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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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游是個聰明人。

在冷默和顧柏山沒在一起之前,他可以詆毀顧柏山，在冷默面前說顧柏山不好的壞話。

但現在兩人在一起后，他便不會再開這個口。

“顧柏山曾經在紐約警局拘留一周,是我去保釋他出來的……”柯游緩緩說。

他實事求是地向冷默講述了顧柏山這段灰暗的過去。

這裏面確實存在誤會。

六歲，顧柏山出國。

七歲他入讀小學,住在m國某寄宿家庭。

寄宿家庭本身有三個孩子，很少能有時間顧及到他。八歲的他已獨立自主在早上背上書包搭乘校車去學校。

有年暑假，那一家人去歐洲度假。顧柏山沒人照顧,他們就用木頭把窗戶封住,在冰箱裏留下一些食物就離開了。兩周之後回來，看到他蜷縮在房間角落裏奄奄一息。

就這樣到小學快畢業那年,顧家才想起他要升入初中，便給他重新換了一個寄宿家庭。

新學校的老師打電話給他們說顧柏山存在很嚴重的心理問題,這時國內的顧家夫婦才知道，他們之前選的第一個家庭，白人丈夫存在很嚴重的家暴傾向。

顧柏山每天都伴着女人的慘叫和孩啼哭聲入睡，漸漸地,落下了無法正常入眠的睡覺障礙。

他可以獨自躺在床上發獃,睜眼到天亮。

甚至顧柏山也被打過。

他曾經報警,但回來面臨的卻是白人丈夫更嚴重的報復。他年幼的胳膊上有被煙頭燙傷的疤痕。

顧家夫婦以為給他換了新的寄宿家庭就不會再發生類似的情況,沒想到這只是一個開始。

說實話柯游也覺得顧柏山挺慘的。對方能長到這麼大,完全是幸運。

他以前羨慕過顧家真正的少爺，卻唯獨沒羨慕過顧柏山。

因為顧家夫婦的偏心，對顧柏山的忽視,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他們只管給寄宿家庭錢讓人活着，不知道三兒子什麼時候會再生病，顧柏山就是他的移動血包。但對於顧柏山本人活得怎樣,他們是一概不理的。

大概因此，顧柏山才會去混娛樂圈讓自己出名，嘗試各種驚險的極限運動。

柯游心想，年少時的他，估計還是希望籍此引起父母關注。

“他運氣不好，後來遇到的也基本不是什麼好人。”

有明面上是科學老師實則把家裏當成大型制毒廠的毒販、有殺人犯……

柯遊說：“是不是聽着很像？”

只有冷默知道，這的確是一本。

在書里，他們這些人物都只是作者筆下的提線木偶。寥寥幾筆背景，就渲染出了戲劇性的悲劇。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冷默說。

“沒事，我也希望你能更多了解一下柏山，祝福你們。”柯游溫和地說。

觀察冷默的面色，他知道自己這招棋走對了。

柯游是只揀好話說的。

他沒有告訴冷默，長大以後的顧柏山將以前虐待自己的人統統加倍報復了回去。

顧柏山從來不是什麼小可憐。

他一條心機、隱忍、眥睚必報的陸太攀毒蛇。

“對了，這個給你。”柯游拉開抽屜，遞過來一隻包裝精美的黑色禮盒。

冷默：“你……？”

柯游把盒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說：“生日禮物。之前本來說要給你的，但一直沒機會見面。”

冷默說：“不用了。”

見他不收，柯游只好主動打開盒子，“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就是一副雪鏡。我想你去北極的話可能會用到。”

“節目組不允許攜帶私人物品。”冷默拒絕道。

他離開后，柯游獨自在辦公室里坐了一會，把盒子扔進垃圾桶。

秘書進來收拾茶點時無意中看見，有些驚訝。

這副雪鏡不是柯總特意託人從法國買的嗎？一副十幾萬呢……怎麼就這麼扔了-

冷默走出冷游大廈，抬頭望着明媚的藍天白雲，驀地深吸一口氣。

他好像更了解顧柏山了。

他現在心情很好。他感到自己與顧柏山，即將有一段新的開始。

在孤寡了兩輩子后，他即將擁有男朋友。還是一個英俊帥氣、富可敵國，非常愛他，可愛又有趣、才華橫溢的好青年。人對於美好都是存在幻想的。冷默也不例外。他把鮮花放到自行車前座，邊騎邊哼着歌，腦海里已暢享起了自己與對方的未來。

