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舊友聚-三
“孤真是許久未見你了,不過三年,你倒是出落得更好了,太后一直念着你.”
此刻傅煙雨正跪坐在下方的位置上,南城帝坐在上方笑着道了句.
“是,阿雨也很久未見太奶奶和姨母了.”傅煙雨點了點頭.
“你可知孤詔你回來的目的?”南城帝向王安示意了下,屏退了左右.
“阿雨不敢揣測,聖上知阿雨脾性愚笨,阿雨亂猜也怕是猜不準的.”
“哼哼,你啊,孤看着你們這群孩子長大,從小你就是最皮實的那個,論聰慧,那群老夫子不知,你以為孤不知?”南城帝點了點傅煙雨,搖頭笑道.
“罷了,青龍榜放榜,你已入大宗之境可是真?”南城帝看着傅煙雨,親和的問道.
“回聖上,阿雨不才,僥倖躍入了大宗.”
“哈哈哈哈哈,好,南都有阿雨如此天賦少年,未來可期.”南城帝得到傅煙雨肯定的答案,心情大好,無論江湖傳言如何,他始終要自己確認一番,“阿雨可知摘星大會?”
傅煙雨用手指摩挲衣角,嘴角微微抬起,果然還是摘星大會.
“阿雨知曉.”
“今年摘星大會會在六月之後舉行,孤想此次交由給你,你意下如何?”
“摘星大會事關國事,阿雨這朝堂之外的人,不敢輕言應下,怕會負了聖上期望.”
“你啊你啊,小時候不見你會如此自謙,大了之後倒學會了你爹客套的那一路.”南城帝哼哼笑了兩聲.
“前幾年你和太子去北夷差事就辦的十分不錯,孤看那麼多孩子裏,就喜歡你們這幾個孩子,有勇有謀,堪當大任.”
傅煙雨握住衣角的手緊了緊,北夷之行,把硯安留在了那裏,甚至連屍骨都沒有帶回來給林家,而南城帝竟然只記得那次的結果,卻不記得硯安為此搭上了性命。
“聖上過譽了.”輕飄飄的一句話,傅煙雨卻好似用盡了力氣.
“這次摘星大會,孤會再尋些高手和你一道前往東海,這些人都會聽你號令調配,如何?”
傅煙雨頓了一會,再推脫怕是南城帝沒有那麼好的耐性.
“多謝聖上賞識,只是阿雨資歷尚淺,此次摘星大會事關海域分配,阿雨唯有儘力一試.”
“孩子你不必多慮,孤自會讓負責此事的大臣為你一路打點,你只需專心為南都贏得摘星,你資歷自然比不得那些長者,若是不敵,也落不了什麼口舌.”南城帝自然有他的用意,不說一個大宗之境的人多難得,他國也是有大宗之境的人相助,而讓傅煙雨去,哪怕輸了,也並不會失了大國臉面,傅煙雨勝就勝在所謂的“資歷”上.
“是,阿雨竭盡所能.”傅煙雨扣禮應下.
“聽聞你家那位老頑童明日要給你辦洗塵宴?”南城帝看傅煙雨很知進退,滿意的點了點頭.
“是,父親這性子十幾年了,聖上也是知曉.”
“是啊,孤和你父親少年時當了十幾載好友,又成了君臣十幾載,由着他罷.”南城帝站起身走到了窗旁,似是因為傅煙雨這少年氣,勾起了他對過往的回憶.
“父親這性子也就聖上海量,能縱容着他了.”
“哈哈哈哈,阿雨啊阿雨,還敢自稱自己愚笨,孤說你就是那群孩子裏最聰明的.”
“阿雨受之有愧.”
“明日你的洗塵宴,孤讓清和替朕去了,你們多年未見,別是生疏了.”南城帝轉身,向王安招了招手,“王安,替朕去選些珍珠和錦緞,送去傅府.”
“好了,拽着你這孩子跟孤這聊這許久,怕你也是坐不住的,得空進宮見見你姨母和太后.”
“是,阿雨就不擾聖上了,阿雨告退.”
出了德政殿,傅煙雨緊緊握着的手才慢慢鬆開,旁人看不出她的神色變化.傅煙雨出了宮翻身上馬,直奔城外的屏山寺.一路疾奔的風,讓她冷靜不少,她輕點下馬,此刻屏山寺中剛好敲響了佛鐘,鐘聲回蕩在山間,使人心靜。
“女施主是來上香的么?”一小童僧站在石階上問道。
“是來看位老友的。”傅煙雨話音剛落,身型一點,小童僧就找不到眼前那少女了,更是驚得揉了揉眼睛,連連呼了幾聲哦彌陀佛。
傅煙雨進了廟裏僻靜的一個禪房,裏面陳設簡單,卻看得出有人日日打掃,在內室的一個案几上供着一把玄鐵劍,劍柄雕了一朵半開的梅花,劍鋒冷如秋霜。
“今日來得急,沒有帶你愛喝的梅子酪。”傅煙雨慢慢走過去,坐在了劍的面前。“你小子肯定又罵我忘了你。”
這是林硯安的佩劍,三年前她只帶回了這把劍,林家的人失去了最寶貴的孩子,卻連屍骨都見不到,只能將此劍供於屏山寺里,日日點着長明燈,以寄哀思。
“今日皇帝老頭命我去摘星大會了,若是你在,摘星算什麼,怕是九天攬月我們也勢在必行,你說對不對?”傅煙雨的聲音慢慢在房內漫開,空靈飄渺。
“你可是我的軍師啊,我幹壞事的時候沒有你怎麼能行呢?”傅煙雨撥了撥蠟燭芯笑道。
“我三年了沒來見你,你會不會生氣啊林硯安?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竟然都不來看你,我可真不是個東西,你說是吧?”
