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解剖
陸瑤並非仵作,不能以仵作的身份公然驗屍,所以魏鳴打發走了閑雜人,驗屍房裏只有魏鳴與陸瑤兩人。
因為這次驗的是具女屍,魏鳴顧及男女之別,便以屏風為障遮住陸瑤的驗屍過程,而他則隔着屏風通過陸瑤的口述為陸瑤做驗屍記錄。
陸瑤做好準備戴上手套站在王珍的遺體前,滿目悲憫地看着王珍:“你放心,我會幫你把你想說的話都說出來。”
陸瑤的聲音很輕,但還是清晰的傳到了魏鳴的耳里。
陸瑤摒除雜念開始驗屍:“死者女,年齡約在18至24歲之間,雙手雙腿勻有被綁過的痕迹,臉部被利器割有9道傷口,因為在河水裏泡過,已經看不出傷口的出血情況,但死者臉部傷口周緣沒有外翻且傷口平整,死者臉部的割傷應是死後造成,有可能是兇手為了掩蓋死者身份而刻意毀容。”
陸瑤說完這些后又用雙手去仔細的摸死者部頭:“死者頭部無損傷。”
檢查完死者頭部后陸瑤又拿起準備好的梳子仔細的去梳死者的頭髮,把從死者頭髮里梳出的雜物都仔細的撥進了一個小盤裏。陸瑤仔細辨認那些雜物,有細小的水草,河水裏的污垢和一片魚鱗,這些並沒什麼異常。
陸瑤放下梳子,開始小心的給死者解開衣服。當死者的胸口呈現在陸瑤面前時,陸瑤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怎麼了?”魏鳴聽到陸瑤的吸氣聲,問道。
死者胸口遍部被虐打的痕迹,讓陸瑤怒火中燒。
陸瑤深吸口氣,平靜下來:“死者身上已呈屍斑,從屍斑來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大概在四個時辰至五個時辰之間。死者上身遍部被虐打的傷痕,從痕迹上來看應該是鞭打。胸口接近心臟處有一處嚴重的撞擊傷。”
陸瑤用手按了按傷口的骨頭,又道:“傷處的胸肋骨骨折,也許這就是死因,具體的情況還要進一步檢驗后才知道。”
陸瑤把王慧的遺體側翻過來,又檢查了屍體的背部:“背部一樣有生前被鞭打的痕迹。”
陸瑤放平屍體之後又去檢查死者的下體,果然如陸瑤猜想的那樣。
“死者生前有被侵犯過的痕迹。”陸瑤緩緩地說出這句沉重的話。
正在記錄的魏鳴聽到這句話后筆下一頓,平靜無波的臉上短暫的出現了一絲憐憫與怒意便又恢復了的冷靜,在驗屍單上記錄下陸瑤方才的話。
陸瑤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目光深沉地看着魏鳴:“王珍身體無可致命的外傷,我懷疑她的死因可能與她胸口那處撞擊傷有關,我需要解剖屍體來確認。”
陸瑤認真地看着魏鳴,平靜說出口的話卻猶如一個炸彈在魏鳴的耳邊炸開。
中國人自古便講求死者為大,從中國的殯葬文化就能看出對死亡是極其敬畏的。陸瑤知道她的這個提議在魏鳴眼裏有多驚世駭俗。雖說在中國歷史上‘解剖’一詞早在《黃帝內經?靈欞》中偏有記載,到了唐代還有了較為完備的人體解剖圖《明堂圖》,直到北宋時期人體解剖學得到了空前的發展,但那也是北宋的中後期的事。現在的北宋,對於解剖人體一事雖非沒有先例,但也不是那麼輕易接受的。可就算難,為了能找出真兇為死者伸冤,陸瑤也還是要儘力試一試。
魏鳴看着陸瑤:“你會當真會解剖?”
在魏鳴的注視下陸瑤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出這句駭俗之語等於是暴露了自己的可疑。
身為一個失憶之人,她記得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雖然魏鳴沒說破,但陸瑤直覺對於自己失憶一事魏鳴是心存懷疑的,只是魏鳴不追究,她也就當作不知道。可今日她若說出自己會解剖,怕是魏鳴對她的懷疑更重了。
是自保?還是去做對的事?
曾經選擇做法醫的初衷,讓陸瑤無法對犯罪置之不理,她抬眼迎上魏鳴深幽的眼神,堅定道:“我會。”
魏鳴看着陸瑤,沉默了一會兒:“可以,我會幫你說服王家人。”
陸瑤驚訝地看着魏鳴,她提出要求之前想着魏鳴可能會反對,心裏已經想好了許多的話來說服魏鳴,可一肚子的話還沒發揮出來,魏鳴竟然這麼簡單的就同意了。
“我說我要解剖屍體?”陸瑤怕魏鳴沒有聽清楚,又重申了一遍。
“我沒聾,聽得見。解剖一事雖有些驚世駭俗,但並非無據可考。我朝對於屍體解剖雖沒有被百姓廣泛接受,但也不是沒有先例。若是對案情有利,能為死者伸冤,還受害者公道,縱然是驚世駭俗的手段嘗試一下又何妨?”
陸瑤灼灼地看着魏鳴,感嘆道:“魏鳴,你會是一個好官。”
陸瑤的話像彷彿一股電流忽地竄進魏鳴的胸腔,酥酥麻麻又熱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