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啟:為什麼要抹掉我的人生?
梨葉青醒來時,閉着眼睛她覺得周圍好吵,嗡嗡地讓她頭疼。
睜開眼,她慢慢抬起頭。她在教室里,劉瀟瀟坐在她斜前方,正在從身後的書包里掏出一包檸檬片,她要泡水喝。她同桌何歡跟他們班的體育課代表嚴霜鬧得正歡。葉青知道何歡喜歡嚴霜。葉青心想那有什麼用呢,嚴霜現在就是個傻子,現在他誰也不喜歡。沒一會兒葉青就看見嚴霜的胖老婆單珺惠面無表情地走進教室。
忽然間刺耳的鈴聲響起。葉青只覺得這聲音忽遠忽近地,更讓她頭疼。
物理老師那個年紀輕輕的禿頂男走進來。葉青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看着這些人遠遠近近地走來走去。
她本來只想跟嚴霜和他老婆這條線,但是看到物理老師讓她很疑惑:“物理老師怎麼進來了?”
“你還沒睡醒嗎?你知道現在什麼課嗎?”同桌江風瑤的聲音傳了進來。由於江風瑤坐的離她實在很近,這個聲音就像個鼓一樣響,嚇了她一跳。
“什麼課?”梨葉青抬手看了眼手錶顯示2點25分,又瞟了一下課表:生物英數。
“生物。”
“都物理課了,你睡了一節課了。。。你從下午來了就一直睡。”
“不是2點開始上課嗎?”
“什麼時候2點上課過???一直都是1點半上課的啊”
“一直都是啊!中午12點開始午休,大家都先去吃飯,吃完飯了回來1點多,趴桌子上睡會,2點之前醒就行啊。”
“你是不是還沒睡醒?”
“不是,一直都這樣啊!哦哦!不對不對,上班的時候是這樣的。上學時候我不記得了。那誰記得啊!”
江風瑤的眼神扭曲成了一個萬花筒,不再說話。
“是不是嘛,我說錯了嗎?”葉青還在繼續。她轉頭問后桌,涼霄並不知道前桌之前發生了什麼。他只聽見梨葉青突然轉過來劈頭蓋臉地問了一句“大家都是2點起來幹活的,是不是嘛!”
“幹什麼活?”涼霄之前就覺得梨葉青有點奇怪,從來搞不清楚她在想什麼。此刻就更覺得她有病。“怎麼滴,打算好直接去種地了嗎?”
此刻葉青只覺得跟他們都說不通,就放棄了。她盯着前面的物理老師,在想怎麼能讓他們都相信自己。
葉青想到之前端木跟她說過,有一次他做夢夢見他倆在爬在一個懸崖邊上,要去一個山洞裏開門,然後開門的鑰匙掉了。端木說夢裏葉青突然就跳下懸崖不見了,很快又像個彈簧一樣帶着鑰匙跳上來。端木心想我叉你有這本事不早說,咱倆還在這趴着幹嘛,直接跳過去開門不就好了。
所以,她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等下帶着同學們重新走一遍這個流程他們就都信了。
梨葉青焦急地等着,但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物理老師上着課,總不能現在帶着大家走一遍時裝外貿公司的午休流程吧,那也對物理老師太不禮貌了。然而等下課感覺還要好久。梨葉青不耐煩起來,手指敲着桌面,腿不停地晃着,連帶着桌子也一起動。桌子有一搭沒一搭地碰着前桌的何歡,合歡不爽地向前拉了一下自己的椅子。
椅子與地面用力地摩擦,發出“滋啦”一聲,還挺響。椅子發出的刺耳噪音讓梨葉青心裏一激靈。突然梨葉青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她摸着書桌表面包漿的紋理,大腦開始一片空白。過了好久,她戳了戳劉瀟瀟。
“是2點開始幹活嗎?”
劉瀟瀟看了她一會兒,特認真地說:“不是。”
葉青長嘆了一口氣。又過了好一會兒,物理老師似乎快下課了。她又戳了劉瀟瀟。
“你有鏡子嗎?”
劉瀟瀟有點來氣,“上午你借走了還沒還我。”
梨葉青伸手在桌斗里摸到了一麵粉色的小鏡子,她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
......
我是死了嗎?
什麼意思?
我現在在哪?
這些人是誰?
......
這不是夢?
不知道過了多久,梨葉青一直這對自己腦子裏的各種想法說“等一下”“等一下”。她實在是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她雙手抱胸仰頭朝天,對於她現在的狀況,她已感受不到周遭投來的異樣目光。
她再次戳了戳自己高中最好的朋友劉瀟瀟,問:“你幾歲來着?”
“......我十八!你也十八!”劉瀟瀟又一次認認真真地回答她。
“我也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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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後的時間裏,梨葉青似乎沒動過,偶爾翻翻書,有人問她話,她也會隨便應答兩句。
但事實上梨葉青整個人凝住了。時間在劃過,但她的靈魂被凝在那個座位上,一動不能動。直到晚飯過了,晚自習也過去一節課了。時間開始讓她鬆動了。
“我也十八。。。?”她開始想這句話什麼意思。她像個傻子一樣,重新開始學習這句話的含義。
“我是,回到十八歲了,嗎?”這句話,比上句話好理解多了,她開始問自己。
很快,她腦子裏只剩一句話:
“為什麼要抹掉我的人生?”
