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許家鎮楊瓊仗義 柳湖亭葉尚激斗
原地取了寶劍,得意的前行。雖是耽擱了些時辰,卻喜訛詐來四十兩銀子,又妙計整治了兩個害民的蠢賊,心中自是大為歡喜。沿路行不半個時辰,見着一處炊煙裊裊的鄉鎮。這時已是午時一刻,小鎮的茅屋房舍內飄傳出一陣陣飯熟菜香之氣,對於飢腸轆轆的行客自是誘惑。
楊瓊快步走進鎮裏,就沿鎮心大道上尋了一處飯館座歇,不一時酒菜俱至。吃得飽滿后,見店中無人,遂與店掌柜打閑一時后,問道:這裏離荊州府還有多遠?
那店掌柜名叫許老四,回道;前方一百三十里處便是夷陵山脈,過山之後通往荊州府便是一馬平川,兩日便到。楊瓊點了點頭,將眼環顧一看,只見諾大的街道十分蕭條冷清,隱隱有些沉悶無人之氣,不禁疑惑道:看來這裏不妙啊!
許老四見他一言便說出有不妙之處,伸指誇道:客官真是好眼力,這裏還真是有些不妙。
楊瓊本是一句胡亂之言,並不當真,聞得一說,一時不禁好奇。見他輕鬆對答,神色不慌,料想也不是什麼禍事,笑道;能說詳細些么?過路人想知道。
許老四相視點頭,停頓了手裏活計后,就同桌座答道:客官既然是外來人,與你說說也好,你來評評理。楊瓊點頭道;在下會的。
那店掌柜看了看裡外,見無人在彼,這才嘆道:這裏叫做白柳鎮,只因這兒的鄉民世代居住於此,祖上姓許,因此又叫許家鎮。離這小鎮二十里處有個落水鎮,那裏的人都姓王,因此又叫王家鎮。那鎮上有五六千人居住,這方圓百十里之地,當屬王家鎮人口最多。楊瓊道:那又如何?
許老四不慌不忙的說道:這王家鎮上有一個立龍庄,莊主是個三十來歲的豪頭,名叫王雲保,這個太歲爺可厲害了。楊瓊道:有多厲害?許老四道;他家有良田千頃,佣戶數百。吃不盡的山珍海味,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乃是這裏的一霸。
楊瓊聽得有些愕然,嘀咕道;我道是什麼蓋世英雄,原來不過是個地頭痞子,這叫什麼厲害?后又細細一想,也頗覺得這許老四說的有些道理。鄉俗夫子不比江湖豪傑,眼界自然是大為不同。問道:那王雲保怎麼了?
許老四道:前幾日那王雲保下馬來俺們許家鎮閑玩,看上了俺鎮上的一個姑娘,名叫許艷梅。這王雲保便強凶霸道,也不管人家答不答應,撇下一些金帛后便說要擇日來取,你說這天殺的夠欺負人么?
楊瓊道;自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許姑娘一家答應了嗎?許老四道:那艷梅其實是俺許家鎮的一個孤兒,無父無母,都是靠左鄰右舍的接濟才養大成人,說起來也夠可伶的。
楊瓊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處境,與這許艷梅頗有相同之處,默然點頭道:看來那王雲保是個惡貫滿盈之人。許老四道:這倒不好說,時好時壞的,只能說是好事做盡,壞事也做絕。楊瓊道:既然是這樣,那許姑娘嫁與那王雲保未免是件壞事,日後相夫教子,調教他的脾性,多造福於鄉梓,倒也是件可賀之事。
許老四睜眼怒道;好么?那王雲保早有了三妻四妾,聽說個個都無比的潑辣,爭權奪勢。似艷梅這等溫柔的姑娘嫁入了立龍庄,那日後免不得要遭受苦難,又無人與她做主,那教她日後如何生存?楊瓊見他發怒,不禁疑惑道:莫非那許姑娘是你老的侄女或者親屬?
許老四搖頭道:艷梅姑娘是我許氏一脈的族人,為人親善,俺們許家鎮的人口本來就不盛,誰還能忍心看着她去受那等骯髒氣?楊瓊覺得此言甚有道理,反覺得這許老四有情有義,點頭道:那今日街道這般的冷清也是因為這事?
