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35章 忽悠
一前一後的距離,許卿生跟着沈嘉木走進了一家茶咖屋。
這是一家位於鬧市區的營業場所,東西方結合的裝修風格,胡桃木的茶桌搭配着深綠色的皮質沙發,用聯屏絹畫的圍屏做了隔檔,這家店是臨街的,窗外那條道路上沒有機動車輛通行,道路中間建有一條花帶,金色的迎春花已經盛放着。
沈嘉木去了圍屏后的一張空位,卿生就坐在圍屏這頭,兩張相鄰的桌位其實是已經預訂好的。
因為第一次執行“探問”的任務,卿生是很緊張的,她連手機都不敢從包里拿出來,只把便攜式電腦放在了桌上。
大約過了十分鐘,就有一個男人在器佣的指引下往這邊走來,他是1213案第三個倖存者簡北城,職業是一名傳媒策劃師,具體負責各大旅遊景點項目規劃和廣告投放,屬於受雇於旅遊局的公務人員。
早前卿生已經和簡北城通過3D模式電聯,所以她不必再裝作不認識。
她略有些緊張的站起來:“簡先生,我實在是冒昧了。”
簡北城約1米8的身高,卻不顯得壯碩,眉目長得很周正,不給人第一眼美男的感覺,看上去是個氣質成穩的中年人,不過一笑時就讓人完全不覺壓迫感了,他也看出來許卿生的緊張和局促,口吻溫和:“不用那麼緊張,坐下說。”
見許卿生一時不知從何說起,簡北城又成了主導話題人:“我已經有幾個月沒和孔女士聯繫了,她還好嗎?”
“不大好,所以我媽媽不讓我再多問孔阿姨案子的事情,但孔阿姨……她很照顧我,把簡先生的聯繫方式給了我,我……我知道這會讓簡先生為難……”卿生這是撒了個彌天大謊。
沈嘉木為了不打草驚蛇,才讓許卿生單獨與諸多倖存者接觸,許卿生當然不能透露她是上刑工作助手的身份,才謊稱她的媽媽和孔春真是好友,通過孔春真,她知道了幾位倖存者的聯繫方式,而她需要打聽1213案情的原因,是因為她在創作一本漫畫書,題材就是連環凶殺案,她卻並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卿生的局促不是偽裝的,她的確不怎麼擅長跟陌生人打交道,更何況是揭人傷疤,沈嘉木不要求她掩飾緊張局促感是因為,一個年輕女孩子如果打聽這種事情還冷靜沉穩,反而顯得“專業”,不利於打消嫌犯的提防心。
許卿生說著就將電腦里自己的畫稿向簡北城展示:“我只需要一點靈感啟發,不會當真泄露您的私隱。”
她昨天已經趕畫出來了稿件,還像模像樣的擬好了大綱,雖然主要內容是講一起連還命案,可並不是以1213為原型。
簡北城認認真真看了,並沒有不愉快:“許女士的美術功底不錯,我的愛人過去就是插畫師……”
說到這裏,簡北城的神色忽然沉滯,似有淡薄的淚光閃過,他又很快掩示般的揉了揉眼,平息了情緒:“我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呢?”
“我在網上看過一些報道,但……我不明白兇手是怎麼知道受害人將去向什麼地方,他才提前做好準備,簡先生當時就真沒察覺是被兇手引誘去了案發地,或者被跟蹤了嗎?”
“事情發生后,我也在經常回憶。”簡北城看向窗外:“去瀆陽觀賞桃花是我愛人的提議,我那時剛好也能休假,就陪她一同去了,我們兩都是攝影愛好者,為了拍得讓自己滿意的照片,一般旅行時都會停留一段時間,不至於走馬觀花。
案發前我沒有察覺被跟蹤,事後我也問過幾個倖存者,其中有兩人,他們或者他們的配偶跟我和我愛人一樣,都是攝像愛好者,而且都在同一個網絡平台上以實名發佈過攝像作品,我懷疑兇手是通過那個網絡平台先選擇了目標,再經過窺察目標私生活鎖定為受害人,我把我的思路我提供給警方,但他們似乎並沒有重視。”
“案子一直沒破,孔阿姨也覺得十分難過。”卿生嘆息了一聲,她沒有急着提問。
“一共有六個受害人,但我提供的情況卻只覆蓋三人,另有三人並不愛好攝影,我想是因為這個原因,警方才覺得我提供的線索意義不大吧。”
“簡先生介意說說當時的感受嗎?”
