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踏春(三)

“怎麼回事?”南帝皺眉，誰敢在天子腳下耍這種陰損手段，這矛頭還直對傅煙雨.

“回皇上，好似傅姑娘的馬馬掌脫落，驚了永平侯府的小世子的馬.”一內侍急急上來稟報.

“什麼?好好地，馬掌怎麼會突然脫落?”皇后語氣不快，掃了一眼孫貴妃.

“看着沒傷了小世子，這比賽激烈，總有些意外，無妨無妨，只是擾了皇上的興緻.”傅長白立馬開口.

“陛下，大雨這才剛回南都，剛傳出她領了摘星的差事，怎麼就她的馬今日就出了問題?”皇后語氣慢慢，似有些疑慮地問道.

南帝聽了這話后微微皺了皺眉，用手點了點傅長白.

“你這老傢伙不心疼阿雨，朕可心疼，給朕去查，到底是意外還是有人刻意為之.”南帝聲音威嚴.

“是，老奴這就去查.”王安給小內侍使了個眼色，接聲道.

而竹亭那一側，卓沐竹十分不痛快的捶了下石桌.傅廷雲臉色不快.

“你裝什麼?”傅廷雲冷笑.

“你什麼意思?你覺得我守城司會用這種陰損手段來贏?”卓沐竹怒氣衝天的站了起來.

“難道不是?我阿姐的馬也是你們守城司給的，難不巧就這麼巧，就我阿姐的馬出了問題?得虧我阿姐反應快，否則連永平小世子都受牽連!”傅廷雲畢竟少年氣盛，毫不畏懼.

“阿雲，稍安勿躁，沐竹絕對不會用這些手段來取勝的.”顧清和眼見氣氛越來越僵硬，擋在了卓沐竹身側.

“哼，他也許不會?守城司可是太子殿下你的，誰不知道當年你!.”

“廷雲，不得無禮!”傅煙挽的聲音喝止了傅廷雲，“小孩子心性，口無遮攔，太子殿下恕罪.”傅煙挽緩緩施禮.

顧清和心裏一緊，表面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無妨.阿雲還小.”再開口依舊是那個溫和出名的太子殿下.

“傅廷雲，你帶腦子沒!”卓沐竹像個炸毛的貓，扯守城司也罷，關顧清和什麼事!

“卓沐竹你說誰沒腦子?”傅廷雲氣不過也跳了起來，衝上前，卻被人一把拉住，傅廷雲回頭一看，神色一頓，拉住他的正是六王爺顧清安.

“不是他們.”兩個聲音同時響起，眾人一聽，只見傅煙雨換了一身衣服，站在亭子下方.顧清安望向她.笑了笑.

“阿姐，你沒事吧!”傅廷雲急急跑下去打量了一番.

“我都沒生氣，你在這裏氣個什麼勁兒?”傅煙雨笑着敲了敲傅廷雲的腦袋.

“阿姐，剛剛要不是那馬掌，你怎會輸，你可是大宗之境的人，怎麼會輸!”傅廷雲對他這個長姐一向敬重，在他心裏，雖然小時候傅煙雨帶他幹了不少蠢事壞事，但是替他挨打的都是傅煙雨，在他心裏，傅煙雨就是不會輸的.

“馬球競技，靠的是技，也有些運，哪有人一直不會輸的.”傅煙雨慢慢說道.

顧清和望向傅煙雨，這還是她么？若是當年出了這事，傅煙雨必定會揪出背後之人，放到眾人前狠狠折磨.那才是她不是么，愛恨直白，喜怒皆在面上。

“阿姐，你沒事吧?”傅煙挽上前問道.

“無妨，我來看看王汶翰，小世子沒事吧?”傅煙雨站在石階下，望了望裏面.

“我沒事，多謝傅大姑娘，還有安王爺.”王汶翰讓小廝擦完葯，趕緊出來說道.他剛一聽傅煙挽的聲音，就已經急不可耐了.

“無妨，是我連累了世子，可惜這場沒打盡興，待我摘星歸來，我們再組個.”傅煙雨淡淡一笑.

“好，好說!好說!”王汶翰在傅煙挽面前，尷尬的撓了撓頭.

李然之站在花廷看着，眉頭皺了皺，傅煙雨是什麼好運道，王汶翰也沒傷到，否則傅家今日必定雞飛狗跳.傅煙雨這性子竟然沒鬧到滿城風雨？真是轉了性子了？

不過傅廷雲今日這一鬧，怕是徹底惹了太子殿下他們，李然之的嘴角微微上揚.

