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生殺
白燈籠猩紅的光在昏暗的夜裏格外刺目。
……
雨勢越來愈大,除了用神念護住眼睛,來防止雨水阻擋視線之外,洛懿全身沒做任何的避雨措施,任憑雨水濕透全身。
自從紅光亮起,他便沒有再說出過一句話。
梁丘年不理解洛懿的做法,正欲開口,耳畔就響起他的傳音。
“靈息無法視物,主要靠物體的溫度和聲音辨認方位。”
聞言,梁丘年不禁皺起眉,立馬傳音回復:“靈息是凶妖,實力強勁,同樣可以使用神念探知方位。”
說罷,那邊傳來的聲音卻是很淡然:“所以吾讓你找的東西可帶來了?”
“東西是帶來了,但這些東西不過是普通的驅邪之物,根本無法對靈息造成什麼影響。”他如實回答,並同時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接下來只需按照吾所說的方法去做,這些東西混合起來產生的功效,能在短時間之內造成妖獸的神念麻痹,這是我們破局唯一的機會。”
望着夜色中的那人頂着風雨長身而立,梁丘年咬咬牙,像是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你說。”
接下來洛懿傳音的語速極快,只因靈息已經朝其發動了攻擊。
“將錢素草、羅葉、梨十木混合煉化,后加入光日粉、蟲夏,分別置於方圓三十尺的東南、西南、西北、東北方向,切勿偏差。”
儘管情況緊急,但傳達的話依舊條理清晰,絲毫不見含糊。
方法不難,但煉化的過程雖然對普通的煉丹師來說十分繁瑣艱難,但這卻是梁丘年的當初跨境界時獲得的額外天賦技能。
只要洛懿能拖住半刻鐘時間,他便能將其想要的東西煉化出來,並準確完成後面的佈置。
“好。”
梁丘年不敢怠慢,應下后假裝逃離。在遠離了靈息神念的探知範圍后,再度使用神隱之術返回。
世間道法萬象,其中相生相剋,相輔相成,而神隱秘術便是專門針對神念探知所創造的特殊術法。
此術的作用效果明顯,但弊端也大,有一定的距離範圍,且在術法施展過後的一段時間之內,無法再動用神念。
……
另一邊,靈息已然無法探知到梁丘年的蹤跡,便將全部的注意力投放到洛懿身上。
伴隨着燈籠紅光亮起,一頭體型巨大的鹿頭蛟尾異獸彷彿是撕裂虛空而出,它的表面遍佈着黝黑的鱗甲,滿嘴獠牙,隱約能看見黑霧從其鱗甲上散發出。
洛懿緊盯着眼前的怪物,用神念頃刻實化成一柄血色長槍,握着手中,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隨後悄無聲息出現在半空中。
下一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異獸襲去。
速度之快,威力之大,猶如天雷破空而來。
異獸雖身軀龐大,反應卻也靈活敏捷,它迅疾跳離地面,直接面對面扛上洛懿的落神槍。
“錚!”
長槍與堅硬的鱗甲相接,傳來尖銳的金石之聲,並迸濺出大量的火星。
……
昏暗的雨夜裏,火星在異獸身上的鱗甲上反射出冷光,也映出了洛懿眼裏的絕然。
一人一獸各自被擊退數十步的距離,才堪堪在空中穩住身形。
停下的瞬間,洛懿立馬接上了第二次攻擊,這一次的速度比上一次更迅疾。
就像是夜色里虛晃而過的一道殘影,無聲無息又飽含殺機。
這一次,他瞄準了異獸鱗甲上的間隙,
尖銳鋒利的長槍瞬間整支沒入異獸的軀體內。
“吼!”
異獸吃痛,發出憤怒的咆哮聲,揮動利爪朝其所在的位置扇去。
然而洛懿似乎早就預料到異獸接下來的動作,一招移形換影輕鬆避開。
下一刻,他又悄然出現在異獸背後的視野盲區,一柄嶄新的落神槍在瞬息間凝成。
只見他行如風,動如雷,故技重施。
但這一次,異獸早有防備,長槍的槍頭剛刺進半截,便被甩來的蛟尾死死鉗住,力道之大,震得洛懿的整條手臂發麻。
無法強行推進,他心下一動,借力蛟尾輕捷拉開距離。
一不做二不休,單手結印催動還扎在異獸身上的落神槍,剎那間竟化成千絲萬縷的血紅絲線,順着其表面還未癒合的創口盡數鑽入體內。
……
“你很聰明,但是你的聰明毫無用武之地。”
靈息提着燈,用神念探知,即便閉着眼也能清楚知道外界發生的情況。
洛懿在雨中長身而立,手裏握着一柄新的落神槍,與之前的長槍有細微的差異,這一柄的猩紅的長槍中竟散發著微弱的金光。
儘管被淋得渾身濕透,但始終保持遊刃有餘的姿態。
他睥睨着靈息,宛如踏着虛空而來的戰神。
靈息能通過神念探知外界的情況,卻並不能探知到這種細微的改變。
“冥頑不靈,這種不痛不癢的攻擊,不管你嘗試多少次,結果都一樣。”
靈息莞爾一笑,是溫聲細語的調子,下手卻不曾留情。
話音剛落,異獸鱗甲表面的黑霧熊熊升騰。
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翻湧的黑霧將異獸龐大的身軀完全包裹起來,隨着黑霧被雨水沖刷散去,取而代之出現的是一名身形精悍的戰士。
它約有八尺高,全身披着密不透風的鱗甲,唯獨露出一雙死寂的眼睛。
“殺了他。”
輕飄飄的一句話消融在深沉的雨夜裏。
異獸化作的戰士得到指令,聞聲而動,不再秉持先前被動防禦的狀態,以手中金甲化的利爪作為武器,朝洛懿所在的方向衝擊。
“錚!”