許卿生問這話,似乎極其的過意不去,她趕緊把眼睛看向窗外。
簡北城笑了一笑:“想要把握受害人的心理,才能讓讀者對作品產生代入感,你年紀輕輕,看來十分尊重創作,這一點和我愛人也是很像的,我想,如果她還活着,也許你們能有機會成為忘年交也說不定。
感受……我當時很生氣,因為我愛人親口承認了她……移情別戀,可我才生氣了一秒不到,也很快醒悟過來我們將面臨什麼,那已經是兇手所犯的第三件罪案了,他用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形制的電擊設置,造成我們失去意識,等我們醒來時,已經不清楚身在何處,我聽見我愛人小聲在和警方通話,但我們只能告訴警方我們在瀆陽春深嶺遇襲。
臉上罩着金屬面具,什麼都看不見,我只能感覺我是被捆綁在一個固定的金屬柱上,無論怎麼掙扎也不能動彈,兇手使用了變聲器,因為絕不會有人的嗓音如此的怪異。
我非常害怕,尤其當我聽見我愛人的慘叫時,我當時大聲呼救,但顯然徒勞無功,後來一切歸於寂靜……我又遭受到電擊,我暈過去了,等我清醒時已經恢復了自由,我取下遮擋我視線的面具。
許女士,我確定你不想聽我敘述我當時看見的慘況,對我們所有倖存者來說,我們雖然沒有受到兇手施加在我們肉體上的折磨,可我們所經歷所看見的一切……那是噩夢,怎麼也忘不掉的噩夢,我們只能帶着這個噩夢繼續生活。”
許卿生輕輕嘆一口氣:“孔阿姨就是不能擺脫這個噩夢,所以才一直單身。”
“是啊,我們誰都不想再經遇一次這樣的摧殘。”簡北城這才喝了他面前放着的茶,笑意里也像帶着茶水的澀意:“誰能保證今後我們的丈夫或者妻子不會再有外遇的行為呢?誰能保證我們背後不再有兇手的一雙眼睛盯着,誰也無法從新開始,除非,兇手落網。”
當簡北城離開后,許卿生也離開了這家茶咖屋,直到上了沈嘉木的私航,已經飛到半空中,兩人才開始交流。
“簡北城的妻子是插畫師,和你算半個同行,所以我才認為他最有可能滿足你請求,接下來你要見的人可能就沒這麼好說話了。”沈嘉木說。
許卿生:……
真是謝謝沈警官體諒了,還想着給她鋪墊好由易向難的路。
“沈警官覺得簡北城可疑嗎?”卿生問。
“應該說,六名倖存者除了張潔和孔春真,我覺得其餘四個都不能排除嫌疑。”
對於張潔不可能是兇手卿生是認同的,但對於孔春真,她其實有所保留。
“你是認為兇犯應該是男性?”
“這件連環兇案不能完全排除女性作案的哥能,死者都是被液壓電槍擊暈,女性也可以操作,現在還有便攜式運輸儀,所有的車輛都有配製這類儀器,運輸儀是為了方便人們的生活,但同時也給兇手實施犯罪創造了便利條件。
我之所以排除孔春真的作案嫌疑,是因為在第二件連環兇案發生時,她有鐵定的不在場證據,當時她還在心理治療機構進行康復,行動蹤跡是明顯的。”
許卿生明白了,至於其餘幾個倖存者,都沒有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
“但今天簡北城提供了兩個線索。”許卿生又說:“第一,有三起案件有同之處,兇手很有可能通過發佈攝影作品的網絡平台挑選行兇對象。第二,兇手似乎對倖存者深懷同情,至少在第六起案件之前,並沒有逼問和恐嚇倖存者,甚至,他還在行兇之後替倖存者鬆綁……”
“這兩件案情,警方其實已經掌握。”沈嘉木說:“警方不是不重視簡北城的猜測,但根本無法有針對性的調察,那個網絡平台是面向大眾公開的,用戶根本不用註冊就能瀏覽上面的攝影作品,雖然無法通過平台的公開信息獲得受害人的詳細資料,但完全可以通過暗網入侵,獲得受害人的信息。
別說警方一直沒有懷疑倖存者,就算有所懷疑,也不能通過這一線索鎖定嫌犯。至於你說的另一個線索,現在我們懷疑的是兇手就在倖存者之一,兇手當然不會傷害自己,而且他要行兇,殺死背叛自己的愛侶,就必須會‘鬆綁’,因為無論通過什麼手段行兇,自己把自己綁個完全不能動彈都是不可能的。
還有兇手選擇液壓電槍這一襲擊兇器,其實也是便於倖存者行兇的條件之一,因為液壓電槍是能夠控制電擊伏度的,而且只會在人的體膚上造成輕微灼痕,光靠法醫驗傷,其實無法斷定電擊強度是否足夠讓受襲者昏迷。”
許卿生擦了一把並不存在的汗水:“也就是說兇手可以造成自己被電擊的傷痕,但其實並沒有失去知覺?”
“完全可以當行兇結束后,再電擊自己留下傷痕,偽裝成‘倖存者’。”沈嘉木說:“不過,其實液壓電槍並不是違禁品。”
“啊?”
“當然常規的液壓電槍不能控制電擊伏度,公眾們可以通過防身器材管制管制機構申購,這種常規用品無法造成遇襲者失去知覺,只能讓他們行動變得遲緩,公眾申購來是做為防身器材使用的。另一種是警用液壓電槍,警方用來攻擊非暴力犯罪份子,根據輕重緩急可調控電擊伏度,暗網銷售的其實就是非法研製的警/用器材。
相比真槍實彈,一來液壓電槍操作更加便利,二來暗網上供應更多,價格更低廉是一方面,交易也更加便捷,所以馬組長認為兇手選擇液壓電槍做為輔助兇器並不算奇特,且沒有太明確的指向性,也不是沒有道理。”
可是第六起命案,兇手的作案手法卻大有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