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單騎出關
頭七之後,蒙沖是決意要出關了。
這一日的清晨,蒙夫人把親手縫製好的棉質斗篷和棉帽送到了蒙沖的房裏。
“母親。”蒙沖接過斗篷,揣進皮褡褳里。
蒙夫人摸着蒙沖的頭,她知道,勸是沒有用的,自古以來子報父仇就是鐵律,更何況,蒙家四子就有三子被匈奴人所殺;更何況,蒙沖是鐵血大將軍蒙淡雲的嫡子。
“這是你父親的青銅劍,可是蒙家祖上傳下來的,你帶上,你要用這把劍,手刃仇人,為父兄雪恥。”蒙夫人說。
蒙沖雙膝跪地,舉起雙手,接過青銅劍,掛在腰間。
蒙沖騎着隨風走到蒙堡城門樓下時,二叔蒙淡水和堂弟蒙丹早已在城門口等候。
“二叔。”
蒙淡水雙手捧着一張弓,遞給蒙沖,“沖兒,這是祖父傳給我的牛角弓,據說是當年先祖橫掃匈奴人時繳獲的,你帶上,你此行僅一人,難免以寡敵眾,能遠射就不要近戰,活着回來,光耀門楣還要靠你。”
蒙沖接過弓,替換掉了自己背上的那張新弓,雙手作揖,拜別二叔,“蒙堡就仰仗二叔了。”
“沖哥哥,給。”蒙沖轉身,堂弟蒙丹遞給蒙沖一副小弩,弓弩雖小,卻也是堂弟的一份囑託。
蒙沖接過小弩,摸了摸蒙丹的頭,說:“等你長大了,跟我一起為蒙家復仇。”
“嗯。”蒙丹堅定地眼神,既可愛,又可敬。
蒙沖翻身上馬,出了城門洞之後,駐馬轉身,身後蒙堡的人們,齊刷刷地看着蒙沖,眷戀的眼神之中,卻似乎又有一種永別之意。
“駕——”蒙沖毅然策馬而去。
這一年,劉徹才15歲,雖然在太子太傅衛綰的精心教導之下,劉徹不僅有一雪大漢前恥一舉安定大漢邊關的雄才壯志,而且知識淵博視野寬廣,完全具備了做一名好皇帝的資質,但是,劉徹怎麼也不會知道的是,皇位就在年僅15歲的自己眼前,一震大漢雄風的重擔即將落到自己的肩頭。
蒙沖單騎出關的這個決定,無異於自尋死路,蒙沖自己知道,蒙堡的人知道,雲中城的人也知道。可是自從蒙淡雲和蒙沖的幾個哥哥被匈奴人斬殺之後,蒙沖就已經是蒙家的大男人,大男人的決定,是任誰也不能阻擋的,無論是母親、姐姐,還是父親的鐵杆兄弟、雲中城的父母官鄧太守,還是自己心愛的女人、戀戀不捨的女人熱拉古麗。
隨風疾馳的腳步在距離雲中城門一里地的路口停下來了,“吁——”蒙沖輕輕勒了一下馬韁繩,還是一匹小馬駒的時候就跟隨着蒙沖的隨風停下腳步,扭頭看着雲中城。蒙沖稍稍遲疑了一下,也隨着隨風轉頭向雲中城望去。
“沖哥哥——沖哥哥——”是熱拉古麗呼喊着向這邊跑來,緊隨其後的,是圖巴。
蒙沖立馬看着他們,忽然覺得眼窩裏一熱,一股熱淚從眼眶噴涌而出,順着面頰流淌下來。
“駕——”蒙沖甩手抹掉眼淚,騎馬向熱拉古麗奔馳而去。
“沖哥哥。”到了跟前的時候,熱拉古麗停下了腳步,呼喊聲變得輕柔了很多,一雙略帶藍色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蒙沖,眼神里,有驚恐,有依戀,有擔憂,還有一絲絲的羞澀。
蒙沖跳下馬,慢慢走到熱拉古麗面前,伸出雙手,熱拉古麗“哇”的一聲哭了,撲到了蒙沖的懷裏。蒙沖緊緊抱住熱拉古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圖巴也過來抱着蒙沖和熱拉古麗,小聲地說:“蒙沖哥,咱們回家好嗎?”
蒙沖摸摸圖巴的頭,忍住淚水,安慰圖巴:“圖巴,你在家裏,好好陪着熱拉姐姐,等我回來。”
“嗯。”圖巴懂事地點點頭。
熱拉古麗拿出一個暗紅色的桃形瑪瑙吊墜,解開紅繩,繫到蒙沖的脖子上,“這個瑪瑙吊墜是我父親給我辟邪的,你戴上,保你平安歸來。”
蒙沖眼看着熱拉古麗,手拉着她的手,說:“等報了仇,我就回來。”
“我等着你。”熱拉古麗含着淚水說。
這時候,鄧太守和拜克熱大叔他們一大群人走過來了。
“鄧伯伯。”蒙沖雙手作揖,這會兒變得禮貌了很多,蒙沖也知道,鄧太守不出兵,自有太守的難處。
“世侄,我知道這會兒說什麼也攔不住你了,這是陰山南北的地圖,只可惜太粗略了,也不夠準確,伯伯給你一個任務,把它畫細緻一些,再精準一些,我相信,總有一天,大漢會劍指漠北的。”鄧太守遞給蒙沖一幅牛皮地圖。
蒙沖半跪在地,鄭重地接過地圖,起身向鄧太守深深鞠躬,許諾道:“請太守大人放心,只要我蒙沖不死,必定完成太守大人交付的重任。”
“蒙將軍就只剩下你這一個兒子了,世侄,家仇是仇,國讎更是仇,還望世侄知曉孰重孰輕啊。”
“謹遵教誨!”蒙沖低頭應允。
拜克熱大叔看見太守大人交代得差不多了,大步上前,“當”的一聲,把一桿方天畫戟杵在蒙沖面前,“當年你爹救了我,我也不多說了,這桿方天畫戟是我從一個遊俠手中買來的,擱在我屋裏沉睡了小十年了,是時候讓它去喝點血了。”
蒙沖接過方天畫戟,雙手緊握戟桿,揮舞了幾下,又看了看戟頭和戟翼,感覺很稱手稱心,感激地對拜克熱大叔說:“寒光逼人,威風凜凜,好戟,多謝大叔。”
裨將軍孟達走過來,說“蒙沖,聽說你那匈奴仇人使的是流星錘,正好,你這方天畫戟可刺可勾可撇可搠,流星錘不好對付的就是那條鐵鏈像水像波一樣無形,你可借鐵鏈纏住戟桿的那一剎那,用戟翼勾拉,只要定住了鐵鎚,就可以轉守為攻,刺也好,搠也罷,定能取勝。”
“謝孟將軍指點。”蒙沖拱手作謝。
“來,這副軟金甲,青銅甲片,牛筋相連,堅固又輕巧,是我前些年斬殺一名匈奴小頭領繳獲的,我細細研查了一番,的確很適合馬戰時護身,你帶上,就算為叔的助你一臂之力,作為武將,不能上陣砍殺匈奴,就拜託世侄替我多宰幾個匈奴野人了。”孟達拱手道。
“謝孟將軍,蒙沖瑾諾。”
蒙沖環視眼前送行的官員和鄉鄰,拱手作揖,道了一聲:“謝了!”
轉身上馬,調轉馬頭,毅然決然地策馬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