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不教而殺
天微亮,山浦鎮的碼頭已開始變得喧鬧。崩牙栓帶着幾個弟兄回到了一間倉庫里。其中幾人神色緊張,手腳還在發抖,崩牙栓沉着臉發上了一圈煙,坐在角落裏抽了起來。
昨晚他們見識了胡魁的恐怖,決定將他徹底抹殺。他們打聽到了胡魁,確定他在山浦鎮只有一個生病的老母親。所以就在一個小時前,他們找到了胡魁的住處——那個破舊的船塢。崩牙栓帶了兩個手硬的弟兄,輕聲進去,只聽黑暗中船艙里發出幾聲輕咳:“咳咳,魁兒,你回來了……”
三個人二話不說,舉起手中的木棍子朝着她的腦門狠打幾下,之後就沒了生息。他們出了船塢,又在篷布上潑了幾大桶汽油,點燃了船塢,割斷了繩索,將船塢推向了河中央。這是他們第一次計劃謀殺,殺的是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老太太。想到這裏,這夥人心有餘悸。
“那個老太婆是自己打翻了煤油燈,燒着了船塢死於意外;那個大個子會死在海事局裏,我們不需要擔心。”崩牙栓安慰眾人道。
幾人點了點頭,強顏歡笑道:“對,對……沒什麼好怕的,走,去吃點東西……”
天亮了,胡魁母親死於意外的消息很快在山浦鎮傳開了。吃齋念佛的慈悲老人們聽聞這件事都會留下些眼淚,但這件事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忘卻的。
崔三笠與吳相海又到了海事局裏,今天是要把貨物資料交給章蒿。
兩人到了海事局大廳,只聽面無表情的秘書說道:“章局長正在開會,你們門口等着吧。”
兩人從早晨等到了中午,吳相海已有些不耐煩,自言自語道:“這個混賬東西……”
崔三笠沒說什麼只是呵呵一笑。
吳相海又踱步到了大廳的公告欄,只見上面貼着一張公告,內容大致是最近毒品走私猖獗,各部門須嚴陣以待,對每批貨物進行徹底的抽查。吳相海看了看日期,正是今天貼出的。他走到崔三笠邊上,心裏有些焦躁不安起來:“三兒,最近毒品走私好像查得挺嚴的,你說這個章蒿是不是怕了?萬一他來個黑吃黑,反手將我們給……”
崔三笠還是呵呵一笑:“不打緊。”
吳相海聽了稍稍安心了些,因為崔三笠對於危險的降臨有着野獸般的警覺,不過現在他的心裏還是有着不詳的預感。
海事局的大門口走進幾個人,其中矮小的人正是崩牙栓,吳相海想起了今天山浦鎮裏的新聞,說道:“昨天被抓進來的大個子,聽說深夜他母親又出了慘事,這也太過於巧合蹊蹺了。”
崔三笠閉上眼睛思索片刻:“我想這事只要抓住與大個子發生衝突的人,一問便知。”
忽然,一個警務人員過來說道:“你們兩個,去局長辦公室里等吧。”
二人到了辦公室,卻還是不見章蒿本人。吳相海沒有了耐心,擔憂道:“難道這個孫子給我們佈下了陷阱?要不我們先撤……”
崔三笠還是不動聲色說道:“呵呵,應該不會,要抓咱們也是要等撈完了錢財再殺,今後我們要上交給他的錢,可是能供他揮霍一輩子的。這些只會在享樂的泥潭裏打滾的蠢豬,可不會輕易放過這樣的機會的。”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兩人又等了許久,門口終於隱約傳來了章蒿的聲音:“嘿嘿嘿,心肝寶貝你先回去,我還有事兒處理,處理完了回來找你……”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接上:“那你可得快點,可不能讓人家久等!”
“嘿嘿嘿,不會不會,你就收拾乾淨先進被窩暖暖床……”只見章蒿偏着頭邊說邊開門進來,同時一身的酒氣撲面而來,吳相海不禁皺眉。
章蒿回頭,只見崔三笠笑眯眯的看着他。章蒿這才想起了正事,問道:“資料帶來了?”
“是的。”吳相海拿出包里幾張資料準備遞給章蒿。
章蒿先走到辦公桌坐下端起茶水喝了兩口,說道:“拿過來。”
吳相海遞給他資料,他翻看了起來。資料上的毒品量與巨大金額看的他額頭淌下汗來,這樣的大筆金額讓他興奮不已,但現在他還是要殺殺對方的威風。他臉有慍色:“膽子不小,你們有幾個腦袋敢這樣做?”
