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流年
額頭的傷口究竟有沒有縫針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這天發生的種種都是古怪的,再沒辦法考證。往後也沒有再發生詭異的事情,日子似乎恢復了平靜。
很快,拆線的日子到了。不過,剛一拆開額頭的紗布,感受到醫生手指尖溫柔的觸感,不知為何,我就緩緩睡去。
往後的日子裏,我照常去上學,只是我總覺得自己額頭有一雙隱隱躁動的眼睛。雖然並沒有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但是自己總覺得身邊有些什麼事情在悄悄地發生改變。
而且我每日都會莫名其妙的獃獃的等候着一個人,我忘記自己是想等待什麼人了,只記得有一個很重要的人,我應該去找他才對。但隨着日子一天天消逝,我記憶中的這個人臉越來越模糊,而且心中迫切要尋找這個人的感覺也在漸漸消失。
這期間,實實在在是發生了一件大事,也是這件事,將我封存的記憶盡數喚醒。
我出生沒多久,舅舅就娶了現在的舅母,雖然是個寡婦,但是舅舅情竇初開並不介意舅母帶着一個兒子。我小時候很喜歡這個小哥哥,不過,就在我十二歲小學剛剛畢業之際,舅母大病,小哥哥被送走了,我並不知小哥哥去了哪裏,只是再也沒有見到過這個人。
也是暑期之時,舅母終究是沒有熬過病魔,在家中床榻上病逝。也是當天,我才得知,舅母是肺結核,小哥哥夫家親戚為了避免他孤身在陳家生存才接走。
也正是因為小哥哥被接走了,舅母喪事流程中缺了孝子,所以我和另外兩個哥哥都被拉來做孝子,只不過之後詭事不斷。
“媽,我的額頭有點癢。”
爺爺的喪辦上我經歷過一次,所以這次舅母的喪辦上我算得上是駕輕就熟。這天我照舊跪在舅母的棺材旁,額頭天眼處傳來陣陣溫熱,很舒服,又很癢,這才出言讓我媽幫我看看情況。
“額頭傷口都閉合了呀,這麼些年都沒事兒,這怎麼氧起來了呢?”我媽呢喃了幾句,拿清水幫我擦了擦,沒發現不對,就讓我先忍忍,說是事後帶我去查查。
就在當晚,我清晰的感覺到額頭的溫暖逐漸變得猛烈,開始灼熱起來。
“嘶——”
隨着額頭的灼熱,我的後背一涼,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脊梁骨一路竄上腦袋。我猛然間回頭,就見一抹熟悉的紅色身影站在我的面前,正是我舅母,她的身邊那個孩童更是咧嘴對我一笑。
我頓時間瞪大了眼睛,周身什麼人也不見,只剩下我眼前迅速蔓延開來的血紅色。而這一瞬間所見到的孩童,赫然是自己年幼時的模樣。眨眼間就向我撲來。
“師傅,救命!”
我脫口就叫了出來。一邊跌跌撞撞的跑出院落,一邊高呼。可是我什麼時候有師傅的?還沒想起來那麼多。
當我正狼狽的逃跑時,突然發現迎面來了一群人,這夜太黑了,也看不清楚。只感覺這群人走得挺快的,轉眼就到了跟前。這才發現,原來是四個人抬了一頂轎子,停在了我的旁邊,誰都沒有轉頭看我。
這四人一個個像紙紮人一般,不,可能就是紙紮人,穩穩噹噹的落下轎子,在我愕然地的目光中,那似我幼時容顏的孩童瞬間進了轎子,我甚至來不及看清他是怎麼進去的。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覺得轎子呼呼地往前跑着,明確地說是飄着,因為我完全沒有感覺到轎子的顛簸和人的腳步聲。我心下微微放鬆,這些鬼東西終於走了。
而我拍拍胸口舒口氣的瞬間,再定睛一看,赫然是我自己坐在轎子中。我抬手想摸摸轎子,至少我得先下去才行。
奈何怎麼也動不了,低頭一看,身上綁着一根根細細白白的繩子,像麻桿做的一樣,仔細想想這種麻桿都是孝子手裏拿的那種纏着白紙的棍子,刺客卻捆綁在我的身上,我心裏是滿滿的驚恐。
再抬頭,那幼童白森森的臉和黑漆漆的深邃眼眸就出現在我的眼前,貼着我的鼻翼,我分明聞見一股鐵鏽的味道。那是血腥的味道。
這一次,我失聲尖叫。血的味道是從我額頭傳來的,因為那個幼童手裏攥着一撮香火,木質柄的那一頭直直的插在我的額頭上。痛意鑽心,沒辦法思考,只有不住地嚎叫。
而那個鬼東西握着香火的手順勢一轉,又是剜心的痛。我分明聽見腦海中“咔擦”的一聲脆響,什麼東西被打碎了,記憶猶如潮水一般湧來。
“張術士!師傅!天眼!”
這一刻,除了額頭的疼痛,似乎沒有那般恐懼了。天眼隨着我的雙眼和心意瞬間開啟,眼前的畫面全部消失,這些痛苦的感覺也漸漸褪去。
只見我的班主任拿着香灰在不停的撫摸着我的天眼,天眼開啟的那一瞬,我才發現,原來我小學六年的班主任就是張術士——我的師傅。
“師傅!”我苦澀的叫了一聲。
“嗯,想起來了?能看穿我的本體,想必天眼融合了,還疼嗎?”張術士意外的溫柔。
我搖搖頭示意並不痛了,餘光卻看見一旁站立的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