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雪花

第五章 雪花

在雨中散步

思路水氣盈彌

在雪中駐足

美夢朵朵凝聚

知道么

雨能讀懂你的渴望

雪在窺探你的秘密

大二的課業比大一更重,增加了幾門專業基礎課,學起來很吃力。老生說本專業有三座大山,結構力學、理論力學、材料力學,還有四大金剛,是幾位很“慷慨”給你不及格分數的老師。

參加過高考的學生,心中多少都會有陰影。上大學一年多了,潘楓偶而還會夢到坐在考場答題,交卷鈴聲響起,好幾道大題還是空白,急得直想落淚。猛然驚醒,心跳如鼓,那種慶幸如同劫後餘生。

老師們都很好,教課十分認真,值得尊敬。但講到課本里高深的內容,多數學生都聽不懂,少數人在深海里衝浪,多數人在淺水撲騰。畢竟,這所大學錄取的並非數理尖子生。高中老師總強調一分智商九分努力,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努力總歸沒錯,但人的天賦很大不同。遇到這種情況,老師似乎也無能為力,只能強調大家盡量理解,能聽懂多少算多少。我佛慈悲,只度有緣人。

學生私下裏議論老師,古今中外通理。男學生議論的多數是誰講課好,誰上課有趣,誰專愛提問女生。女同學則還會討論某個留過學的老師有風度,哪個男老師好帥云云,難道她們對老師還有非分之想?這點男生是不理解的,他們通常對小學妹更感興趣,除非是奧黛麗.赫本來教課。

有位男老師異常敦厚和氣,學生回答問題時,只要與答案有一點沾邊,他就會連聲說“對對對,對對對”,以示鼓勵;有個女教師位列“金剛”,教得課程就是“三座大山”之一,學生聽不懂自然容易走神,她是個急性子,常把教鞭在黑板上抽得啪啪響,厲聲喝問如此這般“對不對呀,對不對?”後來得知,這二位是夫婦。大家釋然,原來如此。

開學不久,樊榮來到學校,說作協安排到廣州的企業去體驗生活,要走3個月,來告個別,執意請方文正和潘楓到校外找了個飯店吃飯,說老闆和她是朋友,誰也不必結賬。她似乎很在意這些儀式感。飯店門口蹲個老乞丐,潘楓摸出一塊錢放到他的破碗裏。

樊榮帶來一份報紙,上面刊有潘楓交給她的習作。看到自己的作品變為鉛字,潘楓有些開心和小虛榮。那是一首小詩:

靜夜翩翩降落\有几絲燈光很溫暖

禿頂的白楊被風孩兒鬧個夠\手臂虔誠向天

流動的不只是空氣和時間\逝去的不僅是玫瑰和少年

走在象牙塔的小路上\大人不懂我\老掉牙的新歌

獨行\並不寂寞

喧囂的銀河\很新鮮

吃飯時,樊榮說想寫一篇與改革開放有關的報告文學,但感覺自己還駕馭不了這麼複雜的題材,生活的積澱和對社會的理解沒那麼深厚,並笑稱自己不是天才。

談論到台灣作家三毛,潘楓對她的自殺格外不理解。因為從她的作品裏,看到了那麼多樂觀和堅強,把艱苦的沙漠生活描寫得如同充滿異域風情的度假旅遊,與荷西的愛情故事又是那麼純情和美好。可是這樣的女子竟然以自殺的方式離開人世,僅僅因為痛失伴侶么,但她的作品裏分明也表達了很達觀的人生態度。

樊榮和方文正都說潘楓的看法太簡單,人是複雜的、多變的,僅從作品裏很難判斷一個人的全部,即使是自傳體的作品,也都經過藝術加工,並不是她的真實世界。這種說法他能理解,但還是很痛惜,太喜歡三毛的文章了。

方文正有點過於外在的表達出了不舍,席間頻繁舉杯,把自己喝得有點高,好象樊榮是一去不復返的樣子。樊榮也有點感動,表示人在世上來來去去,是朋友的終究是朋友,不是朋友的最終也走不到一起。相處的時間長短、接觸次數的多少反而不重要。

方文正喝得走路有點晃,只得先把他送回學校,送樊榮回家的人自然又是潘楓。

樊榮問他為什麼要寫詩,對文學又是什麼態度。潘楓說:“寫詩讓我有情感的滿足,有超脫日常生活之上的精神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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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說寫詩是一種生理現象,很多年輕人走上文學之路,都是從寫詩起步。潘楓問這話是誰說的,她說“馬克思”,潘楓信了,樊榮卻笑了。

“其實我也記不清楚,權當‘馬先生’說過吧,但你不覺得有道理么?”