崔三笠笑吟吟道:“章局長,幹了這事兒,多少都是風險,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如果怕了我們就去找別人。”
章蒿一愣,心想自己還被這個崔三笠給看扁了。這個傢伙居然敢跟自己抬杠,他對着崔三笠怒目而視:“哼,你什麼意思?”
崔三笠繼續說道:“呵呵,章局長沒那麼大的胃口吃不下這些,那我們就去找別人接手,況且在你這裏還浪費了不少時間。恕我直言,我們對章局長的膽量與無禮很是失望。”
章蒿聽了怒拍桌子:“崔三笠,你這個山溝里來的山野村夫,也敢在我面前叫囂?”
眼看這場談判崩了,吳相海也是膽顫心驚,他們勢單力薄的在這山浦鎮,那是凶多吉少。他剛想打個圓場,只聽崔三笠說道:“章局長,注意你的言辭。”
崔三笠冷冷盯着章蒿,冰冷漆黑的瞳孔就像是兩個槍口對着章蒿,似乎有種神秘的力量正在宣判章蒿的死刑。章蒿心裏直發毛,他抽動着嘴唇講不出一句話來,氣勢竟被崔三笠壓制的死死的。吳相海心裏清楚,這一刻崔三笠的眼神正是一刀一刀捅向焦皮子時的那種眼神,預示着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他終於明白今天崔三笠來的目的。
章蒿理智的告訴自己,這兒是他的地盤,他是一手遮天的海事局局長!他又恢復了原先的底氣:“道上稱呼你為崔老刀,有的還叫你三爺?哼,排面倒是不小。你不會以為我被你嚇倒了吧?我告訴你,你們這單生意我不接了!”他忽然放聲大聲喊,“來人吶!”
走廊里迅速傳來緊湊的腳步聲,同時辦公室門很快被撞開,八個海警手持警棍迅速包圍住了崔三笠與吳相海。
章蒿鬆了一口氣,氣勢又回來了,他雖然被崔三笠嚇得不輕,但心裏還是不斷強調,對方只有兩個人,在這局子裏能對他怎麼樣?他定了定神:“哼,老子現在就把你們一鍋端了,你要知道,我手裏可掌握了你們全部的證據!最近上頭可是發話了,最近毒品走私猖獗,誰要是能抓到幾個就能立打功。所以你要把我們都抓去殺頭!”章蒿仰頭大笑,只覺出了口惡氣痛快不已,敢跟他叫板的,通通沒有好下場!
崔三笠走近兩步依舊笑着盯着章蒿。忽然,那好像總是帶着笑意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喪膽的無形殺氣,老練而尖銳,令章蒿生出一股恐慌。那一瞬間,崔三笠似乎從一個慈眉善目的神佛轉變成了一個凶神惡煞,他的眼神更像是無數把尖刀,把章蒿刺地縮小了一半。就是這麼一瞬間,一個眼神,一個面部表情的變化,讓章蒿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他只感覺眼前黑影一晃,回過神來時候,一把軍匕已經將他的手刺穿,並死死釘在了桌面上。
“啊——”章蒿不敢相信,除了崔三笠與吳相海,在場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在這般情況下還敢對章蒿痛下殺手!他殺豬般嚎叫起來,恐懼瞬間遍佈了全身。他知道崔三笠是個狠角色,可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亡命徒。
這電光火石般的變故讓在場所有人驚愣住了,他們不敢輕舉妄動,這個崔三笠下一秒的舉動絕對不是他們能夠想像的。
“章局長得寸進尺夠了吧?”崔三笠的面部又恢復了平靜,甚至又對着他微笑,好像這一切都發生的稀鬆平常。
“放……救……饒命啊。”章蒿只感覺自己落入了無盡的深淵中無法動彈,而崔三笠在他面前就像一個比他高大數倍的活閻王,只要彈指一揮,隨時可以了結他的性命。
崔三笠慢慢抓起他的頭髮用另一把刀抵在他脖子上。並說道:“在場的各位,都有妻兒老小,想死的就上來,如果你們不想老婆孩子抱着你們的屍體哭喪的話就出去。”
