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
漆黑的夜晚,狂風怒吼,聽起來就像野獸的哭泣,讓人心頭髮顫,月光毅是如此的冷艷,高懸於空讓人生畏,這等蕭瑟的夜晚,更襯托出幾分孤獨和凄涼。
苟勝的墓,葬在金陵不遠處的荒地上,那是附近貧苦百姓,流浪孤兒最後的歸宿。
江虎和白玄凡替苟勝尋了一個,環境還算優美的位置,說是環境比較好,也就是周圍雜草較少,沒有一些污七八糟的東西。
江顧安一身白色長衣,左下部分秀着一朵花,那是白玫瑰,雖說白玫瑰寓意的是男女愛情,可也同時表達對逝去人的思念。
白玄凡和江虎已經走了,空蕩蕩的荒地之上,只剩下江顧安一人,他腳踩於地,頭頂於天,眼神平靜,看不出對於苟勝的死,有多悲傷。因為他沒有表情,麻木的就像一棵樹,就那麼杵在原地。
“人可以放棄一切,失落一切,可唯獨不能失落自己啊。”
江顧安沒有回頭,他聽出來了,那是老道士,他殷猶開口。
“前輩我沒事,我只是再想,如果他人生里沒有遇到我,是不是就不會死了,說不定都娶上媳婦了。”
說到最後他笑了,江顧安是個容易產生很多情緒的人,而滿懷情緒的人傷心,往往易於衝動付諸於表現,可一旦這種人悲傷到了極點,心死了,反而倒是冷靜了。
現在江顧安就是這樣,你說他不傷心嗎?只是壓着呢,壓在心裏最深處,一旦積攢久了,就會一股腦的噴發出來。
老道士向江虎等人打聽過這件事,他怕這孩子想不開,一直渾渾噩噩消沉下去,他是真的怕……。
老道士一改平時古板莊嚴,反而開始多愁善感起來,他柔聲說。
“你所走之路,所經之事,所遇之人。所留之遺憾,對錯皆不由心,聚散亦不由人!”
老道士以在江顧安身側,他拍了一下其人肩膀,對着苟勝墓碑繼續開口。
“事情我都知道了,這大千世界,紅塵滾滾,於芸芸眾生、茫茫人海中,你們兄弟能夠彼此遇到,能夠走到一起,彼此相互認識,相互了解,相互走近,實在是緣份。在人來人往,聚散分離的人生旅途中,在各自不同的生命軌跡上,在不同經歷的心海中,能夠彼此相遇、相聚、相逢,可以說是一種幸運,緣份不是時刻都會有的,應該珍惜得來不易的兄弟緣。”
江顧安黯然說了一句。
“可我感覺還是對不起他……,他苟勝本可以不用管我的,反正我早晚都會死……。”
老道士忽然口氣一變,肅然開口。
“他就是為了讓你活下去!所以!你更應帶着他那一份愧欠,帶着他那一份生命,去為和他一樣的人,闖一闖這不公的世道,去辯一辯那人間的虛偽!”
江顧安獃獃的看着老道士。
老道士繼續問
“我且問你,你認權貴殺人,無需擔責嗎?!”
江顧安戟指怒目。
“我不認!”
“我在問你,你認凡皆螻蟻,仙尊至上嗎?”
“我不認!”
江顧安再次厲聲。
老道士語氣再度平緩。
“好,既然不認。那便就去和這個世道,爭上一爭……。”
江顧安雙膝跪地,看着老道士。
“敢問前輩名諱。”
老道士走了,只留下一句話。
“尋緣爾,奎木狼,相逢何問姓名誰。”
第二天一早,天色陰沉,黑雲滾滾怒卷四方,壓的人喘不上來氣,不出意外是要下雪了,金陵城縣衙門口,捕快王小二正哼着小歌,嗑着瓜子,別提多悠閑了。
王小二剛嗑完一個,正呸的一口將皮吐到地上,就看見一人徐徐向衙門走來。
王小二仔細一看不由嘴角上揚。
“哎呦喂,這不是江少爺嗎?怎麼有空來衙門溜達了,今天可沒什麼戲看。”
江顧安和這王小二也熟悉,平時江顧安沒事就和苟勝一起來衙門裏,偷聽縣令審案子,說是審案子無非就是,誰家貓丟了,誰和誰通姦啊什麼的一些家長里短,倒是也有趣的很。
江顧安沒看王小二,只是徑直向門口大鼓走去。
“我來申冤。”
四個字剛傳來王小二就一愣,還沒等他緩過勁來,問申哪門子的冤啊?就聽旁邊兩聲隆隆鼓響。
“砰砰!”
金陵的縣令姓林,此時他正坐在縣衙里無所事事,金陵事情本來就不多,除了一些煩躁瑣事根本沒有什麼大案子,他這個縣令純屬擺設,可每天坐堂這個規矩又不能廢,如果廢了,他就更沒有存在感了。
忽聽前衙傳來鼓聲,林縣令頓時一陣興奮,總算有人敲鼓了,能上堂露露臉兒也好啊,只是不知道是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大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金陵百姓早就把縣衙門當集市看了,不過林縣令突然想起來了前幾天的事,心裏咯噔一下……不會真來吧……。
僅僅因為那晚的事情現在普通的升堂,都讓林縣令陷入了激烈的思想鬥爭,還沒斗出個所以然,縣丞吳貴就疾步走了進來。
吳貴拱手道。
“縣令大人,有人擊鼓,怎麼大老爺還不升堂?”
林縣神色一肅,擺手道。
“本縣……本縣手頭正有一樁大事待決,且問問前衙何人擊鼓,何事鳴冤再說,免得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來麻煩本縣。”
縣丞一臉疑惑道
“下官正要與大人說起此事,外面擊鼓鳴冤的我認識是那江顧安,我怎麼沒聽說有什麼大案子呢,不過這江顧安來倒是有趣,誰會沒長眼找他麻煩。”
林縣令一聽果然是他變色道。
“哎這事可有些棘手了,先升堂讓他進來。”
“威武……”
堂威喊得參差不齊,站堂的捕快們,精氣神兒很低迷,平日裏很少升堂,大家都散漫慣了,而且今日上堂也不知道是貓丟了還是狗死了,大家對審判結果毫無興緻。
林縣令正了正衣冠,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昂然走到明鏡高懸牌匾之下,拿起驚堂木“啪”地一拍,朗聲道。
“何人擊鼓鳴冤,堂上說話!”
江顧安緩步走上大殿,跪倒磕頭。
“草民江顧安,參見縣令大人。”
林縣令坐在公案之後,提聲問到。
“你因何事擊鼓,有什麼冤情,向本官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