從北極回來，運氣好的話，應當能拿到那筆百萬美元獎金。

他們可以用這筆錢去環遊世界，去滑雪、航船、飛行、衝浪、越野……去看遍世上美麗的風景，留下最深刻的回憶。

顧柏山喜歡德牧，他也喜歡。冷默想他們可以再一起養一隻狗，他已經連二胎德牧的名字叫什麼都想好了。杜賓叫“哈尼”，德牧不如就叫“哈嘍”？

正想着，冷默快到家了。

別墅區內部沒有還共享單車的地方，他在門口還好，然後步行走進大門。

半路上遇到來送早餐的何雪兒。她沒認出他，冷默主動跟她打了聲招呼。

何雪兒直接嚇住了，“冷、冷哥？”

冷默：“嗯，是我。”

他的聲音隔着防護服傳來有些悶，但確實是何雪兒記憶中的人無疑。

“您一大早的……穿成這樣去買花啊？”

冷默點頭。快到家門口時，他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他嫌麻煩，但手機震個不停。

何雪兒開院子門時，他把鮮花遞給她說：“你幫我拿一下，我看消息。”

“好好。”何雪兒忙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

是匿名短訊。

還是短時間內同一個號碼傳進來的好幾條。

騷擾短訊？冷默好奇地順手點開。

很久以後他曾想，如果自己當初沒打開就好了。

但此刻的他，視網膜已倒映着屏幕上的文字和圖片-

“你怎麼會想到給我買花？”收到藍玫瑰的顧柏山歡喜地把花擺在床頭，又有些抱怨，“下次不要買了，你明明對鮮花過敏……”

若是平常，冷默確實不會閑着沒事給顧柏山買花。

他不是這種特別浪漫的人。他早起送花，本來是有話想對顧柏山說。

可在看到那些短訊后，那句話就像魚刺卡在喉嚨里，如鯁在喉。

冷默覺得自己可能沒辦法說出口了。

冷默頓了片刻，說：“我想你會喜歡。”

“我喜歡啊，哥哥。這是你送我的。但如果你因此過敏了我會很心疼……”顧柏山上前想檢查他身上有沒有過敏痕迹，冷默躲開了，說自己沒有過敏。

一直到第二天，他把都自己關在房間裏。

顧柏山敲了敲房門。

冷默說：“等一下，我在衛生間。”

坐在馬桶蓋上，冷默又一次打開了匿名短訊。

這些短訊他已經瀏覽過很多遍，裏面的內容對顧柏山非常不利。

冷默不知道發給他這些短訊的人是誰。

但顯然，這人非常熟悉他們。

有幾張照片，證明顧柏山在希臘時就跟蹤過他。

匿名短訊還說，他之前去過的心理診所之所以倒閉，也是顧的“傑作”。

而最惡劣的……就是近期，顧柏山在對《荒野戀愛》節目其他嘉賓進行隱秘的打擊。

首先是車昊焱的西餐廳。

節目火了后他的餐廳生意火爆，但這陣子卻由於各種原因被迫關門歇業。

隨後，閻涼被揍進醫院、陳和光遭遇醫鬧、岑榆白向警局報案自己失竊了幾幅畫、顧氏集團名下與胥雨星合作的品牌廣告下撤、冷游科技融資受阻礙、姚飛鸞要開設的香氛新品牌泡湯……

一條條證據，觸目驚心。

幾乎每一個曾向他表白過的人，都遭到了顧柏山的報復。

不，甚至就連姚飛鸞……這個不喜歡他的人，都被牽扯了進去。

因為顧柏山繼承了顧氏集團，所以他做這些事非常順利且隱蔽。現在可能就連陳和光、岑榆白等當事人都不知道幕後黑手是他。

冷默當然懷疑過匿名短訊的真實性。

他給姚飛鸞等人都發了微信求證，也拜託了王明明調查。

事實證明，這些都是真的。

他關掉手機，捏了捏眉心。

以前冷默只是覺得對方黏人。像小狗似的，時時刻刻都想黏着他。表面上又很有分寸距離感，彷彿一個完美戀人。可他早該明白的，這個世界就不存在完美。

但讓冷默心寒的一點並不是顧柏山對那些人做出的打擊報復，或許這中間確實存在誤會……他都無所謂了。他唯獨在意的，是對方跟蹤悄悄自己。這件事涉及到他的底線。

和閻涼有什麼區別？

冷默想，自己真的能和顧柏山在一起嗎？

或者說，他要因為愛而退讓自己的底線？

那他慶幸自己還沒愛顧柏山愛到這份上。

他在馬桶蓋上坐了快半個小時。

久到顧柏山站在門口，大抵怕傷及他自尊，格外小心翼翼又擔憂地開口：“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我馬上好了。”冷默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才發現腿腳都麻了。