許老四點頭道:鎮裏的父老鄉親都去後山的娘娘廟朝拜去了,所以看似冷清。楊瓊不解道;朝拜?許老四笑道:就是請菩薩保佑我許家鎮的姑娘嫁出去后不要受到夫家的欺負,就是祈福的意思。
楊瓊應了一聲后,笑道;想必是這裏的風俗吧?許老四點頭道:是這裏的風俗,那王家鎮也是如此,小夥子可不要見笑。楊瓊道;不會的,在下尊重這裏的習俗。
楊瓊座歇不了一時,心煩不已。他聞聽此事後便要有心插手來管,擔又苦於治標不治本。自己一走,那王雲保勢必又來鬧事。若說殺了他,彼此卻無冤無仇,又非什麼十惡不赦,安能隨意殺人?一時左右難想出個好主意,便失意的喝着悶酒。
許老四閑着無事,便與楊瓊拉起家常,口裏徐徐說道:聽說艷梅倒也有個喜歡的人,不過那人神秘兮兮的,除了艷梅之外,誰也沒有見過他。楊瓊驚訝道:竟有這事?許老四笑道;這也只是聽說,想來是假的。楊瓊頓時又感大失所望,腦海里更添一絲煩悶。
與他嘮叨一時后,決定不管這事,正要相辭離開時,許老四輕說道:那艷梅來了。
楊瓊順着他指的方向看時,只見前方的街道上徐步走來一個身着紅妝、窈窕淑姿的女子。那女子不過二十三四的摸樣,面有落寞之色,隱見傾國傾城之姿。楊瓊見她來的近了,不便相直看她。她卻也是入這飯館裏來,座歇於側桌。楊瓊有意偷眼一看,真箇是好標緻的女子,但見:
紅妝顯媚,綵衣飄色。清善溫和柔湖水,梨花帶雨暗扶風。伊人花間獨步,彩蝶翩繞難捨戀。佳麗舒容撫姿,花蕾羞澀閉內香。宛若仙子下塵,好似嫦娥落凡。西子不宜爭姿色,一剪寒梅落艷梅。
楊瓊見她有天香國色之美,心中也不近暗暗讚歎。那艷梅輕座於側,面上哀愁失色,並無話說。許老四沏了一壺香茶,幾品點心后,相座於側說了些貼心之言,不外乎是些相夫教子、為人處事之言。說到那女人傷心處時,艷梅流淚痛哭。楊瓊不忍所見,只是側身將酒來痛飲。心頭一時湧上豪情壯志,他並未再打算走,要會一會這個王雲保是個什麼樣的人。
只聽許老四道:你在四叔這裏等他來嗎?艷梅拭淚點頭道:這樣免得驚擾了各位高鄰,還是將就其便吧!楊瓊暗點頭道:看來這許艷梅是個聰明貞烈的女子,我得救一救她,免得羊入虎口。
許老四嘆道:若是我許家鎮能出得一位好漢,何致於我許家的姑娘讓外人來欺負了!艷梅道:四叔不要感懷,或許這就是命吧!誰也奈何不了。許老四道:侄女這麼說,反倒是在寬慰我們了。都怪四叔無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去受苦受難,這心裏真不是滋味。艷梅輕笑道:四叔不必難過,艷梅會照顧自己的。許老四嘆道:到了那邊,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楊瓊連飲三壺濃酒,這時微有醉意。自來酒能壯膽成事,忽的立身將桌子掀翻起來,身影左右亂盪,好似發了酒瘋。許老四本是心煩,驚怒道:你這小夥子好沒道理,怎麼亂來發酒瘋。這一鬧哄,引來隔壁諸多鄉鄰齊齊來看,只是不敢來管。
楊瓊只有七分醉意,神智卻還清醒,將一錠二十兩的銀子放於櫃枱前,呵呵大笑道:過路人來管這事,這錠銀子權當是賠償這些爛桌爛椅,我倒要看看那王雲保有多厲害。
許老四疑惑的看了看他,見他氣度不凡,攜帶寶劍,醉里步伐整齊,身手頗為敏捷。一時間稍有所悟,便會意的點了點頭。
楊瓊將包裹倚在一側,抽出寶劍一路劍法之下,飯館裏十來張桌椅瞬間皆成齏粉,唯獨留下艷梅一副座位不損。她似乎並不感到驚歡,平靜無言。許老四贊道:小夥子好本事,就憑這幾手功夫,也夠嗆着那王雲保了。
楊瓊聳肩一笑,趁着酒興挨過艷梅的側旁道;那王雲保幾時來?艷梅答道:還有一刻,公子是何人?楊瓊道:在下楊瓊,江湖好漢,不如讓我來為你殺了這個惡太歲?艷梅搖頭道:公子不能殺他,若是殺了他,日後必然會生起事端。楊瓊笑道:那我給他來個下馬威,讓他死了這份心如何?艷梅微笑道:好。
其實她看得出楊瓊並非真醉,不過是借酒起事、放開束縛的來幫自己解圍,因此並不驚訝,心中只是暗暗感激。又道;他們人多勢重,公子爺可要小心。楊瓊笑道:饒他是有千軍萬馬,也不能奈我何。艷梅點頭道;我相信公子。楊瓊笑道:相信便好,看得出來,你是個很聰明的女人。艷梅輕笑了一聲,沏了一杯茶道:公子真會開玩笑。
正說著話,街道的南邊路口突然傳來一陣喜悅盈耳曲樂聲,甚是響亮。艷梅立身道:她來了。楊瓊淡淡一笑,將艷梅掩退後,又將寶劍藏住。步下腳風一轉,便連人帶凳橫欄在大道中央。他倚睡在一張五尺長凳上,閉目托首,好似一個醉羅漢。
那迎親隊伍來得近時,曲聲突然啞閉,眾人都愕然的接頭紛議頓時有人喝罵起來,好一派迎親氣象卻瞬間攪變成尷尬之所。
楊瓊也不多加爭執,揪眼一看時,只見前面映入一個高騎白馬的大漢。那漢子看似精壯彪悍,面色凶蠻,氣勢着裝頗似個練武之人。心中暗喜道:這下有得玩了。
懶洋洋的端坐立身後,罵道:什麼鬼哭狼嚎的聲音,攪擾大爺睡不好安穩覺。剛一立身,步伐便十分不穩,東倒西歪,搖搖欲墜的摸樣,好似能教人眼睜睜的看着他醉倒地下,卻又偏偏半天也不曾倒下。
那騎白馬的大漢正是那立龍莊主王雲保,只見他騎着好俊一匹白馬,當先在前面爭彩,突逢有人鬧事,一身的喜悅之氣頓時拋到了九霄雲外。初始也有些驚愕,見是一個醉漢,這才憤怒起來。便用眼色示意旁邊的一個大漢來驅趕。
許家鎮的鄉民見狀皆吃驚不小,都以楊瓊行事魯莽非吃大虧不可。也有那聰明曉事的漢子頗覺此事不容小覷,吃虧的不一定會是楊瓊。
迎親隊裏閃出一個大漢來,暴喝一聲后,卻無反應。上前喝道:哪裏來的醉漢,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連王老爺子的尊駕也敢造次,還不讓開?