“你能不能回來揍我啊?”傅煙雨這三年幾乎沒什麼情緒的過着,而此刻卻在禪房中一會笑一會哀,若是旁人看到,定是以為傅煙雨練功走火入魔了。
內室里傅煙雨自言自語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變成了一片寂靜。
“我猜你這宮外一陣飛馳,定是來看這小子了。”一抹玩世不恭意味的聲響在窗邊響起。
“跟了多久?”此時傅煙雨才抬頭,看了看窗邊站着的溫昱寧。
“您傅大小姐這功力,得虧是駕馬,否則我還真跟不上呢。”溫昱寧笑了笑,拎着一壇酒一壇梅子酪緩步走來,跪坐在了一邊。
“來。”溫昱寧又不知從哪掏出了三個酒盞,倒上了酒。
“這幾年多謝你來替我看他。”傅煙雨的聲音空靈又略略沙啞。
“你在說什麼鬼話,他是你朋友,難不成我就不是?傅煙雨,你可別想什麼好事都自己攬。”溫昱寧始終含着笑意。
“你老實和我交代,這幾年你在終寒山上真的還好嘛?”溫昱寧話語一變,認真的問道。
“哈,不好,睡不着,每每入夢就看見硯安在我面前捲入那黑水湖裏,看他喊叫呼救,痛苦不已。”傅煙雨苦笑,仰起頭一飲而盡。
“所以我猜,你必然徹夜挑燈修鍊,就如此進入了大宗之境?”溫昱寧啞然,這是什麼神仙?別人十幾年也無法突破的階層,她三年就做到了。
“運氣吧,或是硯安在告訴我什麼。”傅煙雨靜靜地看着劍前的那杯梅子酪,語氣淡淡。
“三年前若非北荑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出現了天青地白,你也不會被南都那位派去北荑。”
“我不該答應硯安他們一起去,若是只有我一人前去………”傅煙雨苦笑道。
“你以為若是出事的是你,我們大家都能好好的嘛?”溫昱寧一合上扇子,敲在了傅煙雨頭上,“我可不是跟你懷古傷今的,我派入北荑的人回報,當年其實我們本可以避開那黑水域的,但是不知道為何我們的船就進去了,但出事之後,我們雖然回了南都,北荑皇室時隔一年之後傳出消息,號稱打開了傳說中長滿奇珍異草的月見谷,但我探到的消息,這月見谷卻在硯安出事的黑水域附近,我覺得這兩事之間有些聯繫,可傳你書信一概石沉大海。”
“月見谷………若是真的如傳聞所說長滿奇珍異草,必然在江湖上掀起軒然大波,多少卡在修鍊結點的江湖人士必定會聞風而動。”傅煙雨迅速的轉了轉思路。
“沒錯,而我想這北荑皇室打開月見谷,必然沒有那麼容易,要查硯安出事的事情,我們必須重返一趟北荑。”溫昱寧轉着酒盞低聲說道。
“你可通知大家了?”
“自然。”溫昱寧打開扇子悠然說道。
“南城那位今日已將摘星之事交付於我,既然如此,就替他走一遭吧。”傅煙雨玩味的笑了笑。
“何時出發?”溫昱寧看着傅煙雨問道。
“摘星六月之後,按南都那位性子,定是要給我派點人手,估摸着需要一至二月的時間左右罷。”傅煙雨摩挲着衣角,看着面前的劍。
“我會前去準備。”溫昱寧點了點頭,他自小就是傅煙雨的狗腿,兒時南都那群清貴子弟看不起他這商賈出生的人,是傅煙雨一直護着他,而傅煙雨拜入仙宗之後,更是煉出許多價值連城的修鍊丹藥,讓溫昱寧的商會開遍了九州大陸,溫家地位也因為溫昱寧這做生意的本事在南都水漲船高。雖傅煙雨次次拿分成之事要挾他,可沒有一次認真拿過,而溫昱寧就是以傅煙雨的錢袋自居,只要有溫家生意在的地方,傅煙雨幾乎不用擔心錢財之事。
“聽聞今日永平侯的小世子下了帖子打馬球?”溫昱寧話鋒一轉,把玩着手中的扇子。
“怎麼?你想去湊個熱鬧?”傅煙雨抬眼看了看溫昱寧。
“湊熱鬧這事啊,自小不是你最愛帶我去乾的嘛。”溫昱寧不以為然,轉頭看着窗外,“只是南都都傳言,這永平侯的小世子愛慕傅家二小姐已久,不知道這次馬球會是什麼目的。”
“還有這等事?”傅煙雨突然笑了,永平侯乃是當今如月長公主的夫家,如月一直深受太后喜愛,所謂嬌養出來的母親更是寵溺自己的孩子,這小世子王文翰自小就是個花花太歲,仗勢欺人是鬧出來的事數不勝數。
“今日這馬球會,你家二小姐怕是有麻煩。”溫昱寧抬起酒盞酌了一口。
“喔?是么?”傅煙雨笑了笑,似乎毫不擔心。
“我倒是想問問,你派去她身邊的那位奶娃娃是哪裏來的?小小年紀竟然已是小天之境。”溫昱寧搖着扇子,這孩子若不是一直在終寒山上,他青龍榜也不會探不到消息,看來今年的青龍榜,又要轟動江湖了。
“我撿的。”傅煙雨隨口回了一句。
“你一撿撿了個小天之境?上哪兒撿的?帶我也去撿一個!”溫昱寧一臉嫉妒,這天下好事都給這個狐狸佔盡了!
傅煙雨瞟了溫昱寧一眼,“走吧,看看熱鬧去。”
“哈哈哈哈,這馬球賽今日看來是有趣了。”溫昱寧站起身跟上了傅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