似乎有道理,但按照這個理論,寫詩的應該都是青年人,老年詩人怎麼解釋。潘楓沒有和她理論這個問題。

關於對文學的態度,潘楓有些膽怯,在他心裏文學是不容褻瀆的殿堂。但還是表述了自己的想法:社會上許多人的道德風尚日下,我想用自己的作品影響世人,讓人們嚮往美好,追求崇高。

樊榮有些吃驚:“你的理想特別好,但是實現起來好難。你走上這條路就會知道,文學創作不容易,好作品萬里挑一,天才可遇不可求。文學對社會的影響力也沒你想像得那麼大。而且你知道么,自古至今,很多大文豪的命運都不太好。”

潘楓問為什麼,樊榮習慣性地側頭,她思考時就是這個動作。

“過去的文人學而優則仕,浪漫自由的文人氣質,在官場上搞政治就容易出問題。這是其一;其二,有些搞文學的人從根兒上說是病人,心理並不健康,或者說思維方式比較偏激。他們通過寫作逃避現實,通過作品說出在日常生活中不敢說、不能說的話,做自己想做但不能做、做不到的事。你理解我的意思么?”

潘楓點頭又搖頭,表示一部分理解。

樊榮笑了:“其實,我問這個問題是想對你說,潘楓,你是個很陽光、心理很健康的人,你在生活中就能找到很多快樂,完全不必到文學中去尋找生命意義,自添煩惱。你應該去過一個正常的、幸福的人生。”

潘楓表示還是想在文學這條路上嘗試一下。其實內心是不服氣的,難道自己只配度過平凡的人生?

“那我可能要打擊你一下,吃文字工作這碗飯,只要堅持下去沒問題。但在文學這條路上能走多遠多高,不怕你不高興,也許你會大器晚成,因為......”她沉吟了一下。

“你單純、善良,這樣的人成熟晚,而搞文學的人思想要複雜一些,對光明和陰暗面的理解要敏感而深刻。”

與樊榮的這次談話對潘楓有點打擊,儘管能感受到她的善意。在前行的道路上,有人說你別跑了,怎麼跑也拿不到名次,這可太泄氣了!

樂隊排練佔據了潘楓大部分課後時間。

樂隊幾個人從校團委的庫房中找到了一把電結他和一把電貝斯,木結他夾上話筒,配上音箱。中健和潘楓有時彈結他,有時試試貝斯,但感覺貝斯好無聊,簡單的單指低音,中健說那是因為沒見過好的貝斯手。鍵盤手小鷗是個文靜的女生,但仍然支持他們搞搖滾樂隊,她自己按譜彈,盡量不出錯,營造氛圍的事就別靠她了。架子鼓手禇行是個悶騷型的帥哥,話極少,常用髮絲下的眼神說話。

打架子鼓是很帥的事,排練的空檔大家都樂意去敲打幾下。

樂隊沒有一個專業學過音樂,純業餘范兒。練別人的歌,靠找樂譜,聽錄音,琢磨指法;中健寫的歌,他們自己配和弦和前奏,沒有樣板的束縛,雖然配樂相對簡單,玩起來反而更自信。一首一首扣,很快也有幾首能拿出來演奏的曲子。

為找一個得力的主唱,潘楓把參加過學校各類文藝活動的歌手篩了一遍,但很遺憾,多數是唱言情歌曲或民族風的,沒發現有搖滾氣質的歌手。

魏三是在五食堂的舞會上出現的。伴奏的樂隊老師休息時會放音響,那天放趙傳的《我終於失去了你》,人群突然向樂隊處聚集,尤其是有很多女生,很快圍了一圈。原來這並不是播放原唱,而是有人現場獻唱。難得的是,這小伙不但聲音夠高夠亮,人也長得修長英俊。他對參加搖滾樂隊非常感興趣。大家見面后一聊,都感覺相見恨晚。樂隊人員至此基本固定,正式組建。

高老師的主要精力放在軍樂隊和合唱團,這是臉面活兒,校慶的時侯要向各級領導彙報演出。軍樂隊經過一段訓練有了起色,管樂基本能正確吹出音符了,儘管總會有幾個破音。軍鼓和大鼓比較簡單,就幾套節奏點,翻來覆去地練習,其實沒太大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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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團排了幾首歌,多數節奏鮮明、曲調相對簡單。有《黃河頌》、《一條大河》等等。唱歌需要多練,起碼是個練聲的過程,越唱越整齊,聲音越洪亮。但高老師每次都把合唱團練得精疲力盡才結束。