章蒿在崔三笠手裏就像只待宰的羔羊,他已嚇得大小便失禁,嘴裏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在場的八個海警看的也是額頭冒汗,身子發抖,釘在了原地不敢動彈,崔三笠一個人便震懾住了屋內所有人。
章蒿平日裏作風霸道無常,仰仗着權力在手在這海事局裏猶如帝皇一般,不禁壓榨底層人員,而且稍有忤逆他的意思便是想方設法將其開除公職,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獨裁者。底層職員對他也是敢怒不敢言,相反現如今心裏有那麼一絲感激崔三笠。
崔三笠見了眾人的反應,冷笑道:“章局長,好像沒人願意救你呢,往上爬的時候可是要對下面的人干好一些,要不然,摔下來可是要命的……看樣子,與你這些年乾的見不得人的勾當相比,我們乾的這些事顯得可愛多了。”說完,崔三笠毫不猶豫的將軍匕捅向了章蒿的咽喉。章蒿已是嚇得肝膽俱裂,毫無反抗之力,他只感受到了無邊的恐懼,像一隻巨手緊緊攥住了他。”
幾人不禁側頭不敢看這血腥的場面,其中還有三人胃一陣痙攣收縮,忍不住彎腰嘔吐起來。吳相海站在角落,他料到了章蒿的結局。今天的崔三笠不是來談生意,而是來取章蒿的性命。
海事局的倉庫里,崩牙栓開門走了進去,裏面關着一人,正是胡魁。胡魁被雙手被鐵鏈捆綁住,動彈不得。他見到崩牙栓,雙目圓睜,眼光中像是要噴出火來,對着蹦牙栓厲聲怒罵:“你這混蛋,不得好死!”
雖然胡魁被鐵鏈捆綁住,但是崩牙栓還是十分懼怕,見到他猙獰的面孔,不禁退了兩步。他這次來是想一不做二不休,趁現在解決掉胡魁,以免夜長夢多。
胡魁又放聲怒罵道:“我母親身了重病,她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必將你碎屍萬段!”胡魁情緒十分激動,捆綁着的鐵鏈似乎要被扯斷,發出鏗鏘之聲。
崩牙栓咽了咽口水,汗水淋淋,此時嚇得不敢做聲。
“他不能動,別怕……”崩牙栓心裏默念,他已是夜過墳場吹口哨,自我壯膽。他的懷裏藏了一把三菱刮刀,本想在胡魁的要害處捅上幾刀,令他失血而死。可現在他雙手顫抖,竟被胡魁嚇得不敢動彈。
“死到臨頭了,還嘴硬!我現在就要宰了你!你昨晚傷了我三個兄弟,你覺得你還能走出這個牢籠嗎!”崩牙栓終於鼓足了勇氣。
胡魁盛怒道:“是你們出手在先!我不信你敢殺我!”
崩牙栓吞吞吐吐道:“我……怎麼不敢,今天……我就是來了結你,我可是章局長罩的!”
話音剛落,倉庫門被“吱呀”一聲打開。走進來的是崔三笠與吳相海,崔三笠拋給了崩牙栓一個黑色布袋,冷冷說道:“你說的是他嗎?”
崩牙栓一臉錯愕,只見黑色布袋包裹着一顆圓鼓鼓的東西,還在不停滲着血水。他顫顫巍巍的打開布袋一看,這一眼,就讓他嚇暈了過去。黑色布袋中裝的竟然是章蒿的腦袋。
崔三笠走到了胡魁跟前打開了鐵鏈,胡魁抱拳道:“感謝英雄相救!”
崔三笠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胡魁。”
崔三笠說道:“章蒿已經被我宰了,這個崩牙栓就交給你了。你的母親應該已被他殺害了。”
胡魁一驚,兩道眼淚順着滿是傷痕的臉頰流下。
崩牙栓醒來后見到胡魁嚇得魂不附體,又暈了過去。後來他在胡魁的逼問下將殺害胡魁母親的經過推給了幫凶,說他也是受人指使。胡魁沒有放過他,崩牙栓眼裏帶着無邊的恐懼被胡魁拋向了大海,接下來那幾個幫凶也遭到了同樣的命運。
又是一夜過去,天還未完全亮,山浦鎮碼頭冷風颯颯,黎明顯得寒冷而詭異。胡魁淚眼矇矓的回到那艘燒毀的船塢前跪下。崔三笠也來到了這裏,他拿出一沓錢遞到胡魁面前,說道:“厚葬了吧。”
胡魁跪倒在崔三笠面前:“請三爺收留我!從今往後,胡魁誓死追隨三爺,刀山火海,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