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踏春

“快，這裏的蒲團趕緊放好，這天啊要熱了，那邊的冰塊跟放置些，熱到各家夫人小姐少不了你們的板子。”

此時的傅家的雲水築里，丫鬟嬤嬤來來往往的準備着，傅煙挽正坐在一處涼亭里看着手下的人遞上來的物料單子。

“如月長公主好茶花，那幾盆“雪塔”放到長公主的位置附近，她定會高興，永興候府這次來的是大奶奶，這位奶奶好看馬球，就把她的位置排的近些。”傅煙挽有條不紊的一一囑咐着。

“妹妹，妹妹。”傅廷雲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二哥，怎的了這麼急。”

“剛剛我過來的路上遇到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跟我說，可能皇上和皇後娘娘也會來踏春。”傅廷雲壓下聲音說道。

“當真？”傅煙挽遲疑了一下。

“八九不離十。”傅廷雲點了點頭。

“無妨，阿尹，你去將阿爹阿娘的位置改到東邊一點，無論皇後娘娘來不來，都先預留着。”傅煙挽低聲在身邊的丫鬟吩咐道。

“那這麼說，太子殿下也快到了？”傅煙挽思緒停了下，問道。

“我騎馬是比他們馬車快的，但這時間估摸着也快到了。

“聞伯，您去前面門口開始候着客人們，每個人都拿好自己的要引路的人家牌子，若是出了錯，就自己去大嬤嬤那裏領罰。”傅煙挽的話語輕柔，可是卻帶着銳氣。

“是，二小姐。”

這踏春算是京都貴族裏的一種風俗，每年是輪着不同人家舉辦，由各家後院的夫人們選出，今年落在了傅家，傅煙挽又接着管家之事，定然要十分上心。

“你家的孩子真是個個出息，令人羨慕。”此時白家主母正帶着白子韻一路和蘇雲凝向涼亭緩步走來。

“你家子韻也是個可愛機靈的，我家一位野在江湖，一位天天讓自己規規矩矩，我倒是喜歡子韻這活潑的。”蘇雲凝一聽別人誇自己的孩子嘴角上揚。

“我家子韻是被我家老爺寵的無法無天了，比不得二姑娘規矩，應該讓她跟着二姑娘好好學學。”白家主母笑着說道。

“那好呀，無事便讓她多來找找煙挽。”蘇雲凝對白子韻這看着沒規矩的孩子其實很是喜歡，雖說門第根本比不上相府，可如今傅家在朝堂勢大，他們也明白收斂聲息的道理。

而白子韻的門第，也算清貴，家族在宮中雖是個閑散職位，但不牽黨爭，十分適合廷奕的性子。廷奕這孩子也真是讓她這個當娘的操心，所以白子韻這性子，倒是非常得蘇雲凝喜歡。

“母親，白夫人。”傅煙挽看到兩人，起身施禮。

“煙挽姐姐，煙雨姐姐呢。”白子韻一看到傅煙挽，高興地立馬衝上前問道。

“子韻！不得無禮！”白夫人有點頭疼自己這個獨女。

“無妨，孩子之間隨她們鬧騰去。來，我們先去花廷里坐着去。”蘇雲凝笑着說道。

“煙雨姐姐何時來？”白子韻緊緊湊到傅煙挽身邊問道。

“應是快來了。”傅煙挽將手中的帖子交給了邊上的丫鬟們。

“那我去前面等等她去。”白子韻笑着跑出了花廷，後面幾個丫鬟急急追着。真不懂她們家小姐怎的沒把什麼郎君放心上，獨獨把這個傅家大小姐當星月追着。

白子韻跑到了一處池塘邊，後面丫鬟驚呼：“小姐您慢點，別摔着了。”

這一聲倒是把白子韻嚇到，直衝沖的往邊上栽了過去。

“喂！”一身男聲響起，一把拉住了白子韻的手腕，拉了回來，可白子韻一個慣性沖了回來，直直撞向了那個拉住他的人，兩人直接從另一側倒了過去。

“少爺！”小廝也一聲驚呼！

就在兩人都以為肯定要掉到池塘里去的時候，突然一條鞭子破空而來，捲住了兩個人。

白子韻一頭撞在了男子懷裏，這時才看清竟然是傅廷雲。

“師姐快幫幫我，我拉不住啊！”鞭子的另一頭，若書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九路”。

