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協議
蔚藍的天空上飄蕩着白雲,太陽被雲層遮掩,一縷縷陽光穿出雲層縫隙射向大地,使得雲樂莊園後山的亭子時而陰暗,時而明亮,古三爺與吳相海二人已在亭中坐了很久。
吳相海滿臉愁容,忽然跪倒在古三爺面前,說道:“三爺,我實在懇求你能出面,讓夜煞門放過吳峰吳雲。”自從瀧泗商會事件之後,吳峰與吳雲二人就被扣押,當他再次見到吳峰時,他已是蓬頭垢面,為了吳家一直在外奔波勞苦;吳雲則還不知下落,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吳相海心中真是焦急萬分。
古三爺站起拍了拍吳相海的肩膀說道:“我們一直是兄弟,我心中一直當你是當年的那個吳哥。“他又緩緩道,“所以,當你說要金盆洗手退出夜煞門的時候我很爽快的答應了。後來你有了家庭,生活像模像樣了起來,這些年吳家在生意場上更是賺的是盆滿缽滿,名聲地位也日漸顯赫,我由衷的為你感到高興。”
吳相海站起躬身懇切說道:“三爺對吳家的大恩大德吳相海永世難忘,吳家這幾年的輝煌實在是託了三爺洪福。只是.......我實在不知道三兒子吳尋練就了《翼靈五行譜》。他本是我的私生子,由於自己身份原因,他從小我就一直都對他疏遠,所以,他的事我是真的一概不知。”
古三爺微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當然,等事情調查清楚了,我讓胡魁阿秋不再與你為難。”
吳相海眼眶紅了,心想自己畢竟是與三爺從小到大的人,這份情宜不是他人可比的,他垂淚道:“感謝......”
古三爺鄭重說道:“不過吳哥你應該知道,你我也曾經立下誓約,背叛者是不容存在的。二蛋子曾經也是跟着你我出生入死的小兄弟,然而他最終卻選擇背叛了我們,他的下場想必你也是看到了。犯了錯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是基本準則,這個我無法包庇,我也要給兄弟們一個交代。”
吳相海手中滲出汗水,只得點了點頭道:“是的,這個責任......可否就讓我來承擔。”他一顆心狂跳,心想若是能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兩個兒子的性命,那也是值得了。
只見古三爺從懷中拿出幾張摺紙與一支筆,說道:“軍隊有軍隊的紀律,軍令如山,夜煞門能有今天的成就,當然在這方面也是不遑多讓。你吳家曾經所創下的產業有夜煞門的支持,如今就盡數歸還於夜煞門。”
吳相海雖然心中也難以割捨,但也稍稍安定。古三爺說了這樣的話,也就是放過了吳家幾口人的性命。他點點頭道:“是,感謝三爺不殺之恩。”
吳家在湘城有多處房產地產,還有許多藥品物資產業,如此雄厚的資產才撐起了赫赫有名的都門吳家,這些都是吳湘海的心血,平日裏主要交於大兒子吳峰打理。吳峰這人精明能幹,將吳家產業上上下下打理得有條不絮。不僅如此,他在醫學上的造詣也十分之高,一直是吳相海的驕傲。現在簽下這份協議,將這些產業都從吳家名下轉移,那麼吳家在都門區的地位可謂一落千丈,吳相海打拚了大半輩子的心血可就付諸東流了。但為了保全吳家人的性命,這份協議卻也是最後的救命稻草。
吳相海心道:“吳家涉及到夜煞門諸多秘密,夜煞門真的會就這樣簡簡單單讓我們脫離嗎?古三爺已經基本不過問夜煞門內的事務,可今後三大凶神是否會來取他吳家人的性命?在夜煞門眼中,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胡魁阿秋尚可避開,可那個黑洞......”吳相海見過黑洞,三大凶神是名副其實的三個人,一想到黑洞他就感到不寒而慄。不過眼下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只有先保住性命,再另尋辦法。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追究。”古三爺把那幾張摺紙放在石桌上。
吳相海拿起筆簽上名字,他心道:“只要活着就好,多活一刻便多一絲希望,趁現在夜煞門騰不出手來對付吳家,與吳峰吳雲匯合后便速速離開湘城,找個偏遠處躲一躲。”
石桌上泡的大紅袍已經沒了熱氣,古三爺眺望遠方。一條蜿蜒大江從西北而來與東南邊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江匯合相撞,兩股水流銜接處浪花四濺,猶如暗雷在水中炸裂。古三爺觀望着這些景象若有所思,他忽然說道:“我們出生貧賤,剛出山那幾年,在權貴人眼裏不過是三教九流,始終入不了他們的眼。”他又微微一笑,抬頭對着天空說道,“在古鹿嶺被燒毀后的一段日子裏,我已下決心,要做,就要做到極致,即使是做個惡人,也要讓這個世界對我束手無策!”
