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啟之前:柔軟
下午6點34分,梨葉青給端木復長發了微信:“不知道誰家炒蒜苔,賊他媽香。”
過了21分鐘,端木復長回復:“我發現炒蒜苔這個味兒就很容易往外竄。”
“是啊,為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
“嘿嘿,我也不知道”
“嘿嘿”
端木復長最近太忙了,每天幾乎凌晨回家,所以晚飯基本是梨葉青自己吃的。但不管多晚,葉青總是會給端木準備點吃的,有時候是切好的蘋果、剝好的橙子,有時候會準備巧克力或熱牛奶,偶爾也有她晚上吃剩的晚飯。
“走了!回家”看到端木這條微信,葉青看了眼表,11點39分,起身去冰箱裏拿了些新買的草莓出來,大概沖洗了一下。半小時後端木走進家門,看到葉青鼓脹着臉坐在桌子旁,眼神里含着硬擠出來的不開心。
“為什麼才回來?”葉青用手撐着下巴,好像她那鼓脹的臉被真的氣得有多沉似的。
端木心裏覺得好笑,但只說了一句:“車快沒油了,我去加油站加了個油。”
葉青用手比量着數字七,還故意伸到端木眼前,“我多等了你7分鐘。”
“來,抱抱。”端木雙手環住葉青的腰,葉青穿着厚厚的地板襪踩着端木的皮鞋,兩人一起搖晃着往餐廳走。這次葉青把手貼着自己的鼻子比量着手勢七,“7分鐘,每多一分鐘我就多想你一下,每多想你一下,我就會多生氣一下,多生氣一下我就要多吃一顆草莓才能平復。”
端木看了眼碗裏剩下的五顆草莓,忍不住說:“你給你老公一共就洗了十二顆草莓啊!還偷吃了一半多。”
“我那不是偷吃,我那是平復愛你的心,不想讓它受到一點傷害。”葉青瞪着大眼睛,擺着手,假裝自己很無辜。
端木嘗了一顆草莓,味道確實很不錯,酸酸甜甜的。剛才抱着葉青時靠的太近,她又一直說話,她嘴裏散發出的就是這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想到這,端木忍不住又吃了兩顆。
“我今天又被罵了。”葉青說的時候毫無愧疚,端木甚至看見她微微張開的鼻孔似乎在壓着笑。
“怎麼了呢?”端木邊說邊塞着草莓,慢慢嚼了起來。
“我今天把盤扣上的金絲線燙化了。我沒有很用力的,正好有一根絲線真凸面上,一下就被我按化了,但是好在它直接粘住了,沒有脫線,不然我真的慘了,哈哈哈哈!”
“你為啥要熨它呢?一般情況下你們不是不會對成品旗袍進行熨燙處理嗎?”
“是啊!今天要給倫敦那邊發樣衣,我之前一直以為要的是那套粉紅色帶亮片的,今天才告訴是那套紅色,金絲暗花紋的,營銷部早不說!我從樣衣間找出來的時候,好巧不巧下擺靠近盤扣的地方有油筆漬,不知道哪個缺心眼甩上去的。我讓阿悅抓緊清理一下。這孩子直接拿水洗了,她說她一時間找不到乾洗劑。所以那個盤扣那就縮水皺掉了。營銷部又催的緊,我一着急沒控好溫直接熨了。結果那個金絲線被燙化了一點點。”
葉青又開始掐着手指頭比量着“一點點”手勢。
端木皺着眉頭假裝生氣地說:“這個責任又不在你。誰罵你的,實在太過分了吧。”
這次葉青是真心實意地撅着生氣的小嘴湊到端木身邊,伸手環着他的脖子,湊在他耳邊略帶委屈地說:“我媽。”
“媽媽太過分了,怎麼能當著外人的面說你。”
“這次還好,微信上罵了我兩句。”
“確實,比以前強很多了,柔軟了很多。”
“我也柔軟了很多呢!”