傅煙雨從若書手裏拿過“九路”，運氣一拉，兩人直直被帶到了傅煙雨的面前。

“啊！阿姐你倒是輕點啊。”傅廷雲直接當了肉盾被白子韻壓在了下方。

“對不住，對不住傅二公子。”白子韻趕緊起身，紅了臉。

“廷雲哥哥，你沒事吧？”若書跑過去一起拉起了傅廷雲，畢竟傅廷雲可是帶她打了好幾天的馬球。

“啊我的腰，不行了。”小廝扶起傅廷雲，傅廷雲嗷嗷直嚎，白子韻看傅廷雲嚎成這樣，心中更是愧疚。

“那今日廷雲哥哥可是上不了場了？”若書心中一緊，今日廷雲哥哥可是答應她痛痛快快打一場呢。

“怕是不行了，哎呦………”傅廷雲擠眉弄眼，“阿姐，今日你幫我上吧，我可是跟守城司那幫人下了賭注，今日定要贏他們。”

“疼？我看看………”傅煙雨正要上去檢查。

“哎呀阿姐有別家姑娘在呢。”傅廷雲側身一躲，傅煙雨不禁好笑，傅廷雲看來這次放了不少狠話出去，順水推舟用這招想讓她上場。

“就這麼說好了啊。阿青，快扶本少爺去坐着。”傅廷雲直接趴在小廝身上，讓阿青拖着他走了。

“這………煙雨姐姐，我是不是闖禍了。”白子韻虛心的看着傅煙雨。

“子韻沒事吧？”傅煙雨低頭看了看白子韻，傅廷雲也真當小孩子心性。

“沒事，多謝這位小妹妹。”白子韻緩緩向若書施了禮。

“姐姐不必客氣。”若書收起“九路”，甜甜一笑。

“子韻妹妹真是好福氣啊。”一聲悠然響起，李然之緩步走了過來，一副優越之態。

“李然之？”白子韻沒好氣地叫了一聲，今日這李然之這衣裙料子，一看就是名家之手，真是為了今日下足了功夫。“你什麼意思？”

“嗯？子韻妹妹不知道么，我可是聽說，你母親正和傅大夫人商議你的婚事呢。”李然之一笑，笑裏帶着輕蔑之意。

“怕是以後得叫子韻妹妹一聲傅家奶奶了。”李然之身邊的另一位也接了一句話。

白家雖清貴，但比不上李然之和她身邊這些在朝堂有實權的人家，這話一出，明裡暗裏都在嘲諷白子韻高攀傅家。

白子韻咬了咬嘴唇，沒有反駁。

傅煙雨掃了一眼這群貴女們，神情淡漠。若說高攀，今日她們誰不知今年踏春有傅府主辦，必然會有宮廷王族子弟來，那她們這花足了心思的打扮，又是為了什麼呢？

“子韻，你去找你廷雲哥哥替我拿下馬球杆吧，我在花廷等你。”傅煙雨沒理會那些話，轉頭對子韻說道。

白子韻聽出這是傅煙雨借口讓她走開，急忙應下。

“哼，還沒定下呢，就這麼聽話了。”李然之嘲諷一笑，望着白子韻的離去的背影。

“就是，瞧她那伏小做低的樣子。”邊上一人應合。

傅煙雨掃了一眼出聲的人，那位小姐立馬噤聲看了看李然之。

“看來今日煙雨是要上場了？”李然之也不惱，笑着上前。

傅煙雨沒回，轉身向花廷走去。

李然之依舊掛着笑容，“今日可是聽說是守城司的卓沐竹呢，守城司的馬術可是厲害着，煙雨可千萬小心着，小心一幫男子沒個輕重。”

