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初相遇
“王爺這一早可是要去哪?”王府管家看到顧清安早晨在馬廄梳理自己的馬,上前問道。
“去趟屏山寺。”
“是,王爺也許久未見嫻妃娘娘了。”管家看着眼前的王爺也是心疼的要緊,他長年跟隨鎮國公鎮守西周邊境,哪與那些士族王子在京都錦衣玉食一樣,連備馬這種事都自己順手做了,也不喚小廝。
“衫翁,這些年辛苦你了。”顧清安整理了馬匹,接過小廝遞來的帕巾。
“王爺萬萬不可這樣說,本就是奴才本份。”
“走了,今日應該會在寺里陪母妃用膳,衫翁就不必備晚膳了。”
“是。”
而此刻南都皇宮雲靈殿裏,當今皇后蘇雲秀正任由婢女們梳妝。
“芙香。”蘇雲秀喚了一句,示意了一個眼神。
“娘娘。”被喚作芙香的婢子屏退了左右,上前給蘇雲秀繼續盤發。
“屏山寺那位的孩子回來了?”蘇雲秀指尖輕輕躍過桌上的金簪。
“嗯,怕是今日必定會去屏山寺看那位。”芙香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喔?派些牢靠的人,這麼多年了都讓她太順心了,去找找事,讓她知道知道,這麼多年無事,只是因為她兒子在西周。”蘇雲秀笑了笑,笑意帶着冷意。
“是。”芙香低頭應道,“娘娘,今早太后那邊似乎喚了傅家兩位小姐進宮。”
“小雨?”聽到傅家的名號,蘇雲秀的臉色緩和了很多,“給本宮換件淡色的。”
“是,是煙雨煙挽兩位小姐。”
“多年未見小雨了,也不知道昨個兒清和有沒有跟小雨敘敘舊。”蘇雲秀嘴角帶着笑意,與剛剛陰冷的笑意完全不同。
“太子殿下自幼就跟傅大小姐交好,這青梅竹馬的,哪怕三年沒見,也不會生分的。”芙香給蘇雲秀插好了發簪,笑着說道。
“可惜了。”蘇雲秀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輕輕嘆道。
“可惜什麼?”芙香不解。
“我自小最看重小雨這個孩子,她師承仙宗商陸,又是丞相之女,武學和醫藥的造詣又豈非那些京都名女能比的?可惜啊,她若是只是如此就好,偏偏入了大宗之境,本可以為了清和的以後打算,咱們皇上啊,是不會允許一方獨大的,若是本宮這時還想選定小雨當太子妃,怕是咱們皇上定會埋了疑心的種子。”蘇雲秀淡淡的比着兩隻金釵。
“可若不給咱們太子殿下,難道給別人得了便宜去?”
“這可由不得本宮了,何況傅家這位大小姐,如今今非昔比,怎麼會是我們好拿捏的?”蘇雲秀將兩隻金釵一丟進妝匣,嘲諷一笑,“不過小挽也是不錯的孩子,本宮倒是覺得可以。”
“傅二小姐的確在京都是位妙人。”芙香似乎更喜歡傅煙挽一些。“不過奴婢聽說,這李尚書家的李然之,似乎對咱們太子也是情絲意動呢。”
“哦?李然之?不過一個孫清婉當靠山,也想來沾染本宮的兒子?”蘇雲秀起身,讓芙香理了理衣袍,讓人備了轎攆前往太后寢宮。
還未進內室就在外面聽見裏面笑語不斷,蘇雲秀頓了頓腳步。
“臣妾可是來遲了?怎得一早母后就開懷如此?”蘇雲秀緩步踏入內室,看到傅煙雨和傅煙挽正跪坐在下方。
“參見皇後娘娘。”傅煙雨兩人起身拜了一禮。
“快快免禮,小雨啊小雨,怎得這麼久才回來,姨母多久沒見你了,在那寒山上可是吃了苦?怎得如此清瘦!”蘇雲秀坐到了太后榻旁,笑着說道。
“回娘娘,阿雨不苦,只是阿雨在山上之時聽聞京都小姐如今盛行柳腰細肢,阿雨兒時便吃得多,這不回來可不能被比了下去。”傅煙雨抬頭道。
“哈哈哈哈,這孩子。”太后更是合不攏嘴。
“你這孩子,我看太后今日如此高興,快說說,又是送了什麼好東西了吧,怎得偏偏有你這個小賴鬼,只道哄着太后開心。”蘇雲秀拿着手帕道手指了指傅煙雨。
“姨母您可真是英明神武,誒我可藏不住了,回來前聽母親說太後有些時候氣喘不止,我配了些枇杷膏,算不得什麼神葯,只想讓太后平日好好調理一些。”傅煙雨眉眼帶笑回答道。
“阿雨有心了,剛剛你如青姑姑給哀家沖了些,喝着真是舒服許多。”太后看着傅煙雨的眼神頗為疼愛。
“母后,最近這春風涌動的,您可要注意着些。”蘇雲秀一臉的關懷。“昨日你的洗塵宴本宮讓清和帶去的紅珊瑚你可喜歡?”