在軍樂隊和合唱團兩頭跑,高老師雖然很忙但意氣風發,額前的頭髮感覺總是飄着的,尤其站在隊伍前面指揮的時侯。只見他有力地揮舞手臂,眼睛掃視人群,時不時用手指點向某個同學,示意吹錯音或唱錯了節奏。有的時侯忙不過來,就教了潘楓簡單的指揮動作,代替他指揮排練。

潘楓很佩服高老師能在吹成洋洋一片的銅管樂中聽出誰錯了音,在一次排練休息時表達了欽佩。高老師詭秘地笑笑,左右看四下沒人,小聲對潘楓說:“教你個小竅門。你平時聽他們單獨練的時侯,注意誰水平差,到集體演奏時他也一樣容易出錯。點他,准沒錯。”

天氣轉冷,一字樓前的銀杏樹葉撒落滿地金黃,讓人好生喜歡,但很快便雨打風吹去。冬日的冷風鼓着腮幫子吹響號角,厚衣服聞聲上身。放寒假前,蓮城意外收穫了新年第一場雪。

這個學期,由於潘楓的課業和排練緊張,小丁有時有事,約了幾回總是不湊巧,見面的次數不多。潘楓沒有向她表白,因為認識時間還不算長,怕她覺得輕浮。但在潘楓心裏,小丁已經是女朋友了,而相處時的感覺也讓潘楓相信小丁已經接受了他。否則,哪個女孩子會多次單獨和你見面,又用了那麼溫柔的語氣和眼神呢。

初冬的第一場雪在夜裏降落。雪覆蓋了大地,也籠罩了聲響,世界彷彿安靜下來。清晨踩着咯咯吱的積雪走路,格外讓人愉悅。許多人團起雪球塞到同學的脖子裏,引發一輪輪的追逐。潘楓童心大發,兩隻腳排成人字形踩過去,留下一溜足印如同車轍。

中午潘楓接到汪倩倩的電話,這並不尋常。電話里她支支吾吾,說小丁讓潘楓晚上到公園旁邊的電影院門口見面。潘楓問為什麼小丁自己不打電話,她說:“你別再問了,反正你來就是了”。潘楓不解,又追問。

“我說不好,告訴你件事,別告訴小丁我說過。好象有人追她,追得挺緊。但我也不知道小丁要和你說什麼。”

這個電話讓潘楓方寸大亂。下午腦子裏左一個念頭右一個想法,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心裏才大致有個盤算。

潘楓沒有吃飯,穿上了那件黑色的半長皮衣,雖不是真皮但質感柔軟光亮,系一條腰帶,戴上皮手套,舍友都說顯得帥。公園離他的學校不遠,距離h大頗有段距離,不知小丁怎麼過來的,潘楓步行走過去。

傍晚又開始落雪,北方的冬天,七點多點天色已經全黑。快到電影院門口時,看到魯小丁站在路邊的樹下,路上行人很少。

飛旋的雪花被路燈渲染成金色的碎屑,飄浮在暖色的燈暈里,連成一串串金色的光柱。走到光柱里,便如站在舞台的聚光燈下,金色的碎片沿喇叭狀的燈光邊緣飛舞落下,邊緣外是深邃的黑夜。仰首望向夜空,彷彿無窮無盡的心愿向你傾瀉,訴說著綿綿不絕的情話。真想在這樣的雪夜,在金色的聚光燈下思念某個人,對她喃喃說出心底的愛慕。

而此刻,思念的那個人正立於不遠處含笑望着潘楓,身穿白色羽絨服,系一條紅色毛圍巾,戴着白色的棉手套,手裏舉着兩串冰糖葫蘆。

潘楓激動地走到小丁身邊,想好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望着她美麗的容顏傻笑。小丁也感受到他的激情,微笑着垂下睫毛。潘楓鼓足勇氣,雙手輕輕將她環抱,雖沒有躲閃,但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輕微戰慄。俯向她的臉頰,小丁本能地躲了一下就緩緩閉上眼睛,燈光穿過樹枝,她的嘴唇柔美如花瓣。

轟鳴的潮水翻湧上來,瞬間將潘楓淹沒,全身的血液隨着潮水一起沸騰,耳內潮聲充斥。一時間全身凝如雕塑,不知今夕何夕。

一千年一萬年

也難以訴說盡\這瞬間的永恆

你吻了我\我吻了你

在冬日,飄雪的夜裏

雪夜在公園

公園在蓮城

蓮城是地上一座城

地球是天上一顆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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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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