“是,好太多了。”
“這都是跟你學的。”葉青哈着氣貼着端木的耳邊說。話里的空氣振動着端木的耳膜麻麻的,連帶着也微微顫抖了端木的心臟。
“那後來呢?最後給人家發貨了嗎?”
“發了呀!其實看不出來的,唯一的bug是可能容易脫線,所以多發了幾顆備用盤扣。不過樣衣嘛,應該也只穿一兩次看看效果,不會出問題的。”葉青又輕鬆地搖頭晃腦起來。
葉青瞟了眼碗裏還剩一顆草莓,“你不吃了嗎?”
“不吃了,留給你。”
葉青笑嘻嘻咬下最後一顆草莓,此刻時間已接近凌晨1點,她忍不住又輕叫了一聲“你快去洗漱啦”。
過了一會兒,兩人舒展地躺在床上,葉青輕輕揉搓着端木的手,習慣性的,也像第一次一樣。梨葉青一直都很喜歡端木的手。當她第一次摸到端木復長的手時,心想怎麼會有男生的手這麼瘦長,又這麼柔軟。端木這個人就像他的手一樣,堅韌又柔軟。
“我本以為你今晚會早點回家。”
“是啊,本來都出門了,遇到了馬路,我倆聊了一會兒。我們在猜,這個項目結束后,誰會離職。”
“誰會離職?”
“他會。”
“。。。。。。你怎麼說?”
“先安撫一下,我也不希望他走。畢竟是我帶出來的,是個好苗子。”
“他是不是想要你給他加薪呀?”
“三個月前給他漲過薪啦,再漲薪別人會覺得我太偏袒他了。”
“哦對對,之前你說過,我忘了。”
“沒事。不過,確實也太辛苦了,如果他實在要走,我也理解。”
“最辛苦的就是你。”
端木又在葉青的嘴裏聞到了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端木想到之前談戀愛的時候,有一次逛街遇到了一家蛋糕店,葉青背着手盯着櫥窗里的蛋糕出神,突然轉過頭來對端木說:“你知道我最喜歡吃草莓蛋糕嘛?”
“你是不是又偷吃草莓了?”端木側頭看着葉青。
一旁的葉青半睡半醒中,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沒有”。
最近,梨葉青對自己家的那部電梯一直心有餘悸。
原因是之前有次他倆差點被困在電梯裏,樓梯在運行到18樓的時候突然抖了一下,卡頓住了。在端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梨葉青瞬間在電梯裏嚎啕大哭起來,嘴唇哭得發抖。端木當時實在想笑,葉青嗷嗷地哭,貼着牆半蹲着雙腿哭喊說這樣能保命,還一邊言語不清地強迫端木也這樣做。電梯裏維修電話另一頭的哥們也被嚇的半死。
所以當端木按開電梯門時,葉青害怕地甚至不敢動,怕任何一個小動作都會引發電梯墜毀。葉青顫顫悠悠走出電梯時,端木覺得不扶着她似乎她真的會跟這個電梯一起完蛋一樣。葉青走出來后哭得更厲害了,劫後餘生的感覺湧上心頭,也覺得自己的眼淚和智商都受到了侮辱,被自己氣得又多擠出來很多眼淚。後來葉青解釋那時候嚇成那樣不僅僅是因為怕死,她覺得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甜的發膩,如果就這麼結束了,她實在是太委屈太生氣了。
所以,最近每次梨葉青坐電梯時,她總死死盯着屏幕,數字跳動着接近“18”,她的心跳也接近停止。屏幕上的數字跳到“19”時,她才又活了過來。
今天電梯裏只有梨葉青一個人。她又習慣性地盯着屏幕,隨着心跳習慣性地接近停止,電梯似乎又微微顫抖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她昏過去了。下一瞬間再睜眼屏幕上的數字已達到了“19”,葉青覺得她死過一回了。她手腳發麻,頭也發昏,當電梯門打開時,她只能下意識地迷迷糊糊走出電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開的家門,緩慢地爬進沙發里,獃獃地盯着電視,漸漸倒下。
她嚇得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