楊瓊指笑道:你叫他王老爺子,莫非他已經很老了?那大漢被捉了字眼,一愣道:王老爺子正當大好青年,怎麼會老?楊瓊笑道;大好青年會喜歡被人稱作老爺子三字,你沒讀過書吧?竟說出這等糞言。許家鎮眾鄉鄰聞言無不發一聲笑,數百看客,全無一聲賀喜聲,只是圖熱鬧看。
那大漢啞口無言半晌,只是口齒不清。王雲保也甚是不滿。自己明明才三十齣頭,正當壯年,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下稱老爺子三字?怒瞪了那大漢一眼后,you示意另一個巧言聰辯的漢子來驅趕。
這漢子卻還知些禮儀,唱個喏道:今日是王莊主大喜之日,煩勞尊駕相讓一道,日後必有大禮相謝。原來那漢子見楊瓊儀錶不俗,非龍即鳳之人,隱有豪俠之氣,擔憂會是一個武林高手,因此言語上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楊瓊見他言語有禮,遂滿意的點了頭道;你叫什麼名字,哪裏人氏?那大漢楞道:小人王小山,王家鎮人氏。楊瓊笑道:小山,今天是你要娶親嗎?王小山喝道:好漢莫要胡說,明明是我家師兄大喜之日,奉勸好漢莫要借酒生事,否則後果難料。
楊瓊笑道:不是你娶親,你來着什麼急?王小山道:師兄的大喜自然要咱們做師弟的來操心了。楊瓊道:什麼咱們?本大俠豈能與你等同流合污?
眾鄉鄰又是發一聲笑,這時街道上圍聚的鄉民越來越多,將兩廂道路圍個水泄不通,都料想那王雲保今日遇上對頭了。
那王小山見楊瓊自稱大俠,兀自有些心驚。又見他身影飄忽不定,似倒非倒,抱個江湖拳禮道:不知好漢高姓大名,為何要與立龍庄過不去?
楊瓊笑道;在下楊某,你要問我是哪裏人氏,我也不好說。或是逍遙庄、禁王府、黑蓮教、尚武堂。又或是天龍幫、魅影山莊……他一口氣屈指論數出十來個江湖門派,卻又都互不相干,甚是有些矛盾。
王雲保見他熟知江湖上的派系所在,比自個知道的要多廣,心中不禁生出三分小心。“歷來欺軟怕硬的村漢惡霸,自是怕惹上江湖豪傑。這魅影山莊乃是江湖上的絕跡庄派,他從未聽說過,今見楊瓊隨口說出,便知他是武林豪客。一時被他的瘋癲震懾住,不敢冒然的逞凶。”
王小山哪知厲害?笑道;好漢喝高了,且先回客棧安歇,待酒醒后趕往立龍庄赴宴如何?楊瓊笑道:赴你的喜宴,那真是恭喜你了。
王小山怒道:好漢怎麼喝得如此不省人事,竟是胡亂說話?楊瓊笑道:我胡說了么?怎麼我感覺自己輕飄飄的?王小山笑道:好漢的確是喝多了。楊瓊道;你胡說八道,我怎麼會醉酒?王小山道:好漢居然還不承認?楊瓊笑道:你若能把我從這條道上攆走,就證明我喝多了。
王小山頓時愕然心虛,王雲保道:小山,怎的如此啰嗦,拉家常話么?斜眼示意下,已有用強之意。
王小山本是會意,卻仍遲疑不決。但見楊瓊酒氣衝天時,也就膽大了些,走上前笑道:小人來扶好漢去客棧安歇,以免傷了身子。
楊瓊知他用意,假意迎合道;你來扶我。王小山大喜,前去扶他時,卻哪裏扶得動,無論生拉硬扯還是推擠絆身,楊瓊身骨便如千斤石般絲毫不動,好似落地生根。
王小山氣急敗壞,左手拖住他的臂膀,右掌暗裏一翻,使一招破風刀往他的后脛骨重重一擊。他這一刀力道看似頗足,驚得眾鄉鄰無不驚叫一聲。
楊瓊受了他這一記掌刀,頸后微麻,絲毫未覺疼痛。將頭頸骨晃一晃道:小山,你替大爺撓癢么?像個女人一樣,沒得半分氣力,不妨再使力些個。
王雲保吃了一驚,示意他再發一掌。那王小山果是個夯貨,不知謙讓。果是運氣複發一掌時,楊瓊笑道:這麼亂動手腳,真是無禮。
趁他一掌將落,暗中運氣使催煙功一個反震。王小山正喜得手,不想掌刀恰碰及他的後頸,便覺是打中了一個簧力,自己所發的氣力竟照舊不誤的反彈回來,倒將自個拋摔到三丈外,右臂膀子便脫臼。
楊瓊大笑道:小山兄,你扶我不成,倒要我來救你了。撞步過去幫他接好臂膀,順勢往他的後頸衣襟一手提在凌空裏,如戲猴子。那王小山這才知曉遇上了硬對頭,只是告饒不迭。許家眾鄰先是驚奇,后才鼓掌歡笑,爭看樂趣。
王雲保心中一陣驚駭,正要翻身下馬時,忽然間胸口一麻遂動彈不得。楊瓊釀蹌的撞到馬前,呵呵笑道:馬是好馬,人卻不見得是什麼好人。抬腿往馬頸上一個重踢,那馬便負痛嘶仰,將他顛顛的從馬鞍上摔下。
原來他被楊瓊暗中打中了穴位,落馬驚慌之際卻又氣沖穴門而解。他又驚又怒之下高叫道;刀呢?從人都搖頭不語。這迎親喜事,本想着是一帆風順,豈有帶刀之理?