而另一面，王安帶着一群小內侍綁着幾個人丟在了南帝的面前。

“小的沒有啊，小的真的是確認過馬匹完好才敢拉進場內的。”其中一個豢馬者連連喊冤。

“說，你們是受了誰的指使？”皇后皺着眉語氣微怒。

“小的真的沒有這個膽子啊娘娘，小的將馬匹牽入場內供各位貴人選，前頭送來了飼料，小的們就去搬運了。”那人急忙辯解。

“你們養的馬，差點傷了丞相大人的千金，差點傷了小世子，就算不是你們，也要治你們個失察之職。”貴妃悠悠開口，目光掃了面前的幾個人。

“這馬球賽本是刺激博弈，揮杆無眼，若是驚到了馬也是時常有的事，娘娘們無需如此擔憂。”傅長白開口道，看了看南帝。

“可那是小雨的馬蹄被人動了手腳，今日連皇上在都有人敢對她下手，若是背地裏呢！”皇后看似緊張，伸手將手握住了南帝的手。

南帝拍了拍她，微微點頭。

“王安，查的如何？”南帝開口問道。

王安一鞠躬，說道：“奴才都問過了，的確如此人所言，他們檢查完馬匹就去前院搬運飼料了，本是派了個小童在此伺候着，可是突然鬧了肚子，也並沒有下手的機會。”

“這是告訴朕，此事是意外？”南帝微微露出一絲嘲弄。

“是，皇上。”一聲女聲響起，傅煙雨在亭子不遠處說道。南帝揮了揮手，示意放傅煙雨進亭子來。

“今日馬球賽對手是皇上的守城司，阿雨緊張了些，聽聞守城司里個個是擊鞠好手，這馬術也是南城第一，今日這一交手，可真的與小時候不一樣了。”這話聽的南帝突然的舒心。

“娘娘也是過於緊張阿雨了，阿雨在外學藝平日粗野了些，一不小心打到馬掌不知也是有可能，不要因為這小事，擾了皇上和姨母的興緻。”傅煙雨看向皇后說道，這一聲姨母，皇后的臉色緩和不少。

“但是這幾個看馬不利，定然要罰，若是無心也罷，若是不罰，怕是放過這些有心小人。”皇后眼神掃了一眼邊上的貴妃，說道。

“是，那就有勞王總管按照規矩拉下去罰吧。”傅長白開口，皇后本想再說些什麼，也按耐住了。

王安點了點頭，將幾人帶了下去。

“皇上，娘娘，水榭台已經備好了，接下去是李家女兒李然之率幾位小姐特意給踏春的編舞。”一內侍走過來說道。

此刻貴妃坐直了身子，來了興趣。

“那阿雨也回自己的位置了。”傅煙雨拜禮退下。

貴妃微微白眼，心道：快些走吧，總是在皇帝前轉悠什麼，裝什麼雲淡風輕。

傅煙雨回到了女眷的花廷。

“阿姐？如何？”傅煙挽給她倒了杯茶問道。

“小事，過去了。”傅煙雨順手接了過來。

“沒有查出是誰么？”傅煙挽皺了皺眉。

“無需查。”林之秋笑了笑，“小雨心裏有數。”

林之秋這一笑，又讓竹廷里不少郎君盪了心思，連看李然之的舞的心思都少了一些。

“聽聞李然之前些時候墜馬受傷了，如今看着大好了。”林之秋語氣淡淡說道，似有意無意提了一句。

“是啊，她那個時候被球打下馬，不曾想好的這麼快啊。”白子韻一頓，“誒，說起來那個時候還是和若書妹妹打呢。”

“哦？若書是阿雨的師妹吧。”林之秋溫柔地問道。

“是啊美人姐姐。”若書捏着一個福糕說道。

若書一開口，其他官家小姐突然議論了起來。

“我剛走來看到李然之身邊那個丫鬟就在馬場外側和人說著什麼呢。”

“啊？難道是李然之記恨上次馬場的事情？”

“哼，極有可能，你看那小奶娃是傅煙雨的師妹，打她下馬的是王文瀚，今日差點出事的人是誰？”

“噓，小聲點，這只是猜測………”

