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蛛老道
亂墳崗前,一片銀白,yīn風陣陣,刺涼入骨。
山風大作間,天地一片呼嘯,就如是那些冤魂厲鬼在咆哮,在為自己鳴不平。天空銀月高懸,如玉盤一般苦苦支撐着淡淡的光芒,灑下銀sè的幕布,為那些不知還在何地遊盪的人指引回家的道路。
兩個少年都各自披着銀光,跪在無名碑前。碑前無數線香早就燃燒殆盡,被燒得焦黑的泥土躺在地上靜靜的哭泣,周圍到處都是紙錢所化的黑sè灰跡,不知何時被風撫摸。
“孫晨曦!我們走吧,時辰已經很晚了。”雲彥青蒼白着臉,看了一眼旁邊正一臉悲苦的少年,用手輕輕的抹掉自己眼角的淚花。
孫晨曦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兩人同時回看向無名石碑,深沉的再一次叩了三個頭,才緩緩起身。
顯然是在地上跪得久了,雙腿麻木均都無力,起身的他們差點栽倒地上,小小的身影背起背簍,二人相互攙扶向後退去。
二人所在的小鎮,在古山之下,因其被古河之水貫穿全鎮東西而得名古河鎮。鎮子雖然不是很大,但因為山頂那一座寺廟初一、十五對外開放三rì,光yīn之中也顯得頗為繁華。
因為香客頗多,山頂與山底之間道路不通,被一些善人修了一條貫通的石梯。月光灑在這條通往山間的石梯之上,留下周圍樹木的淡淡yīn影,顯得有些寂寥。
兩個淡淡的身影行走在石梯之上,一前一後誇過月影,淡淡的寒意浸透他們身體每一寸皮膚,寒顫之間,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悸動,心亂如麻。二人倒也未曾在意,以為是跪地太久所致,只顧向著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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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古山,一片銀白如霜雪。夜sè星空,點點光芒如螢玉。
古山林間深處,卻是一片迷霧繚繞,看不清星空月影,看不清浮華流年。
腰間撇着酒葫蘆的醉鬼,依舊微微眯着眼睛,鼻子似乎是在嗅着什麼,行走之間卻未撞上密集的樹木,高叢的雜草。這等迷霧之地,擾人心智,平常人自是不願意來此,卻不知他所謂何來。
突見他停頓一下,將腦袋輕微的向左一側,睜開眼睛,掃向四周。只見周圍皆是數不清的高大樹木,迷霧四散,yīn氣森森,凶氣大盛。偶爾能聽到一些奇怪的鳴叫之聲,隱約之間還能聽到樹木,沙沙作響的聲音。
離醉鬼不遠處的一片迷霧之中,隱約之間有八支腳在地上翻騰,迷霧漸漸隱透着兩道紅芒,及其恐怖。紅芒如灼燒的烈焰,片刻之間,突然透過迷霧shè了出來,在空中出怪異的聲音,目標赫然是那醉鬼。
醉鬼表情輕鬆,取出撇在腰間的酒葫蘆,打開酒賽時,臉上自嘲的笑了一下,一口烈酒入口中。轉眼只見那紅sè光芒朝着醉鬼的身後shè來,周圍的迷霧也隨即變得紅亮。
眼看就要擊中醉鬼,他卻突然轉身,口中噴出剛剛才喝進口中的酒。漫天的水花,盡皆都是粒粒水珠,遇上那紅sè光芒間,那紅芒盡皆都燃燒起來,散出陣陣惡臭,冒出滾滾黑煙。
醉鬼蓋上葫蘆賽,冷哼一聲,見那空中燃燒的火星落入地下,土壤盡皆都是黑sè,皺了皺眉頭。大袖一揮,似有風聲響起,迷霧盡皆都四散而去,露出天空的銀白光芒,照在不遠處那一團黑影之上。
醉鬼將酒葫蘆撇在腰上,看着那一團黑影,只見那黑影竟然是一隻蜘蛛。蜘蛛大得出奇,八支腳上都能看得見銀白sè的鉤刺,其蛛尾是暗紅sè,隱隱還有淡淡的光芒。
再夜空下的星光中看着倒也有幾分美麗,只是這美麗卻是致命的。