楊瓊笑道;想要斗刀的話不妨回去拿來,本大俠可以慢慢的等。王雲保惱怒成羞,見楊瓊手無兵器,便率眾前來廝打。
楊瓊不禁歡喜,展開一路拳腳相迎。兩個拳頭如木錘,逢人便傷。一路腿功似鐵棒,着人便倒。他的手腳武藝雖是疏忽,但要說堂堂中原豪傑對付幾個低弱的農民武夫,自然是遊刃有餘,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不一時便將這支迎親隊打得落花流水。一派迎親場翻成了送喪場。
王雲保卻還有些乖巧,他見楊瓊的武藝高強,便不敢與之交戰。卻另說道:好漢武功了得,只是贏得俺們也算不上高明,若是能勝得了家師的話,那才算是一條好漢。
楊瓊不知他說的師父是誰,但見他這般低劣的武藝時,也就料想他那師父也不過是個庸庸之輩的庄師,一時不查之下,大笑道:那就請令師放馬過來,楊瓊必能教他有來無回。
王雲保憤怒道:好漢口氣不小,連家師酒夜叉也不放在眼裏,是你也不知道他的厲害。楊瓊聽到酒夜叉三字,心頭隱隱一驚,尋思:這個綽號可兇猛霸道得很,想必是個有真本事的硬漢子。但又轉念想道:我連扶桑劍客和李雲宗都不怕,這酒夜叉又能把我怎麼樣?
如此心胸明闊之下,點頭笑道:什麼酒夜叉?若是敢來找我,就讓他變成死夜叉。這師父教出你們這些欺男霸女的草包徒弟,量來也不是什麼高才。
王雲保和眾人啞口無言,見楊瓊勢猛,不敢多加爭執,喚上一干人眾灰溜溜的奪路逃竄。眾鄉鄰見楊瓊一人便打跑了王家鎮數十人,無不歡笑一聲,稱讚他行俠仗義,讚美之聲一片而來。
楊瓊遣散眾人後,返回飯館裏。許老四伸指誇道:小夥子真是好本領,不過你可不能現在就走,救人需到底。
楊瓊點頭道;這是自然的,等會我便去會一會這個酒夜叉,好說便好,不然真教他一世傷殘。到時再給王雲保一個嚴厲警告,讓他再也不敢來許家鎮撒野。許老四點頭道:這樣最好。
這時艷梅從賬房內走出來,面上絲毫不悅,欲要說話,卻又有些更咽。
楊瓊只道他是擔心自己不會是酒夜叉的對手,遂笑道:許姑娘放心,在下有本事和這酒夜叉周旋,你不必擔心。艷梅默然的點了點頭道;最好不要動起干戈,恐怕會兩敗俱傷。
楊瓊笑了一笑,回頭問許老四道:大叔認識那酒夜叉嗎?許老四道:老漢只聽說這酒夜叉門生無數,刀法了得,其學徒大都只是王家鎮的人,俺們這許家鎮的人卻沒有人敢去學藝。
楊瓊道;這是為何?許老四憤道:還不是那王雲保乾的好事,都是這廝在其中作梗。楊瓊疑道:又不是拜他王雲保為師,與他何干?
許老四道:那王雲保生怕俺們這許家鎮出好漢,日後不受他王家鎮的統治,所以他便千方百計的阻擾俺們這裏的年青壯士去習武。就他們那刁難使絆的功夫便讓人丟了半條性命,誰還敢去拜師學藝?
楊瓊怒道:這廝真夠無賴的,那酒夜叉知道這事么?許老四道;他又不來俺們這裏招徒弟,都是鄉鄰里的壯士去找的他。至於他知不知道,誰也說不準。楊瓊點頭道:看來他是不知道,若早知如此,當時該讓那王雲保多吃上幾拳。
許老四笑道;是該教他多吃幾拳,積點陰德。說完,轉身自顧忙活。
楊瓊正尋思那酒夜叉是什麼來歷時,艷梅忽道:我認識這酒夜叉。楊瓊一愣,驚訝道;姑娘認識他,不妨說說看。艷梅點頭道:他叫葉挻,因他愛好喝酒,平時話語也不多,十分端嚴凝重,江湖上便有人叫他酒夜叉。
楊瓊道:原來如此,那可知他是什麼出身?艷梅道:他自說是從陝西而來,漂泊在這裏。離王家鎮三十里以南有個復仇門,他便是那門派的掌門人。
楊瓊唏噓道:敢以復仇二字為門派的人想必是個絕頂高手。“想起適才自個對王雲保說起的那些恫嚇之言時,心中頗有些後悔。”心想若知那葉挻如此厲害,當時說什麼也不該說出這等胡亂侮辱他人的惡語來。
艷梅道:公子還想知道什麼嗎?楊瓊道:從陝西而來的人必定是黑蓮神教的高手。只是不知他一併有幾人在這?“他固然不怕這葉挻,卻也不能再狂言自負,有些擔心他神教人多勢眾,自個倒是力寡難支,反而不妙。”
艷梅道:他自己也說原來是黑蓮教的人,他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在逍遙山莊,名叫葉玉琳。一個是大姐葉玉榮,就在這附近山谷。不過他們姐弟之間的關係很微妙,幾乎從不來往。
楊瓊好奇道:會有這事?艷梅道:他是這樣說的,想來也是真的。楊瓊道;姑娘為何會對那葉挻了如指掌,這是怎麼回事?