“為什麼要抹掉我的人生?”
“為什麼要抹掉我的人生?”
晚自習放學了,同學們陸陸續續走了。她也機械性地跟着收拾書包,心裏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拿着自己的書包,跟着三三兩兩的同學往外走,她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她抬頭猛地看到教導主任站在門口。
梨葉青一下子驚醒!她確定自己回到十八歲了!
傳說全學校最可怕的那個人站在她面前,教導主任極具穿透力的眼神刺向她。其實梨葉青高中時期很乖,跟教導主任並未有過什麼交集。但因為教導主任那可怕的眼神,全校學生都怕他,包括梨葉青。傳說他曾爆揍過一個學生,上課時連扇一個學生三十多個巴掌,聲音大到全校都聽的到,扇到後來全校學生齊聲高數巴掌數。後來梨葉青跟端木聊起過這個事情,她已記不清教導主任的臉,只是一邊笑着說一邊覺得小孩子們也是太扯了,不知道是誰開始妖魔化教導主任的。
真的看到教導主任那張具體的面龐時,梨葉青是真的明白了:如此一個跟她高中生活沒有交集的人都出現了,那這真的不可能是夢了。
想到這,梨葉青想到了什麼,她突然“啊”驚叫一聲,衝著校外狂奔而去。給教導主任都嚇了一跳。沒一會兒梨葉青又跑着回來,折回車棚,好在沒多少自行車了,憑着記憶找到了自己十多年前的那輛自行車,翻遍了書包衣服兜,顫顫巍巍地摸到了車鑰匙,開了車鎖騎上了車嗷嗷地衝出了校門。
她從來都沒有騎這麼快過。在一段下坡路上,她眼看着自己超過了一輛汽車。但她覺得還不夠快。
到姥姥家樓下,梨葉青來不及停車直接蹦了下來。此刻她雙手抖得像篩子,拿着鑰匙實在找不到鎖眼鎖車。索性立馬轉身跳上樓,急得兩三個階梯往上蹦。一不小心摔倒了一跤,門牙卡到了台階磕破了嘴唇,她嘗到了嘴裏的血腥味,但來不及擦。她心裏實在太急了。她離家門越近,她越着急,最後幾個台階她覺得自己是飛過去的。
衝到家門口的那一刻,所有熱切的,急切的情緒都涌到她的嗓子眼,一瞬間她嗓子要炸開了,細細的脖子似乎被一塊巨大的,像宇宙一樣大的石頭堵住,她疼得快無法呼吸了。
她覺得自己要爆炸了,在爆炸之前,她“哇”的一聲哭出來了,整個樓道都回蕩着她的哭聲,一聲聲炸裂。
她記得自己上次這麼哭的場景。她開始砸門。
開門的是姥姥。
“媽呀!這孩子怎麼了!”
“我,我,我。。。。。。”
“你怎麼了啊!”姥姥看到嘴裏的血,嚇得叫起來。隨後梨葉青的媽媽梨花白聞聲趕來。她看到女兒血次呼啦的嘴,這嗷嗷大哭的場景,加上之前哐框的砸門聲,一時之間嚇住了,怔住那裏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我,我,被狗攆了!”梨葉青嘴裏噴着血,大聲地嚎哭出來。
這一聲聲嚎哭來的太猛烈了,很快把梨花白從懵逼的狀態中震醒了,讓她十分煩躁,瞬間點燃了她的憤怒。
“你是不是個傻子!?你哭什麼?哭這麼大聲幹嘛!”
“哎呀!小點聲,別罵孩子。孩子這讓狗嚇着了。”姥姥拉着葉青往屋裏走。
“她多大了!都快十八了!這麼大個子個人了,讓狗嚇成這樣丟不丟人!”“還跟這嚎!”
“你嗷嗷的比她還大聲。”姥姥嘟囔着,去找藥箱。
梨葉青站在門口,一刻沒停地輸出高音貝哭聲。她要依靠周圍的高分貝去營造一個磁場,能讓她蓄力說出那句話。
“我要姥爺抱!”
“我要姥爺抱!!”
“我要姥爺抱!!!”
梨葉青她什麼都不要了,書包外套全部都扔在地上,徑直往房間跑。進入房間時,她看到姥爺剛從床上起身站起來。梨葉青的目光落在床上那個工工整整的被子上,有三個邊被窩了進去,一個人鑽進去剛好不會漏進冷空氣。現在被子的一角被掀開,變得不工整了。
“抱,抱我!”
最後這幾個字,梨葉青更像是吼出來的。強烈的情緒像是遇到火山爆發的瀑布,液體瞬間變成氣體,氣體又變成碎玻璃碴子被不顧一切地噴了出去。
姥爺突然笑了出來。
“來,抱。”
梨葉青攢了十年的洪水猛獸,一瀉而出。那衰老又脆弱的身體把她抱在懷裏,但她平靜不下來。她心裏的黃河還在奔涌,穿透了她自己的身體,也穿透了姥爺的身體。
“這怎麼大鼻涕還流上了?人家都說流血不流淚。你今天不僅有淚有血,還附送上了大鼻涕。”姥爺一邊說一邊拿了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梨葉青張嘴一笑,這才看見門牙還磕掉了一角兒。
梨葉青心想,回來了也挺好。
摸着姥爺柔軟的手,梨葉青想起了端木復長,又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