心客棧,掌柜房間。
鄭奕把房契還給了我。
你能不走嗎,把伯父伯母接過來,我給你們找房子。
已經住下了,我這就搬過去。
太好了。離多遠。
不遠,走路一刻鐘就到了。
其實一刻鐘也挺遠,不過,住處不好找,也不錯了。
我和秋語去看過,挺好的。
這天,我剛從溫心客棧回家,就收到了兩封信,一封匿名,我先看匿名信。
信上的內容,讓我看完就撕的粉碎,還好,只有我一個人看到。
我覺得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想公之於眾。
因為,律法已經懲治了惡人,那麼,就讓好人安心活在世上吧。
第二封,是評選松仁郡最富有商人的邀請函。
你說,我參加不參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