艷梅羞澀難語,徐徐回道:他每隔半個月便來許家鎮一次,這是他親口說的。楊瓊省悟起許老四之言,歡笑道:原來許姑娘心儀之人就是這葉挻,我說得沒錯吧?
艷梅青澀道:他是個很孤獨的人,他不與姐姐來往,又沒有什麼別的親人朋友,所以才會被人誤以為是個很兇蠻的人,其實他是個好人。楊瓊道:看來他以前也有過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性情才有些冰冷。
兩人飯館裏閑聊一時,楊瓊料定那葉挻聽到自己的污言穢語后氣憤不過要來爭執,如此難免會有一場惡戰發生。若是在這裏打鬥,必定會驚嚇住了鄉鄰,遂要立身前往。艷梅道:我與公子一同前往,或許能勸他罷免休戰。“她怕楊瓊為自己鬧出性命攸關之事,令人不安。”
楊瓊止住道;不必,等我與他說通了道理,就不會有什麼惡事了。艷梅道:他脾氣不好,公子可不要激怒了他。楊瓊道:在下一定拿捏住分寸,不會貿然行事的。喚了許老四備好一匹快馬,一陣煙便往王家鎮而去。
於路行無二十里,只見一處寬敞的荒地上建有一座乘風涼亭,左邊是連綿高聳的山崖,右邊是凹陷的堰塞碧湖,岸柳青苔的襯映下,湖面波光粼粼,好似魚塘。
楊瓊尋思道:我不去找他,他也會來找我。我若找上門去,他反倒以為我挑屑,更會甘休不得。此處風景甚美,索性我便在這裏等他,也省得我人生地不熟的去尋找。
如此想定之後,將馬遛放在草地上,自往涼亭內座歇相候。還未坐下,忽然聽到前方百十丈遠處的柳林中傳來一陣怪異的風響聲,好似惡風撼林。一陣陣殺氣沖掩大道,緊逼而來。
楊瓊甚覺不妙,連忙撤身在曠野荒地等候,目不轉睛的盯着前方的柳林看。只見柳林折口小徑處飄閃出一個身影亂竄的白影,如驚鴻掠空,似蛇在水裏。那白影在暖日的照耀下若隱若現,刺痛雙睛。
那白衣身影飄閃在五丈遠處停下后,楊瓊這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那是一個八尺身軀、英姿風華的青壯漢子,相貌毫不出眾,但見:
雅俊之容,威風之氣。一股冷傲灌頂,兩把寒刀當先。一領白衣透鏡,好比北國飄雪密。一條寶帶清爽,恰似南國三春秀。勢欺溫候展儀錶,氣沖斗牛欺神威。
楊瓊知他便是葉挻,心裏滿擬酒夜叉是個凶氣撲面、一臉霸惡之人,卻不想所見之人竟有這般正朗的英雄氣概。心中讚歎之餘亦是嘀咕道:這酒夜叉的綽號可真不適合於他,應該叫個賽溫候,小趙雲什麼的。
那葉某也相視楊瓊一眼,呵呵乾笑道:聽說閣下能讓葉某有來無回,這是真的嗎?
楊瓊自知確實說過這話,不能不認。也不便解釋說這是口頭狂妄,朗聲回道;這是在下的胡言亂語,閣下不必當真。葉挻冷笑道;若不當真的話,豈不是讓人誤解了閣下在信口開河?
楊瓊提劍拱個拳禮道;在下楊瓊,願討教閣下高招。葉挻道;那你準備好了嗎?楊瓊道;似乎可以迎戰。葉挻道;可不要勉強的接招,要認真點。
楊瓊被他說得一陣模糊,還道是他也在使恐嚇。但見他說得十分認真,心中不禁將信將疑,把劍拔出后,將劍鞘棄於一側,回道:請閣下賜教。
說出這話,心想你的口氣不小,你我相距五丈距離,待你揮刀衝過來的時候,我豈無還手之力?