吳相海忽然明白,這麼多年來,古三爺心中的仇恨不但絲毫沒有消散,反而如同一棵參天大樹,深深盤根於他心中,仇恨之樹愈漸壯大,他終究會在某一天有所行動。吳相海看着古三爺的背影,彷彿看到了那晚牛棚屋裏的崔三笠,這使他不禁脫口而出:“三兒.....”
過了良久,古三爺說道:“須要找到你的三兒子吳尋,讓他做一個選擇。”
選擇?是選擇加入夜煞門還是選擇吳家的人盡數被殺死?吳相海已想到了這兩種結局。想到吳尋心中懷揣着對吳家的恨,吳相海的心沉了下去。吳家人的性命似乎已握在他曾經最厭惡的三兒子吳尋手裏,他心中自言自語道:“報應,一切都是報應。”
吳相海搖了搖頭,心灰意冷道:“吳尋,我不知道他在哪裏......”
古三爺轉過身來緩緩道:“我知道,我同你一起去找他。”
天色已晚,一個穿了一件黑色大皮襖落魄的年輕人匆匆走進一家便利店,他要了三個包子,兩個饅頭和一袋熱豆漿。出門后,他站在街角狼吞虎咽吃着手裏的包子饅頭,這樣子像是餓了幾天沒吃過飯。他嘴裏塞滿了食物,看着馬路上來往的行人心中有股說不出的難受。他是為數不多含着金鑰匙出生的人,從小到大錦衣玉食,別墅豪車要啥有啥,甚至就連心愛的女人他老爸都能想法子給他搞到手。曾經他不管走到哪裏都有那麼受歡迎,阿諛奉承的人更是一波接着一波,可謂是風光無限。但那些已成了回憶,現在江河日下,金錢、名聲、地位、女人彷彿是眼前包子裏散發出來的熱氣,轉眼之間便消散了。現如今,他活得就像街邊那條流浪狗般落魄不堪,同時那些阿諛奉承的人似乎已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出現過在他的面前,因為他的老爸趙駟已被立案,沒收所有財產,被判了無期徒刑。趙蒙低頭抹了抹眼裏的淚水,悻悻然道:“該死,為什麼我會淪落到今天這個模樣,老爸,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他猛吸了一大口豆漿,咕着口中的包子嚼了幾口后咽下,又將兩個饅頭狠狠往地上一扔,再重重踩上幾腳,發泄發泄心中的怒氣。這一系列動作結束后,他將兩隻手插進衣服口袋裏拉了拉皮襖,氣呼呼的朝一條小巷子裏走去。
巷子灌風,趙蒙縮了背快步走着,迎面走來一個穿着黑色羽絨服的人,羽絨服帽子戴在頭上,臉上戴了口罩,縮低了脖子快速走着。兩人擦肩而過,身穿羽絨服的人忽然向後一把揪住了趙蒙的後頸,把他一把甩向地面。
趙蒙一個踉蹌摔了個四腳朝天,他很快坐起,心生畏懼,衝著那人道:“你誰呀......你要幹什麼!”
那人站在趙蒙前面,摘下了帽子口罩,同時嘴裏“呸”一聲朝趙蒙吐了一口唾沫,然後用一雙鬥雞眼瞪着他。
由於趙駟的關係網,趙蒙隱約記得與這人在酒店餐桌上吃過一頓飯,認出他正是黑竹幫第一打手,鉤子。趙蒙坐在地上,身子不由自主向後挪,害怕道:“你…...你要幹什麼?”
鉤子冷笑一聲,凶霸霸的瞪着趙蒙一步步逼近:“哼哼,幹什麼?都是你那不成器的爹,把老子我案底都一五一十供了出來,現在老子的懸賞令都貼的滿大街都是。老子東躲西藏,吃了上頓沒下頓可過的那叫一個慘吶!”說完忽然俯身一把揪住趙蒙衣領,“啪啪啪啪”給他吃了四記大耳光子,把他眼鏡都扇飛了。
趙蒙雙頰被打得通紅,嚇得絲毫不敢動彈,只是嘴中求饒道:“你要怪就怪我爸去,找我幹什麼呀......嗚嗚嗚…...”說完他已嚇得哭了出來。
“哼,沒出息的廢物,比你爸還沒用!”鉤子揪住趙蒙那雞窩般的頭髮把他從地上拉起。
“啊——哇啊啊啊!”趙蒙痛得大叫,鉤子生怕引來路人,拿出一把小刀在趙蒙眼前晃了晃:“再叫一聲,老子一刀做了你!”
趙蒙被嚇得瞬間不敢吱聲,只是輕聲抽泣。鉤子把趙蒙按在牆腳,拿小刀抵着他的脖子說道:“我問你,那個陸向陽在哪裏!”
趙蒙臉色慘白,抽泣道:“這個,我不知道呀,真的不知道......”
