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記憶回溯
陳輝8月27日星期五
許斌喝下被我下毒的水后,宣告着我的殺人計劃順利完成。然而,此時的我卻沒有任何欣喜之情。此時的我,已經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早在假期開始前的兩個月,我產生了自殺的念頭。我嘗試在教室上吊,但被恰巧路過的輔導員看見。就在我掙扎時,輔導員及時把繩子上的我解救了下來。當晚,熱心的輔導員開導了我許久,直到我向他鄭重許諾不會再嘗試自殺。在我的反覆哀求下,他同意不將這件事告訴我們以外的第三人。
自那以後,我的確將自殺的想法擱置在了一邊,但也就在同時,一個連環殺人計劃在我腦海中漸漸浮出水面。
而不到一個月時間,在推理社的一次聚會上,程茵提出的假期外出旅行計劃得到了我們五人的同意,這正是天賜良機。
我的一個遠房親戚曾經帶我去過巴拿馬博克特鎮,也就是木屋的所在之地。通過那個親戚,我聯繫到了木屋的主人,我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讓木屋的主人安排好旅程。為了這次計劃我進行了周密的準備。我早早就帶着地圖熟悉了當地的地形,將所有關鍵信息印刻在腦海中。
我提前和關係最好的洋介商量好我的方案,他不假思索就同意了。第二次聚會時,我把方案告訴了其他人,敏雯也同意了。程茵和許斌雖然沒有表現出強烈的興趣,但也沒有反對。
就這樣,我懷着按捺不住的興奮,秘密開始籌劃我的殺人計劃。
至於我為什麼要對推理社的夥伴下手,原因其實很簡單。
我並不是對推理社心生怨恨。相反,如果沒有這個社團,我大學生活的一年裏可能無法交到一個新朋友。是的,一個都沒有。
我是一個自私、孤僻、不善言語、氣量狹小的人。我深知自己身上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我沒有打算過改變什麼。
我這樣的性格也許和家庭背景有關。自我記事起,我就沒有見過我的父親。媽媽在我五歲時嫁給了一個小商人,我沒有叫過那個男人爸爸,媽媽也沒有強迫過我。
我上學之前,媽媽從來對我的親生父親避而不談。有一次媽媽喝醉了酒終於告訴了我實情:我並不是媽媽和爸爸愛情的結晶,甚至我自己對媽媽和爸爸來說就是一個意外。
我當時的出生,對媽媽來說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我的生父本已承諾會和媽媽一同媽媽一起養育我,但不到一個星期就遠走高飛,就此失聯。
我不知道世上還有多少像這樣冷漠的父親,至少在我所處的環境,我應該是唯一一個有這樣的家庭背景的孩子。
媽媽沒過多久就生下了我同母異父的弟弟。我和那個男人和他的孩子住的彆扭,很小就過上了獨居生活。媽媽會給我基本的生活費用,但我仍需要不時打些零工補貼自己的生活。
我可以肯定自己沒有體驗過父愛,那麼我有體驗過母愛嗎?我也不知道答案。媽媽從小告訴我,她只會負責把我養大,等我長大后,對她好不好是我的選擇。
那個男人其實也對我還算不錯。我獨居時,住的就是他的一間小房,並且只需要我每個月交水電費,我們之間的關係更像是聯繫較多的遠房親戚。有時我也會羨慕我同母異父的弟弟,但我從不抱怨。生活就像一面鏡子,你對它齜牙咧嘴,它就會告訴你自己兇狠的樣子有多醜。
我平平淡淡地過完了十五年的生活,考上了一所不錯的高中。
推理小說是我最好的精神慰藉,在推理的世界中,我時而把自己代入成無所不能的神探,時而又稱為神秘的犯罪高手。
正當我像個機械人按部就班地在冷漠中繼續度過一天又一天時,有個人就像一道溫暖的陽光照進了我黑暗的心房。
這個人就是程茵,我們是一個班上的同學,但在高二之前也僅此而已。高二時的一個活動,我和她分到了一個小組,我們也就此有了最初的了解。
她是一個生活里處處充滿陽光的女孩,追求她的異性也不少。和光彩奪目的她相比,我就像一個電影裏女主角身邊的龍套一般。
程茵並沒有因為我的孤僻和冷漠就和我保持距離。最初,我總是和她小心翼翼地東聊一句、西聊一句。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們發現了兩人之間的共同愛好——推理小說。從最初的阿加莎·克里斯蒂、東野圭吾,到後來的綾辻行人、愛倫·坡,再到生活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們漸漸變得無話不談。
自那時起,我才發現自己並不是一個喜歡孤獨的人,只是我之前從未體會過心裏裝着他人的感覺。每天的生活變得不再像過去那樣枯燥乏味,我在課堂上見她,在周末的影院裏見她,還在夢裏與她幽會。她成為了我生活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我自己也不再像過去一般冷漠、麻木。人生頭一回,我覺得自己和身邊的人並沒有什麼差別。
一個普通的周六早上,我像過去那樣收拾東西準備回到我的小家時,程茵興緻沖沖地來到我的座位旁問我:“陳輝,你一個人回家嗎?”
“是啊。”我疑惑地看着她。
“我從今天開始也是自己回家,我們好像住在一個城區吧?”她把她住的城區告訴了我,確實和我獨自居住的公寓相距不遠。
我高興地同意了,於是我們一起坐着城軌回家。從城軌站出來時,我住的公寓更近,雖然我和她說護送她回家后我再回去,但她還是執意拉着我去公寓的所在地。
“這裏的房子好像很小吧,你一家人不會很擁擠嗎?”走到公寓樓下時,她抬頭看着陽台密密麻麻的衣服問我。
“我平時都是一個人住。”我如實告訴了她自己的生活狀況,也把媽媽和那個男人告訴了她,但沒有向她解釋我的生父。
她有些同情地看着我,問道:“一個人住不會孤單嗎?”
“還好,習慣了就好。”我輕描淡寫地回答。
其實不然,在和她相識前,我確實很少感受到孤獨的痛苦,但最近那段時間,我慢慢開始認識到獨居的孤獨。
她沒有再問我的家庭狀況,而是用溫暖的眼神看着我說:“你以後要是有什麼心煩的事只管和我說就好了,如果一個人感覺孤獨時,隨時找我出來玩就好啦。”
我的心裏暖暖的,又是以前從未體驗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