葉挻淡淡道;很好。兩字一落,忽的快手抽刀過頂,雙掌合住刀柄,神速的一刀斬下。這招刀法不是尋常的刀功,只見他抽刀之際,刀鞘之內便冒散出騰騰熱浪煙氣,刀鋒更是錚錚脆響,好似有開天闢地之威、高崖落瀑之急。這一刀剛揮斬而下,刀鋒上頓時瀕散出幾十條刀影,密密麻麻,源源不絕,好似能將人裹在刀圈裏碎剮,令人萬分險絕。
楊瓊未料到他出刀如此之快,刀氣瞬間掠在眼前,刀近眉梢,千鈞一髮。他並未小覷於這葉挻,只是不曾知道他的刀法已練到觸手便發的境界,比那扶桑上忍的“狂風迷煙斬”還要厲害數倍。
情急之下,激發起一身功力,將身一抖,揮劍使一個“亂劍絕斬”的劍法迎合上去。刀影劍氣恰一碰撞,發出陣陣磨石刺耳的尖銳之聲。
劍圈化解開幾十條刀影后,卻仍未見成效,尚餘數條刀影疾奔斬來。楊瓊連忙揮劍左右撥砍十餘劍,才平息餘下的刀影。幸得那葉挻並未乘勢急攻,否則楊瓊便是能抵擋得住,那也是勉為其難。
楊瓊的雙睛被刀氣侵得隱隱脹熱,暗自驚道;好厲害的刀法,我苦練十年之久的亂劍斬竟然也抵擋不住他這一招。不愧是黑蓮神教的高手,出手第一招便如此了得,氣候可想而知。
其實不是楊瓊的這招亂劍斬破解不了他的刀法,只是他那一刀憑的是隱忍疾發之勢,刀式過於隱形且繁複,幾乎是暗裏扣招鎖式。刀鋒未曾出鞘便已形成刀招,以內力驅刀斬下之際,其刀自然是威力無窮。那一刀有緩急之效,刀法共合八十一個變式,排山倒海似的掀往,如同四面八方的合圍聚斬。楊瓊的亂劍斬也有七十二道劍影,遇強越強,卻是不分緩急,講究一掩而過,自然是無法全部破解他這刀法。兩人的刀劍之術各有奧妙,卻只是有多寡之別,五步與十步之間。
葉挻贊道:武林中能破解我這招刀法的豪傑為數不多,能在舉手之間破解開這刀法的人更是寥寥無幾,看來你很不錯。
楊瓊心有餘悸,卻並未害怕,回道:閣下這是什麼刀法,在下生平罕見,真是敬佩。葉挻道:三絕刀法之一,雷雲萬鈞斬。
楊瓊驚得目瞪口呆,腦海中驀然尋思起數十日前尚且被扶桑上忍的“狂風迷煙斬”打得幾乎喪命,今日卻在無意中破解開了三絕刀法中最厲害的一招,心中不知是僥倖還是榮幸,只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他料其這招刀法頗耗內力,招式也過於繁複,若非蓄意所使,沒有人會在輕易間使將出來。將劍一整后,嚴實的防備。
葉挻道:你的劍術很好。身影一晃,一道白光閃在眼前,雙掌橫刀攔腰平斬過一招橫掃千軍。這招刀法乃是萬念一恨、兇猛狂殺的刀法,若着人一下便是橫屍兩段,端的是無比凶辣,是武林刀客所學的必殺絕技。
楊瓊見他這招力猛,腰胯間斜力一閃,揮劍后掃一招鳳入雲霄,劍尖斜里挑竄上使,看似力道輕薄,卻也是頗為凌厲的劍法。劍尖從小腹挑起,直升延喉頸,剖一道開腹裂屍的痕迹,不容大意。
自來劍術之道皆在於巧與速,難以一招斃敵,其招式力度皆為拋磚引玉,長力而戰。因此楊瓊從不寄望於在數招之內將一個高手壓制,只有層層潑墨似的縱深遠戰之法來以巧取勝,如此方有更多勝算。若是急拼求成,反而會遭遇不妙。但刀法卻大不相同,不但要意念兇猛、出手下力,且最宜速戰速決。武林刀客的氣力有七分在於刀鋒上,不宜耐久,久戰不勝之下,其招式力道便會逐步衰退,除非有無窮的氣力來運使。
十八般兵器皆有獨妙之處,卻又互肘於相生相剋,並不見得完整。例如劍之捷巧卻力度過輕、刀之迅猛卻氣力過耗、槍之凌厲卻招式過簡、鞭之沉穩卻起手緩余。世上本無絕世兵器,亦無絕頂高手,武藝自在人心所為,古來皆是。
兩人酣激於八十回合間,刀劍纏攪一處,難分勝敗。葉挻忙裏暇空,抽身退卻后,左掌將刀帶住,右手一揚之下,袖管中揮灑出數十枚精細鋼針,閃動耀眼白光,只有微弱的嗤嗤之聲。
楊瓊向來對暗器頗為忌憚,倒不是因為他不能抵擋,只是聽風辨器的耳力尚有不足,難以瞬間從容相對,反而多陷於措手不及之中。
回首相顧,鋼針早刺臨面前,連忙起手使快劍隔撥。鋼針本是輕微之暗器,不似流星飛鏢。在金光正盛的白晝里,這些盈白細小的鋼針更是若隱若現,極難肉眼發覺。一時不慎,面頰上立刻被三枚尖針劃過,血痕鮮明。
楊瓊只覺面上微痛,卻無暇以顧。迎前一招大江飄雪而起。這招劍法精於飄散二字,出劍掠處極廣,劍影如燕旋空,似雪飄江,高低劍路皆有門道。一把劍在凌空裏穿刺騰挪,劍氣如罩巨網而下,極快極猛。