“師弟?我道是何人,原來是你,原來你還沒死。我們恐怕有三百年都未曾見面,沒想到你的火氣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沒想到除了火氣大以外,道法卻依然不輸以前,看來這三百年並沒有落下修鍊。”紅尾蜘蛛碩大紅芒愣了愣神,顯然是驚奇,一對蜘蛛眼掃向醉鬼。
只是隨着他的話語而出,那猙獰讓人害怕的蜘蛛頭,突然間黑氣大盛,竟是幻化成一個人的上半身出來。他披散着頭,遮住那張yīn青的臉,露出一個稍長的下巴,黑氣在其周圍緩緩飄過,卻是看不清全貌。
“師兄,沒想到真的是你,看來你讓我失望了。我一直想不通,我也不懂,為何你要如此墮落下去,去習那魑魅堂的幻形之道,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醉鬼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一臉無奈,怒氣沖沖的望着天上的月亮。
“哼!人又怎樣,鬼又怎樣,魔又怎樣。只是一副皮囊而已,到頭來還不是空花幻月,一場美麗的煙火。只是短短百年光yīn的時間,就會化入九yīn之下,還不是天地間一把塵土?”紅蛛人冷哼一聲,顯然氣憤,臉上yīn青之氣卻是更重。
“師兄!你我皆是修道之人,幾萬年來卻是未有人蔘破這長生之局,我們雖追求長生,但卻也應該看破長生。為何你要如此痴迷下去,苦苦去追尋那不現實的東西,讓自己永墮魔道之中。”醉鬼面sè無神,心中卻是堵得慌,看着那已經墮入魔道的八腳師兄,苦口婆心的勸解道。
“嘿嘿。。師弟,沒想到你也與師傅一樣,都是一副嘴臉。你我師兄弟百年光yīn,你卻還是不了解我。”紅蛛人冷笑一聲,搖了搖頭,頓了頓,怒吼着說道:“長生?幾百年前我早就看透生死之局,長生在我眼裏算個屁,卻都不如她回眸一笑。”
周圍的空氣似乎淡了些許,冷淡的月光照在林中都有一股燃燒的味道。坐在紅尾蜘蛛身上的那人,披着青煙,雙眸悲苦,臉上卻是抽搐得厲害。醉鬼呆了呆,蒼白如斯,望着蜘蛛人,口中半響都未曾說出一句話來。
“是她?被師傅斬與劍下的那個她?”半響后,醉鬼寒顫的抖了一下,驚愕的問道。
“沒錯,就是她?那個我一生之中最愛的女子,那個為我付出生命的女子,那個當初被咱們的師傅,在天劍山上斬下那一劍的魔教女子。”紅蜘蛛的心似乎在痛,說話都顯得低沉無力,突然,他朝天大笑的怒吼着。
“什麼狗屁正道,天下正義。還冠冕堂皇的稱作斬斷塵緣,斬斷浮生,斬斷執念。這浮生又有何錯?她又有何錯?這塵緣又為何要斷?浮生有為何要斷?”紅蜘蛛仰天長嘯,對天而問,餘音在天際久久盤旋,凄慘無比。
紅蜘蛛冷笑幾聲,搖了搖頭,覺得問天這種荒謬之事頗為自嘲。他低下頭來,直視着不遠處的醉鬼,眼眸中的光芒是那麼無助,那麼想知道答案,那麼仇視着天地。
“可她是魔,正魔本不應該相交,這本是水火,乃是宿命,也是因果。況且當年師兄你乃是我派千年以來的不世奇才,師傅本就對師兄寄予厚望,沒想到卻弄巧成拙。”醉鬼搖了搖頭,攤了攤手,也頗有些無奈,冷笑幾聲,臉上一陣自嘲,沒想到這層因果卻是在這裏。
月光之下,銀霧如梭,冷淡清澈。兩個影子穿過層巒樹林,卻是背着背簍的孫晨曦與雲彥青,仔細搜尋着山中的一些普通藥材,臉上笑意如風,顯然是收穫頗豐。
突然二人停下腳步,笑意漸失,臉sè煞白,身子僵立的愣在那裏,額頭之上一顆一顆的冷汗直往外冒,兩腿之間打起寒顫起來。二人眸中浮現,一團青煙之中,一頭紅尾蜘蛛人滿目猙獰,直視着不遠處的一個拿着酒葫蘆的人。
雲彥青吞了吞口水,臉上一陣后怕,側着腦袋向孫晨曦使了一個眼sè。孫晨曦全身白,自是明白,只是正yù向後退去,一雙腳卻是不聽使喚,軟了下去。跪倒在地上,血絲全無,朝着雲彥青搖了搖頭。
雲彥青苦着臉,無奈的攤了攤手,將另一少年背上的背簍,取下輕輕放在地上。又是一陣莎莎聲音閃過,二人的身子已經在一顆松樹的後面,躲藏起來,面面相覷的他們,將兩雙眼眸悄悄的看向那yīn森恐怖的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