“是,阿雨受之有愧。”
“你啊,何時學會了這些虛禮?”蘇雲秀故作責怪,“你和清和自小一同長大,這三年未見,別是生疏了。”
“是,娘娘說得對,只不過阿雨現在也大了,這男女大防,何況太子如今是東宮之主,這該守的禮節不可破,別給他添了麻煩。”蘇雲秀聽傅煙雨喚了娘娘,這須彌客套間猜出了傅煙雨現在對顧清和的意思,嘴角笑意淡了淡,男女大防?
“嗯,說得沒錯,阿雨真是識得大體。”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的確,也是該給清和定下太子妃的人選了。”太后捏着佛珠,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
“母后,這事啊,皇上已經命幾位太傅斟酌挑選了,您啊,就先把身子養好,否則如何抱曾孫呢。”傅煙雨看着上位的蘇雲秀,這穩坐皇后之位的姨母,不愧能這麼多年也深得太后歡心。
蘇雲秀掃了一眼傅家兩人的反應,傅煙雨毫無波瀾,反而是傅煙挽似有心事的看了看傅煙雨,令她有些意外。
而屏山寺的官道上,林家馬車正緩緩走着。
“母親,今日給阿兄備了綾羅齋的熏香,前些日子的雨怕是有些味道,阿兄平日最講潔凈,到時候給他那禪房熏一熏。”林之秋坐在馬車裏,握着林母的手安慰道,這幾年每每今日,母親念起阿兄就傷感傷心,她雖也難受,卻不能讓母親更難受。
“你阿兄只剩下把劍,而傅家那位竟然回城還大張旗鼓辦什麼洗塵宴,何曾記得你阿兄為了他們供着的那位太子殿下而丟了性命!”林母似乎有些氣急,說完便胸口起伏喘息久久不能平息。
“母親,您別難過。”林之秋急忙拍着林母,倒了杯水給她服下。“其實,小雨回來那天,就去看過阿兄………”林之秋低着頭柔聲說道。
“你怎知?”
“那日我來寺里給主持送些香火錢,看見了她。”林之秋輕輕地給林母擦了擦眼角的淚。
“哼,那又如何?他們幫的那位太子殿下何曾來過?何曾來看望過你阿兄一次。”林母側過頭,語氣里滿是憎惡。
“母親………”林之秋不知道如何再去寬慰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誰能了解呢?只能撩起車窗帘讓母親透透氣。
而此時,一人身着月白色的衣袍,黑髮以鑲碧玉的金冠束着,從林之秋的眼前策馬而過,陽光透過樹葉間,林之秋望了望那人的背影,這屏山寺多是京都名門望族的人來訪,何時京都有這樣的人了?難不成又是南都什麼新貴?