“漂亮姐姐，你上次掉下馬的傷可是好了？”若書一邊跟着傅煙雨，一邊回頭問道，眨巴的眼睛一臉懵懂無知。

李然之臉色一僵，這個小丫頭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提起這事情。

“看漂亮姐姐這精氣神兒應該是無礙了，若是今日可以，若書可想和漂亮姐姐再打一場了呢。只是這次漂亮姐姐可要千萬小心了，別再掉下馬了。”若書說道，初一聽聞強忍笑意。

李然之氣得一堵，轉頭不再應聲。

“然之，太子殿下在那裏。”邊上一位小姐撞了下李然之，李然之看到竹廷那邊一幫公子望族坐在簾幕下喝茶。

李然之立馬收了表情，掛上她自認最美的儀態走到了花廷入了坐。

而竹廷這邊，傅廷雲正被一群公子哥兒打趣，原因是站在不遠處的白子韻，還有來到面前的白子韻身邊的丫鬟。

“呦，聽聞白家正和傅家議親，難不成白家小娘子看上的是廷雲你啊。”一公子哥打趣道。

“去去去，別亂講，人家姑娘家還要名聲的，再說了，要論也是先給我大哥，關我什麼事。”傅廷雲讓小廝去拿了馬球杆給白子韻的丫鬟。

“哼，你這小子偏偏這個時候英雄救美閃了腰，不會是故意要避開我吧。”卓沐竹和顧清和緩緩走入竹廷中。

“太子殿下。”眾人起身拜禮。

“我阿姐上場照樣贏你。”傅廷雲揉着腰沒好氣說道。

“阿雨今日要上場？”顧清和聽聞問道。

“嗯。”傅廷雲點了點頭。

“當初泛海台的人都知道，傅煙雨一手好馬術，擊鞠更是南都一人，看來我這次那八百兩是要輸的精光了。”邊上一人說道。

“哼。”傅廷雲心中暗自得意。

顧清和揉了揉自己的指尖，他自從上次洗塵宴見過她，就再未見她了。

對面的花廷，各家小姐身影擺動，如繁花似錦。

“安王爺這邊請。”傅廷奕的聲音此刻也響起。

“大哥。”傅廷雲驚喜的喊了聲。他這書獃子大哥竟然也會有出來參加這種宴會的時候。

“廷雲。”傅廷奕點了點頭，他在門口遇到了顧清安，門房稟告這位王爺極少回南都，並不熟悉這踏春，他是傅家長子，自然是不能失了禮，一路引了過來。

“六弟。”

“皇兄。”顧清和和顧清安同時發聲。

眾人紛紛看向了顧清安，這位常年在西周打仗領兵的王爺。

“王爺就坐這吧。”傅廷奕讓顧清安也入了座，和其他人打了招呼。

“六爺許久沒回南都，應是沒參加過踏春吧？”此時發聲的就是南都小霸王永平候家的小世子王文瀚。

顧清安點了點頭，沒有什麼表情。

“這三月陽春，南都城世家們便會聚一起品酒品花品茶品佳肴，各家都會拿出這些上品當作彩頭，投壺射箭馬球，其中的部分收益，便會捐與屏山寺作祈福燈油的費用。”

“原是如此。”顧清安說道。

“這幾年聽聞六爺在西周戰功赫赫，打退了好幾次蠻夷，六爺的馬術定是十分精湛吧。”王文瀚問道。

“勉強湊合。”顧清安淡淡道。

“六弟謙虛了。”顧清和接了一句，品了口茶。

“那今日可否求王爺幫我們守城司打一場？”卓沐竹開口說道。“守城司的弟兄們實在很想瞻仰王爺的英姿。”

“六弟領兵神勇，必然不懼區區這馬球。”顧清和淺淺一笑，如春風和煦。“沐竹啊，你可得好好求求他。”

“那是自然，王爺可否？”卓沐竹開口道。

顧清安揉着手中茶盞，嘴角一笑，“既然守城司的弟兄們相邀助陣，我又怎可泄這氣。”

“王爺豪爽，我以茶代酒敬王爺。”卓沐竹看了看顧清和，笑着說道。

“嗯別的不說，這傅家二娘子辦出的踏春倒是別緻啊，這座位這擺具，每個人的都各有千秋，對人胃口。”一人開了話題。

“傅煙挽南都才情滿名，可是虛名？”王文瀚一聽有人誇了傅煙挽，立馬來了精神。

“小世子，知道你思慕傅家二小姐。”一公子哥打趣道。

傅廷奕聽聞皺了皺眉。

“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貴妃娘娘駕到。”

一聲通報，讓原本熱鬧的雲水築安靜了下來，眾人皆行叩拜之禮。

“免了。”南帝直接入了座。

“這傅家不愧恩寵鼎盛，連踏春都請到天子親臨。”眾人小聲議論着。

“是啊，這傅家長女自小和太子青梅竹馬，這太子妃之位怕是囊中之物。”

李然之聽到這句話憤恨的攪了攪帕子，她絕不能允許這事情發生，姨母說了，太子妃一定得是她。

“開宴吧。”南帝輕聲喚道。

雲水築瞬間絲竹繞耳，杯躇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