鉤子心想這窩囊廢應該是真的不知道,他的鬥雞眼轉了一圈,忽然靈光一閃,思索道:“要是抓了陸向陽那女朋友給阿秋,就不怕那小子不現身了,到時候老子我還是大功一件,東山再起指日可待!”便又問道,“他那小情人在哪?”
趙蒙哆嗦道:“什麼…...小情人?”
“就是以前被趙駟搶來的那妞!你他娘的還敢給老子裝傻!”鉤子惱火了,用刀背拍了兩下趙蒙的下巴。
趙蒙兩腿發軟,如糠篩般發抖,連聲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說的是羅芸,w我知道她在哪,帶你去找她!”
“哼!”鉤子放開趙蒙,拿刀尖指着他的鼻尖:“快帶我去,要是敢耍老子,小心老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嗯......”趙蒙連連點頭。
鉤子脅迫着趙蒙去找羅芸,一路上趙蒙看到幾次警察巡邏車,他也不敢叫,只想快點帶着鉤子找到羅芸,別再讓這個亡命之徒纏着自己。趙蒙帶着鉤子,很快兩人便徒步來到羅芸家樓下附近。鉤子心裏尋思:“要怎麼樣才能綁住這個小妞,來硬的恐怕會引起騷動,引來了警察可麻煩的緊。”
他拿刀柄戳了戳趙蒙的後背,惡狠狠道:“這妞家裏幾口人?”
趙蒙答道:“她們家三口人!”
鉤子抬頭,只見寒風凜冽,天空已是黑漆漆一片,大概已是晚上八點左右。他又問趙蒙:“這個點他們家人都在家嗎?”
趙蒙答道:“她爸應該不在,她媽不確定。”
鉤子想了片刻,輕踹了趙蒙一腳道:“你小子把她叫出來!要是敢耍花招,把你肉一片片割下來!”趙蒙只得硬着頭皮朝樓上跑去。鉤子轉念一想,“他媽的,這廢物要是躲進她家不出來怎麼辦?這可打草驚蛇了,蛇肯定關門不出來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鉤子又走了過去。
羅芸家住三樓,鉤子與趙蒙上了樓道,經過二樓忽然看到一個戴了鴨舌帽的人,坐在樓梯正中央台階上。鉤子皺了皺眉頭不想引人注目,便與趙蒙兩人躋身從旁邊穿過。不料那人忽然一伸手,緊緊抓住了鉤子的后衣角,猛地一用力,“哎喲!”情急之下鉤子伸抓住了趙蒙后衣領,兩人齊齊仰面向後倒下,隨後斜躺在樓梯上滾了下去。
鉤子被趙蒙壓在底下,他用力推開趙蒙,跳了起來怒罵道:“你他媽的誰呀!”
只見這人緩緩走下樓來,摘下了鴨舌帽子,順了順頭髮笑眯眯說道:“咱們又見面了。”
鉤子一見這人的臉瞬間一哆嗦,陸友元,已是他這輩子最怕的人。“你…...你…...”鉤子指着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陸友元緩緩道:“呵呵,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崔老刀倒下了,今天輪到你了。”
鉤子的兩條腿抖得厲害,不過也注意到了陸友元映在地上的影子,心中的畏懼稍稍減弱了幾分,開口道:“混混賬東西,你明明是人,別他媽的…...裝神弄鬼嚇唬老子!”說完便拉着趙蒙快速退出樓道。
陸友元一步步逼近,鉤子一步步後退,鉤子下意識的把手中的刀向陸友元一扔,可根本沒個準頭,陸友元連頭都沒有扭。他本是玩飛刀的,現在居然嚇得把手中的刀給隨便丟了出去。
陸友元忽然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哨子放在嘴裏“嗶——”一吹,尖銳的哨聲瞬間把周圍的人給引了出來。就連上了年紀的老大媽老大爺也拿了鍋碗瓢盆紛紛出動,不一會兒就把鉤子給圍在了中間。
“黑竹幫的惡人果然來了!”
“陸先生,果然如你所料啊!”
“就是那個通緝犯鉤子,今天別給他逃了!”
眾人七嘴八舌指着鉤子,他向左也是人,向右還是人,時不時還有人朝他扔雞蛋西紅柿,鉤子面色漲紅,手裏也沒了威脅工具,再待下去非被這群人亂棍打死不可。他急中生智衝著陸友元大喊:“有種來單挑啊!叫這人多人來算什麼本事!陸友元你敢不敢?”
只見陸友元抬了抬手,周圍嘈雜的老百姓漸漸安份下來,他說道:“好啊,我跟你的賬先算算!”
鉤子見眾人不再發聲,又動出腦筋來:“好…...老子打贏了,那就放我走!你…...敢不敢?”
眾人怒道:“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今天你休想走!”
“就是,陸先生,別中這小子的激將法!”
不料陸友元擺擺手,對鉤子說道:“好啊,放馬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