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雨夜

一年後

這是1789年5月初的一個雨夜，

法蘭西的夏季提前來到，

然而帶給人們的只有天氣悶熱的鬱結的心情和陰雨的粘膩。

奈勒大宅的夜晚分外寧靜，

主家夫婦不知為何已然打算去意大利度假，

不顧一切上流社會舞會的邀請和交際，

僕從們也在一年間陸陸續續地辭退，

當然會寫好給下家的推薦信和送去養老。

此番動作引起了一些流言，

但因為緩慢的動作而並沒有掀起太大風波。

雨滴打在房頂上、窗上、樹葉上、地上、大門前的台階上，

彎月被黑紗般的雲蒙蔽在背後。

此刻的天氣正常人都會躲在被窩裏，

享受短暫的涼意。

除非一顆炙熱跳動的心會忽略這不宜外出、沒有光照的鬼天氣，

日漸挺拔的身影、咬在骨架上的流線型的肌肉、

對周遭環境的爛熟於心、還有對心上人的極度渴望，

此刻的卡拉瓦多西變身為翻牆小賊一點也不奇怪。

他對現在自己的體力很自信，也知道在這種天氣下托斯卡肯定開窗睡覺，

他不想再忍受失眠或做夢后在她窗戶下面走來走去的焦慮。

“磕噠”，他的靴子輕輕踩在窗台上，一條腿再慢慢放下來，

隨手用軟布擦去鞋印，做壞事後毀滅痕迹是必備的，

他不會再把乾草桿和腳下的細微泥土留在姐姐室內了。

少年悄聲踩着厚厚的地毯，緩步來到托斯卡床邊，

他慢慢坐到地上，靠着床沿細細看着他的愛人的身影。

托斯卡此時背對着他，側面的曲線無比優美，

薄薄的絲被搭在腰腹處，

長長的蔓延開來的秀髮如流水般撒開，

少年聽着姐姐的呼吸，心裏逐漸平靜下來。

他痴痴地看着托斯卡的身影，

陷入自己的沉思。

這次的夢境不同尋常，

不僅是清晰的、更是連續的，

他彷彿受到了啟示，

或者說他明白了托斯卡的態度，

為什麼會單獨找他，

為什麼有時會欲言又止，

為什麼做出一些不尋常的事情。

姐姐，這就是你悲傷和焦慮的原因嗎？

是因為我嗎？

是的，肯定是因為我，因為我那樣無用，

害死了自己還拖累了自己最愛的人。

難怪姐姐如此管束我，

而我卻有時暗暗地想證明自己，

我應該完全信任姐姐、聽從姐姐。

少年忍不住把頭埋在膝間，

夢中的他被槍決后，並沒有去傳說中的地獄

而是像幽靈般看到上輩子托斯卡跳了樓，

那麼美麗漂亮的姐姐，要折辱在那麼卑劣的人手中，

脫身後只想着救他卻。。。

他忍不住啜泣了兩聲。

“卡瓦利？”少年猛地抬頭，

發現托斯卡已翻身看着他，嬌美的小臉還帶着睡意，

“怎麼了，卡瓦利，你在哭嗎？”

卡拉瓦多西忍不住蹭上前去，握住少女的手，

“姐姐，對不起。。。”

“你不應該闖進來的，下雨多麼危險。”黑夜中少女朦朧的聲音帶着關心。

“姐姐，我忍不住，我夢見。。。我們以前是不是曾經。。。”卡瓦利的手心出了汗。

“……”雖然睡得有點迷糊，但這件事情還是讓托斯卡敏銳地捕捉到了，

“你知道了呀。”“那是真的嗎，姐姐？我。。。”卡拉瓦多西還是希望那是假的，

或者說，夢裏那個沒用的男人是假的。

“我們明天再說這個事情吧，你該回去了。”托斯卡想把手收回。

“求你，姐姐，讓我守着你，我。。。害怕。”卡拉瓦多西頭腦中那令他恐懼的一幕不斷重演，

“……好吧。”托斯卡明白了他的擔心，出口允諾了。

卡拉瓦多西十分高興和安心，托斯卡起身去拿了備用的被子和枕頭，

又拿布巾給少年擦了擦頭髮，

然後躺在床上繼續睡去，

不過這回是跟躺在地毯上的少年的手拉手一起入睡的。

手拉手的、肩並肩的，少年在這個雨夜后真正的成長，

在日後光陰的很多時刻他都守護着自己的心上人，還有那刻在骨子裏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