兵刃相接,火星四濺。
正面接下異獸戰士的一擊后,洛懿迅速拉開距離。
手持長槍朝虛空橫掃,斬斷的雨幕被抽離出來,瞬息間在空中形成一道強勁的雨刃,朝異獸戰士狠戾劈去。
異獸戰士迎面而上,在即將要接觸到雨刃的霎那,只見它形同一道虛影晃過,眨眼間就到了雨刃的另一端。
緊接着朝洛懿再次發動衝擊,一整套招式無縫銜接。
洛懿見狀,不由得微蹙其眉頭。
……
龐大的雨刃沒有被阻擋,直接劈到躍江江畔的地面上,撕扯開一道十多尺長,一尺多深的地縫。
相較於之前,異獸戰士的速度要更快,且更為敏捷。
不過一息的功夫,就已經突進到洛懿的面前,它尖銳的利爪帶着破風的氣浪,一旦被抓上,便逃不了被撕碎的後果。
面對迫近的利爪,洛懿面不改色,又是一招移形換影讓異獸戰士的攻擊扑了空,繼而悄然繞到異獸戰士大空的後方,反手就是抽去。
這一槍的力道極大,異獸戰士猶如一隻斷了翅膀的鷹,被重重甩了下去,地面直接被砸出一口大坑。
它似乎感知不到疼痛,摔到地面的瞬間,一找到着力點便再度衝來。
……
就這樣持續了數十個回合,即使被擊退無數次,異獸戰士也依舊只會重複進攻的動作,既不會受傷,更不會感到疲憊。
接連被消耗,洛懿的臉色如故,自身的狀態也尚好。
而靈息的做法很明顯,她就是想像耍猴一樣慢慢將他磨死,因為在一尊生殺傀儡面前,再雄厚的神念也終究會被消耗殆盡。
越拖下去,對他越不利。
……
然而靈息忽略了一個變數。
那就是假裝逃離,又使用神隱秘術回來的梁丘年。
拖了半刻鐘的時間,梁丘年的佈置也已經完成,於是向洛懿傳音告知。
得到消息的洛懿,在那一刻周身的氣息驟變。
他的口中念起法咒,以漫天的雨作為載體。一記風刃劃破自己的掌心,殷紅的血頃刻間融進雨水之中。
揮動手中的長槍,沾了血的雨被猛烈震蕩開,向四周飛散。
洛懿的舉動引起了靈息的疑心,而心中的疑惑也馬上得到了答案,因為此時的她喪失了對四周環境的感知。
……
注視着靈息臉上的表情由恬靜逐漸變得惶恐不安,只有洛懿清楚,是雲靈散起效了!
靈息的突髮狀況,令異獸戰士的動作停滯下來,它木然地站在地面上。
此時洛懿一躍至上空,將龐大數量的神念匯聚到長槍之上,眼底劃過決絕的殺意。
下一刻身動,他的速度快到了極致,猶如九天落下的閃電,以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殘影掠過,而那炳泛着金光的長槍鳴起龍吟響徹長空。
不過剎那之間,巨大的能量匯聚在一點直接貫穿了靈息的身體,而在接觸到的瞬間炸開。
溫柔嫻靜的紅衣美人被炸成漫天的齏粉,在雨夜中蕩然無存。
利用靈息輕敵的心性,取巧贏得了交鋒,而這一擊耗費了洛懿大半的神念。
他落到地上,但神色卻沒有因此而鬆懈下來。-
……
只因靈息消失了,而異獸戰士卻還停留在原地,其鱗甲上的黑色霧氣不減反增,還多了一股煞氣。
見狀,洛懿急速拉開與異獸戰士之間的距離,兩道眉緊緊擰在一起。
而此時的異獸戰士赫然出現在了他剛退開的位置上,其雙手各反握着一把彎刃短刀,身體姿態還呈現着抹殺的動作。
偷襲失敗,只見異獸戰士收起動作,直立起身體,濃郁的黑霧將起包裹起來,再散去時,出現的卻是靈息的身影。
她轉身睜開眼,看向洛懿所在的方向,臉上的眼眶部位只有兩個黑乎乎的窟窿,烏黑的血順着臉頰流下,而其手裏提着的燈比之前更為猩紅刺目。
提着燈一步步朝洛懿的方向走去,烈焰般的長裙曳着污泥,也全然不顧。
洛懿盯着靈息的眼睛,想要後退,卻發現全身動彈不得。
她走到洛懿面前,抬起一隻手覆上他的臉,鮮紅尖利的指甲在上面輕輕劃過,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一張與淵帝完全不一樣的臉,卻一樣令人生厭。”
靈息的聲調依舊是江南兒女的溫聲細語,不同於先前的是,此時多了幾分厭惡與嘲諷。
“我會先把這張麵皮剝下來,做成燈籠紙。再一根根把你的四肢擰斷,丟去喂老鼠,然後把腸子挖出來。”
“但我不會讓你死,因為我要讓你看着自己一點點腐爛,在暗無天日的臭水溝里一點點變成一堆爛泥。”
靈息自說自話,彷彿透過洛懿見到了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