“是啊，然之姐姐溫柔大方，應不會和一孩子計較的，許是她的丫鬟去給李家郎君們送些什麼也不一定，大家莫猜了，今日是來玩樂的，快快看舞吧。”傅煙挽淺笑說道。

經過這一番議論，大家看向水榭台上的李然之目光里都多了些意味。

而水榭台上的李然之，彩袖飛舞，她為了今日特地讓姨母吩咐宮裏的衣司局制的衣裙，就是為了今天，為了此刻。

只見她柳腰輕扭，舞步好似生蓮，大放光彩，她李然之，必定是要坐那人上之位。

一舞止，李然之等人向南帝跪拜。

“不錯，這李家女兒也是端莊的孩子。”南帝點了點頭。

“然之這孩子聽聞前段時間受了傷，今日還堅持獻舞，真是有心了。”貴妃孫清婉喝了點茶，用帕子點了點唇。

“確是個不錯的孩子。”南帝說道。

皇后嘴角嘲諷一笑，只是一瞬，很快掩蓋了過去。

“能在陛下面前獻舞，是她的福氣。”皇后不咸不淡地說道。

“姐姐說得是。”孫清婉笑着說道。

“那就叫到跟前來，本宮今日也給添些彩頭。”皇后蘇雲秀一揮袖子，讓人去喚了李然之。

“陛下，花廷那邊今日的字也出來了，還是林太傅家的嫡孫女拔了頭籌。”一內侍腳步碎碎走來。

“喔？快呈上來看看。”林家作為殿閣太師傅，輔佐了歷代帝王，書畫大家的林家學生遍佈南國。南低一向愛墨寶，自然要瞧一瞧。

內侍小心翼翼地呈上。

字畫展開，“春山暖日”四個字躍然紙上。

“好，沒想到一小小閨秀，字竟如此行雲流水，落筆如雲煙，特別這個春字，力道精幹，真當古墨輕磨滿幾香，硯池新浴燦生光啊。”南帝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意外的驚喜。

“來，叫那林家孩子也過來。”南帝跟王安吩咐道。

貴妃孫清婉似有些不悅，輕輕放下了茶盞。

李然之裙擺如雨打的草震蕩，步伐有些急地走在前頭，林之秋一身淡雅儒裙緩緩走在後頭。在場的少年郎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林之秋啊，南城第一美人這幾年鮮少出門，如今大大方方在這踏春盛會上出現，自然有不少人趨之若鶩。

“臣女見過陛下，皇後娘娘，貴妃娘娘。”

兩人雙雙拜禮。李然之內心有些不悅，明明她這的舞剛結束，林之秋是故意搶她風頭么？

林之秋一抬頭，連孫清婉都愣了，這張臉生得太美，眉如墨畫，目若秋波，連女子見了也叫人無法移開目光。

李然之生得俏麗，但在林之秋面前瞬間黯然失色。

“林大人府上的孩子出落得真當好。”皇后眼神也一亮，這孩子太美了，如那三春之桃嬌艷欲滴。

“謝娘娘讚譽，臣女受之有愧。”

“真是人如其字啊，當賞。”南帝的目光也久久的停留在林之秋的臉上，林太傅一代大學家，也不涉黨爭，這清白大家出來的女子，連字也是如此清風傲骨。

“來，本宮今日剛好選了件紅寶蝴蝶流蘇簪，來，就給這孩子當個彩頭了。”皇后連看都不看李然之，對着林之秋一頓誇讚，直接將頭上的一個簪子拿下賜給了林之秋。

李然之的指甲深深嵌入巴掌內。

“這林家孩子真當是水靈，這琴棋書畫俱佳，如此佳人，也不知道日後哪位郎君配得上呢。”孫清婉突然笑着說道。李然之一聽，詫異得抬頭看着自己的姨母，姨母這是何意？

林之秋淺淺一笑，俯首扣禮。

“差點忘了這孩子，今日這舞跳的確是好，李尚書也是生養了個好女兒啊。”皇后話峰一轉，看向了李然之。

“聽貴妃說你前些時日受了傷？今日還有如此表現，真是難得。”南帝說道，李然之也時常進宮探望孫清婉，南帝也偶有見到。

“謝陛下關心，然之已經好多了，本是踏春祈福，陛下娘娘心懷天下百姓，然之小女子，只懷得下這城中百姓，能在屏山寺添燈加油，自然也是小女的福氣。”李然之笑眼盈盈回答道。

“嗯，是個有心的孩子。”南帝點了點頭。

“本宮今日也沒帶什麼拿得出手的，這支步搖是太子前年孝敬本宮的，今日也給你當個彩頭罷。”皇后拿了個盒子出來，給了身邊管事嬤嬤。

李然之心裏大喜，這是太子殿下的贈禮，難不成？皇後娘娘看中了自己？

“謝娘娘。”不會，皇后和姨母向來不對盤，可她想要嫁給太子殿下，就必須要讓皇後上心。李然之心裏打着小九九。

“嗯好孩子，有孝心就多來看看你姨母和本宮。”皇后慈愛地說道。

“是。”李然之應聲道。

這一場白日踏春也就結束了，傅府也開始為入夜的晚宴忙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