葉挻喝彩道;這招不錯。雖是見彼處劍法撲朔難擋,卻也能巧妙避開劍鋒。楊瓊連連攻上數招連環鎖鏈的劍法后,見無法壓制住他,便將身一退,欲在正面嚴防。
葉挻亦非等閑,深通待機巧變之道。楊瓊步伐剛落,還未立穩住身軀,葉挻精神一抖,猛的欺前一刀價斬。這招刀法甚是有力,瞬間絕斬不容遲疑。楊瓊連忙抬劍一隔,胸下中宮便露出極大破綻。葉挻乘勢將刀鋒一翻一逼,緊緊將楊瓊的劍壓制住,左掌忽的騰出,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往其肚腹橫划而去,去勢甚是神速兇猛。
楊瓊大驚之餘,急忙撤劍後退,卻還是慢了一程,比及退閃時,胸口上早着了一刀,衣襟劃破兩裂,鮮血滾熱流出。這不打緊,這時汗水又將傷口侵蝕得火辣般疼痛,如被螞蟻咬肉,傷口撒鹽,端的是難受。
楊瓊身入江湖以來,已與無數高手打過交道,雖說輸多贏少,卻還不至於吃這般大的虧損,心中又驚又怒。幸得他當時及時後退了兩寸,不然亦是被一刀過腹而亡。這時腦海中生有復仇之念,奮勇一招邪光破日,雙臂舉劍,以劍帶刀,以猛惡之氣,用手腕之力斬前撲去。這招劍法力沉千鈞,勢不可擋,能將巨鼎劈成兩半。雖說經手遲緩了些,但劍鋒上的力度彌補了招式上的不足,無人敢於遮攔。
葉挻未料到彼處會有這般不懼生死的勇念,亦未料到楊瓊受傷之餘尚有如此強猛的反擊之力。他自是看得出這招劍法的威力,但臨時之際難以有效避退,只得是揮刀相迎,欲以內力將彼處這招劍法逼退化解。
刀劍相撞,聲響遠震。兩人出手的氣力幾乎於相當,青玉劍竟卡嵌在武士刀中,彼此抽散不開。葉挻見狀,頗覺對己有利,立即騰出左手連擊數掌,欲以掌法相贏。楊瓊挺胸昂然的受他數掌后卻無疼痛。葉挻怪異之餘再複發數拳時,仍不見成效,心中不免有些驚慌。楊瓊暗道:該是吃我佔了這個便宜。趁他尚未明了之際,雙掌合住劍柄一個攪合,便完全佔了上風。
葉挻那手中的武士刀也是百鍊之鋼,並不易斷,但相比青玉劍的利銳時卻是不可比擬。刀劍交粘一處,劍尖卻正對準葉挻的胸口。楊瓊這時只須將劍一推,便可將他一劍穿心。但自來英雄惺惺相惜,楊瓊雖是累受他所傷,心中卻也對他的刀法佩服不已,又是自己率先挑起的事端,因此便不肯害他性命,遂將手中劍停將下來。
葉挻卻是個倔強之人,哪曾理會,正要抽出短刀來刺,楊瓊急忙止住道:英雄且住。葉挻一愣,果是將半空裏的短刀停將下來,滿面不解。
楊瓊見他勇猛過人,顯然是一個不懼生死的好漢,便有結交之心,贊道:英雄的刀法了得,楊某十分欽佩。倘若不棄,便交個朋友如何?葉挻道;這倒是個好主意。兩人相視而笑,回想起剛才那番惡戰,都開懷暢歡,甚感痛快。
葉挻見楊瓊着傷數次,皆為拜自己所賜,心中好生過意不去,尷尬道;賢弟的傷不要緊吧?楊瓊笑道;不成問題,我這有治傷良藥,便是再多幾處也是葯到傷好。葉挻道;賢弟可真幽默。
楊瓊便從懷裏掏出一個小藥瓶,將衣裳解開,便自敷了些藥粉將傷口包紮。這藥名叫蓮花葉散,是楊順天的獨家秘方,對於江湖上打鬥的刀劍傷痕卻是十分管用。楊順天怕他在江湖上惹是生非,吃人打傷,故此才嚴教他將葯帶在身上。楊瓊初時嫌棄礙事,不料今日果真派上用場,心中也自是歡喜。
兩人初次相識,便都座於那亭中暢聊,因少了些酒肉在彼,此刻又才至未時不久,不禁各自有些磨蹭,恨不能將酒來飲。
葉挻道:賢弟的劍法真是難得可見,愚兄差些就命喪今朝了。楊瓊道;是大哥想多了,這三絕刀真是驚世駭俗的刀法,小弟在接刀的那一剎,真是拼盡了全力,命都懸在半空裏了,後來都是僥於倖免,不容小弟不傾心敬佩。
葉挻輕笑道:賢弟既能舉手便破解這招三絕刀法之首,想必以前便研究過吧?楊瓊搖頭道:小弟以前只是聽說,未曾研究,今日所見到的才是第二次。葉挻好奇道:那麼賢弟第一次是在哪裏看到的,又是何人所使?
楊瓊道;是在一座大山下,一個蒙面上忍所使,不過他使的不是雷雲萬鈞斬,而是狂風迷煙斬,聽武林前輩說這是三絕刀法中的其二,這是真的嗎?葉挻點頭道:的確如此。又疑問道;難道賢弟也曾破解開了狂風斬?
楊瓊想起了當時呂師叔那十六字的告誡時,便如實說了出來。葉挻徐徐點頭道:這法子卻是可破狂風,但要破解迷煙的話,可就不是上善之策了。楊瓊道:莫非大哥更有妙計可解?