明明是夏天，他的指尖也冰涼到沒有什麼溫度。

冷默一瘸一拐地走到盥洗盆前，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

鏡子裏的他臉色蒼白得厲害。

他恨自己為什麼要意識到對顧柏山的喜歡。

要是在從前，他肯定會選擇直接離開，而不是還坐在這裏猶豫徘徊。

原來愛真的會讓人盲目。會讓人忍不住想去縱容。

冷默曾問過自己，如果他的弟弟殺人了怎麼辦？答案肯定不會是正義的。他會幫弟弟悄悄瞞下一切，甚至幫忙埋屍、善後，處理一切。

只是愛情跟親情又不一樣。愛情是能割捨的。

儘管顧柏山長着跟弟弟相似的臉龐，但冷默清楚地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是前者。

幸好，他們還沒實質性確認關係。

否則如果到了那一步，再分開對兩個人來說都會造成不小的傷害。

冷默收拾完自己，打開門第一句話宣佈：“我要搬出去住。”

“哥哥，你怎麼了？突然這麼……”顧柏山怔怔地看着他，在意識到他不是在開玩笑后，扯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我哪裏做的不好嗎？”

“沒有，是我的原因。”到了這種地步，冷默更不願說難聽的話。

在方才衛生間的那半個小時內，他已想好了解決辦法。

給這段關係畫上句號，及時止損。

他知道眼下跟顧柏山攤牌，只會招來借口與糾纏。

冷默走進自己的卧室，快速收拾行李。他的東西本就不多，大部分還是顧柏山給買的。

他沒拿那些精美高檔的禮品、衣物，快速裝好箱子，拉上拉鏈。

顧柏山站在門口看他動作，白着一張臉：“哥哥，你不要我了嗎？”

“不是…”冷默拉着箱子，經過他身邊時說：“我覺得我需要空間，去重新思考我們的關係。”

這是冷默所能想出能解決目前狀況的話。

以他對顧柏山的了解，如果他說“我覺得我們不合適”，或列舉出剛才那些顧柏山乾的壞事，對方肯定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不會輕易放手。他們不能再這樣糾纏下去。

最好是快刀斬亂麻。

顧柏山彷彿被抽氣泵一下抽走了所有生氣。他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定在那裏像個木偶人。

冷默猜想他現在應該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突然，明明昨天上午還送了花。

冷默快走到院子門口時，顧柏山才追了上來，“哥哥！”

哈尼以為他們要跟自己玩，歡快地搖着尾巴，用頭去不斷地蹭兩人的褲管。

冷默停住腳步，沒有回頭。

“我們都先冷靜一下。”他有點頭痛地說。

顧柏山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嗓音哽咽：“是不是柯游跟你講了我什麼壞話？哥哥，你不要相信他。他就是嫉妒我們……”

這下是真的露出跟蹤馬腳了。

冷默想，自己昨天早晨跟柯游見面這事，明明還未告訴對方。

他說：“他沒有說你壞話。相反，他一直在為你說話。”

顧柏山問：“那你是在知道我以前那些經歷后，打算搬走的嗎？”

冷默撒了謊，“嗯。這讓我對你的濾鏡破碎了。”

冷默真的走了，哈尼跟在他身後汪汪叫，又被院子門格擋在內。

這回顧柏山沒有再追上去。

他沉默地坐在別墅門口的大理石台階上，一直坐到太陽偏斜，日暮西山。

哈尼趴在主人腳邊，忽然感到有濕漉漉的液體滴到自己臉上。是下雨了嗎？它伸出舌頭舔了舔，發現這場雨的味道是鹹鹹的-

因為酒店不方便，冷默當晚住進了王明明家。王明明的房子是租的，兩室一廳的公寓。本來空房間是他用來放雜物的，現在收拾出來自己住。他把主卧讓給了冷默。

王明明買了啤酒就着絕味鴨脖當宵夜，電視機在放之前冷默拍攝的酸奶廣告。

聽聞事情的前因後果，他是完全站在冷默這邊的：“我早就說過了，你們應該再多互相了解。這不一了解，毛病就出來了嗎？嫉妒心這麼強，要以後我多跟你講兩句話，顧柏山不得把我工作搞沒了啊？”

冷默沒說話，低頭喝着冰酒。

王明明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酒說：“你別喝了！等會又要胃痛。”

冷默想說自己這段時間在顧柏山家已經把胃病養好了，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

王明明又問：“你們真的要結束嗎？那個國外綜藝估計要賠不少違約金吧……”

冷默說：“一千萬。”

“呃…那也還好。”王明明擦了擦額上冒出的汗說，“現在你爸媽生意也起來了，咱砸鍋賣鐵還是能湊一湊的。”

冷默說：“一千萬美金。”

“哥們……”王明明瞪大眼睛，含淚勸道：“要不你倆還是複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