“之秋。”車后突然傳來一聲輕喚。
“阿寧?”林之秋探了探頭,看到了溫昱寧駕馬而來。
“今日我也來看看硯安。”溫昱寧令馬跟着馬車走着。
“阿寧有心了。”林之秋點了點頭。林之秋看着馬上的少年,自從傅煙雨被帶回了終寒山,偌大的南都也只有溫昱寧和傅煙挽來屏山寺打掃祭拜。但母親的喪子之痛,依舊是壓在她心裏的一座山。
“娘娘,安王爺來看您了,娘娘。”一穿着素衣的丫鬟跑進了一禪房內室。
“安兒?”一坐在神像前誦經的簡衣夫人轉頭,正是嫻妃娘娘王思晴。
“正在茶室侯着娘娘呢。”婢女芙蓉上前攙扶起王思晴。
“快,我們快去。”
顧清安坐在茶室前,看着門外的林木,山上的霧氣蒙蒙,令人舒心。
“安兒……”一聲輕柔地叫聲在門口響起,王思晴看着跪坐在茶室的顧清安,她多年未見的孩子。
“母妃。”顧清安看到門口那單薄的身影,起身撩袍直直拜了下去。
王思晴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她只不過出生小官之女,在那偌大的宮廷里自保已不易,在得皇上盛寵那段時日都抵不過那些人,何況帝王恩寵向來如風一般,她只能退避宮廷,藉著父親一點點人脈讓顧清安跟隨鎮國公去西周那苦寒之地,不要捲入後宮那些陽謀陰謀中。
王思晴看着顧清安的眉眼,臉龐稜角分明,帶着淡淡堅韌之氣,許是跟隨軍隊許久,少了些淑人君子之意。
“我託人給你帶的那些衣裳,你可都有收到?”王思晴忍了許久,問了一句。
“母妃做的衣裳很合身。”顧清安握住了衣袍的衣角答了一句。
“那就好。你父皇昭你回來,是安排了什麼事否?”王思晴雖然在山上修行,但是聽到那些消息的時間思緒一緊,他終是皇家的血脈,只是帝王無情,她只嘆涼薄。
“是摘星之事。”顧清安語氣淡然。
“摘星?”王思晴皺了皺眉,“這摘星之事牽扯海域利益,可大可小,他如今不讓皇后那位去,卻將遠在西周的你召回,是何用意?”
“母妃無需思緒太多,許是如今太子殿下需學習政務,無暇應付這差事。”
“無人可用,所以將這種辦好了也歸不到你頭上,若是輸了卻要擔責的事情安到你頭上么。”王思晴雖向佛多年,但事關自己孩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燃起了份憤怒。
“母妃,兒子大了,有自保之力,母妃只需注意自己的身體。”顧清安淡淡道。“今日兒臣是來陪母妃進這齋飯的,怎得倒引了母妃的眉頭。”
“不說了,京都暗潮洶湧,你且時時當心。”王思晴收了收情緒,覺得在自己孩子面前失了儀態。
“今日林家夫人也會來,替她故去的孩子供的長明燈添些燈火。”王思晴這幾年偶在山上遇到林家一家,十分中意林之秋,若是能許給自己的清安,那是再好不過了。
“林家?”顧清安問道。
“是那殿閣太師林家,你自小跟隨鎮國公,所以並未受他教誨。林家夫人的兒子三年前不幸意外去了,供了兒子的佩劍在這寺里,所以這幾年母妃偶有遇見。”王思晴細細說著。
顧清安靜靜聽着,並未答話。
“娘娘,齋飯已經備下。”芙蓉進來稟報道。
“走吧安兒。”
王思晴和顧清安慢慢向一間有院落的禪房走去,迎面也看到一行人正準備去到隔壁的禪房裏。
“林夫人。”王思晴率先喚道。林母回頭,轉頭看到了王思晴。
“臣婦拜見嫻妃娘娘。”林母一行人連忙見禮。
“本宮正想着今日你會來添長明燈,擔憂你又憂思鬱結,傷心不已。”王思晴上前輕聲說道。
“竟勞娘娘替臣婦擔憂了。”
王思晴目光落在了身邊的林之秋身上,林之秋真的生的太美,那模樣清新淡雅,杏眸流光,京都哪位貴女能比得上如此容顏。
“娘娘身邊這位是?”林夫人注意到了顧清安。
“這位是六皇子安王爺。”芙蓉在邊上說道。眾人一聽,神色微變。
“拜見安王爺。”
“無妨,王爺剛從西周回來,你們沒認出也不妨事。”王思晴臉上微微笑着,心中卻百般滋味,她的兒子在西周鎮守,可南都這些人卻一概不知道他是誰。
林之秋微微一愣,是剛剛從她馬車旁策馬而過的少年。
“那臣婦就不擾娘娘與王爺用膳了。”林母拜了一禮。王思晴點了點頭,去了禪房。
“安兒,你覺得那林家小姐如何?”王思晴坐下后看似隨口道了一句。
“我沒看見。”
顧清安一句話讓王思晴道笑容愣在臉上,她這“偶遇”安排結果顧清安來了一句他沒看見,讓她哭笑不得,這林之秋南都里哪位郎君見了不想多看一眼的女子,竟然都沒引起她兒子的注意,這是什麼道理?
王思晴嘆了口氣,“用飯吧。”
而溫昱寧正坐在寺門前的石階上把玩着邊上折來的草,他未和林家一同祭拜,只覺這個時候,他還是在外面等着傅煙雨比較好。
過了半個時辰,傅家的馬車出現在了溫昱寧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