葉挻道:要破解狂風之術必須要用千斤墜的功力,若是破解迷煙的話,那可就要另僻捷徑,以奇致勝。楊瓊道;請大哥賜教。
葉挻道:其實這狂風迷煙斬的精髓並不在於這狂風和迷煙的迷惑,其主要的仍然是后隨的刀法。此刀不露崢嶸,暗隱煙霧之中,要解開這招刀法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進攻,以攻為守。因為這刀法要使將出來,需要一度的扣招,且縱深過長。倘若敵人的刀法還未在攻來之際,你便已殺奔過去,那麼他的刀法必不能隨心所欲,反而會自亂刀式,迫於防守,那麼攻者捉住這等時機便可以盡情的發揮自己的所長。
楊瓊驚訝道;這辦法確實非常之好。心下暗暗尋思:那扶桑上忍在一味扣招殺我時,我卻在邊上眼睜睜的看着,竟然不去進攻。若是我當時膽大些兒,能在他起手扣招之時強行去攻的他話,那麼成敗實難歸屬,也不至於被他打得盡落下風,毫無還手之力。
葉挻道:世人所知的三絕刀皆看重於刀法的表面功夫,專研精髓者卻寥寥無幾,也就是說這刀法既容易使敵人喪命,也容易被敵人所破。楊瓊聽得十分好奇,切切相問道:請大哥詳言。
葉挻道;就剛才那一招雷雲斬來說,此刀一觸即發,是因為招式以內力所發。其刀未曾出手,招式便已在暗中形成蓄勢之力,這刀中隱有八十一種變化,前後的刀式如同推波助瀾。想躲是躲不了的,除非你不接這招。
楊瓊省悟道;這招雷雲斬如此威力,可有破綻?葉挻道:天下武功都有破綻,三絕刀法自然也不會例外。若要破解此刀,硬拼徒耗內力,只有畫龍點睛,直達要害之所,如此方是上策。楊瓊道:那此刀的要害之地在哪?
暗理說楊瓊不該追問到底,他也知道如此教人透露出武功的破綻和要害,分明是武林大忌。但不知為何,他頗覺得三絕刀法不可思議,不但扶桑忍者會用,殷前輩也能,李雲宗也會。他們分明不是黑蓮教的人,如何會用三絕刀一事致使他由始至終都不清楚緣由。本欲直言問個究竟,卻又怕觸及到黑蓮教的忌諱,惱人記恨。
葉挻卻也毫無忌諱的說道:這雷雲斬中的八十一招大多都只是虛招,看似刀影凌厲,其實只是嚇人用的。真正厲害之處只有當頭的那二十餘招,如果只是迎中宮門破解這二十一招刀式的話,那麼這雷雲斬也就被徹底破解了。
楊瓊驚訝道:這真是聞所未聞,意想不到啊!葉挻點頭道:如果你在那不動,眼睜睜的看着一片片的刀影掠過面前來襲,那麼正靈驗了這招刀法虛虛實實之妙。不過江湖上並沒有任何人懂得這個妙方,所以在他們的眼裏,三絕刀法永遠只是個謎。
楊瓊點頭道:那大哥為何要將這個謎告訴小弟,就不怕小弟的嘴臭,一時說了出去?葉挻笑道;我若懷疑賢弟的話,自然是不會說的。即便賢弟說出去,只怕也沒有人會相信。楊瓊疑道:莫非大哥剛才說的都不是真話?
葉挻搖頭道:我並沒有說笑。只是說這招刀法在武林豪傑的心中早已經是根深蒂固,敬畏於它。所以說沒有人會輕易的相信破解之法會如此的容易,也不會有人來以身試險。楊瓊笑道:倒是小弟自以為是了,看來這世上並沒有絕世武功,【地獄魔刀】也不是。
葉挻道:其實破解【地獄魔刀】的方法也是這樣,只不過所用上的氣力和心機大小不同罷了,這三絕刀譜就是從【地獄魔刀】中領悟仿製而出的刀法。楊瓊道;原來是這樣,小弟算是大開眼界了。
葉挻道;【地獄魔刀】再怎麼厲害,也都沒有世人的三寸舌厲害。因為武林豪傑中沒有幾人領教過這魔刀,旁人都只是傳呼其神。而那些真正領悟過魔刀威力的英雄前輩從未說過魔刀有多厲害。楊瓊點頭道;的確如此,那些前輩果是不曾提起過。
葉挻道:因為他們都知道,魔刀雖然厲害,但是也有它的缺陷所在,只不過當時晚了一步。楊順天之所以能破解開這門魔刀,或許是他當時已領悟出了破解之法,才一舉擊敗了吳夜劍。楊瓊認可道:這話正合我意。
他心中突然想起了那夜夢遊地獄之旅,此刻再尋思起來,才知枉然可笑,那隻不過是自驚自嚇的幻境罷了。魔刀固然有威力所在,卻還不至於通神。世上本多有怪異之事,但只要不去極為的冥思苦想,便永遠不會陷入幻景中。突然問道:大哥如此歲青,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的江湖往事?不但能使三絕刀法,還能破解開【地獄魔刀】,這可真是博覽古今,見多識廣。葉挻微微發笑,卻未急於解釋。
楊瓊道;莫非也是江湖前輩說與大哥知曉的?葉挻道;這是家父所說,卻非廖言。楊瓊拱個拳禮道:請代小弟問候伯父一聲福安。
葉挻聞言,黯然失色道:家父葉雲風,現以殯天多年了!楊瓊驚愕失措,自抽了一掌,賠禮道;請恕小弟不知之罪,萬分惶恐。葉挻道;不知者無罪,賢弟不必內疚。。
兩人在涼亭中乘風談論,無非是些武林之事,刀劍之術。楊瓊這時略曉他性情冰冷的原因:“葉雲風死於文朗之手,這葉挻與文朗自然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又苦於無力去找文朗報仇。多半是其姐葉玉榮和葉玉琳淡忘了怨恨,不思復仇,這使一心要報仇的葉挻極度不滿,才冷落疏遠了姐弟之間原本血濃於水的親骨血肉的關係。”他雖大概知曉此事原委,但事關他人傷痛忌諱,自是不敢當面提起這事。
閑聊幾時,楊瓊正要說那艷梅一事,只聽到前方一陣馬蹄聲響,柳林中轉出一人,卻是王小山。他神色慌張來得近了,下馬拜見葉挻,口中兀自喊着師父二字,好似有急事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