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走向深淵

一切就像在校園青春故事裏一樣。再後來，我和程茵約定好考去同一所大學。儘管在此過程中遇到了不少挫折，但最後我們都做到了。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發自內心的喜悅。

那時的我，意氣風發，對大學生活和未來的人生充滿了無限憧憬。我知道，無論以後的日子如何坎坷，我總不會孤單，她已經成為了我精神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我此時對未來的規劃里，我們會一起度過大學四年，然後一起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然後生活在一起。等積累了一定的經濟基礎之後，我會向她求婚，我們會一起在安定的環境下度過餘生，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順理成章。

她是暖春的一輪紅日，將我過去十六年內心世界的層層積雪消融殆盡。

此時的我也發現了自己的對於程茵的私心，有時看到她和其他異性有什麼親切的互動，我就會暗自惱怒，有時甚至幾天都不想搭理她。

人生總是殘酷的，富麗堂皇的童話堡壘往往會在一瞬間變成一地泡沫。事實並不盡如人意，我終於發現，她只是將我看作人生旅途中一個不那麼重要的異性朋友，將她看做我生活最重要的部分是我最錯誤的決定。

一步電影中，也許女主角在孤單時會和龍套演員偶爾敞開心扉，但她的芳心最終只屬於真正的男主角。

我自以為取得她的信任，成為她身邊最親密的夥伴，我就得到了她的一切，但事實並不竟然；我本以為我們彼此將對方視作最重要的人，但這僅僅是我的一廂情願。也許我在程茵心中也的確佔據了一個較為重要的位置，但她長期以來始終沒有把我真正放在那個獨一無二的位置上，那裏一直等待着她心目中的真命天子，我的觀察能力太弱，竟然一直沒能察覺出來。

進入大學后的第二個月，都愛好推理小說的我們一起進入了推理社。一群志趣相投的人相聚在一起討論、感受自己喜愛的事，這本聽起來十分美好，但我怎麼也不會想到，加入推理社成為了我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我們進社不久，此時新任推理社社長許斌就對程茵一見傾心，展開了追求。

起初，我並不在意這件事，畢竟程茵在中學時期就拒絕過無數向她傾心的異性。這麼多年來雖然我一直沒有和她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伴侶，但我一直充當著護花使者的角色。然而，不出幾周時間，他們的關係竟變得親密地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範圍。

程茵和我的交流越來越少，有時甚至長時間不回復我發送過去的消息，而在社交平台上，她和許斌頻頻互動，兩人甚至還秘密約會。此時我已經感覺，事情正在朝着我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我承認，當時的我慌了神。我變得暴躁起來，和她說話也變得不耐煩。沒過多久，她似乎也厭煩了，不再主動找我聊天，我們內心的距離漸行漸遠，而她和許斌繼續越走越近。

她宣告自己和許斌的戀情的那一晚，我徹夜未眠。我內心彷彿被上了一把枷鎖，將自己與外界再次隔離開。多年來的夢支離破碎，從那時起，我懼怕他人的目光，似乎全世界都在嘲笑我的卑微和自作多情。

平凡的我註定只能是那個不起眼的龍套演員，她心中的男主角有了真正的歸屬，許斌成為了這個幸運兒。

第二天晚上，我問她晚上有沒有空一起散個步，她同意了。我們在校道上漫步着，回憶着過去的時光和未來的人生藍圖。我還抱着最後的一點點期望，

覺得我們的感情還有餘地。她一直有意地迴避着和許斌相關的話題，但語句中能明顯感受到新戀情帶給她的興奮和欣喜。

原來她並不是不好意思拒絕許斌的追求才同意的，原來她確實心有所屬，原來我確實是個自作多情又可笑的人。

分別前，她笑着和我說，你也該找個女朋友了。我苦笑了一下，你可知道此刻我想的是什麼嗎？我的精神世界裏只有你能佔一席之地，現在你缺席了，不會再有人佔據那個位置了。

這一晚的相處真正把我對情感的憧憬推向了萬丈深淵，我已經不能再提起這方面的興趣了。

其實，我也並非完全不知道楊敏雯對我的好感。一方面，過去程茵在我心中的地位過於重要，以至於她讓我無法接受任何不如她的女生。我也嘗試過想像自己和其他女生成為伴侶的樣子，但強烈的落差感始終讓我意難平。另一方面，我從洋介口中了解到，楊敏雯曾經極力撮合許斌和程茵。雖然這件事她沒做錯什麼，但強烈的嫉妒和惱怒讓我對她也心生怨恨。

冷漠、嫉妒漸漸佔據了我的內心，我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極速向罪惡的谷底墜落，但我非但沒有恐慌，反而有些享受。

我初中時曾認識過一個“大哥”，他初中畢業后再沒讀過書，成為了社會不安定因素的一分子。一次在酒吧重聚，他給了我一小瓶白色粉末，說這是含有劇毒的化學藥品，可以對自己的仇人下毒。

他的描述讓我一下明白了，這絕對是經常出現在小說或影視作品裏的氰化鈉。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拿這麼重要的東西和我開玩笑。

我很慎重地收下了，請他喝了很多酒。當晚他爛醉如泥，可能第二天就忘了這件事吧。

我又通過網購平台選購了一把頗為鋒利的摺疊刀，計劃的準備就基本完成了。

其實我的計劃並不周密，因為我完全無法預知我們去到木屋之後的具體安排，我只能根據實際情況隨機應變，這讓我計劃開始實施前的每一天都背負着巨大的精神壓力。

無論成功與否，這都不過是我生命結束前的一次賭博，但我不希望留下遺憾。我的十九年人生在孤獨與平凡之中度過，我準備在結束自己的生命之前做一件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事。

其實，從我產生殺人的想法到真正決定開始準備，間隔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真正讓我下定決心做一回人間的惡魔並為自己送葬的，是另一次對我人生的重大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