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銀杏
第四章銀杏
以挺立的姿態
拱衛歲月
在時間的熔爐里
把青翠人生
淬鍊成一枚枚金色勳章
校團委高老師滿面春風地叫潘楓到他辦公室,一進門就說藝術團的預算學校批了,問願不願意和他一起把藝術團的事做起來,潘楓不假思索答應。他很高興,當即許諾下學期文藝部改選時,讓潘楓當校文藝部副部長。潘楓本沒有想過這些,只是感覺會喜歡藝術團的工作。但老師這麼說也很開心。
藝術團組建方案包括五部分:軍樂隊、模特隊、舞蹈隊、合唱團、電聲樂隊。潘楓協助高老師負責軍樂隊、合唱團、電聲樂隊的組建和日常管理,模特隊和舞蹈隊由文藝部一名女副部長負責。
離開校團委,有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的感覺。
回到宿舍,潘楓宣佈了學校組建藝術團的消息,大家哀嘆說缺少藝術細胞,不感興趣。只有老四一骨碌翻身起來“我要報名,參加模特隊。”
老四這廝有特點。來自武術之鄉,雖沒正式拜過師,但從小練過八極拳、鐵線拳,一入學就灌了兩個小沙袋,綁在宿舍樓的樓梯扶手上,每天正反手抽打兩百下,說要練鐵砂掌。大學四年要把細沙逐步換成粗砂、綠豆、小石子,最後換成炒過的鐵砂。不知道這套辦法是不是得到了真傳,但這小子身體素質不錯,腿一抬能來個朝天蹬,有點兒功底。說他懶不準確,每天下午打沙袋,晚上到操場練功;說他勤快不沾邊,沒事基本長在床上。衣服從不手洗,洗衣粉水泡一晚,第二天用腳踩幾下就曬出去。
大家都笑他報名模特隊動機不純,潘楓說這可沒辦法,模特隊只招女生,不招男生。
老四轉轉眼珠說:“老七,走你的後門,讓我進藝術團,哪個隊都行。我請你吃鮁魚。”
潘楓想了想,軍樂隊似乎可以,就拍着胸脯答應了。條件是一頓鮁魚加一頓排骨。
軍樂隊、合唱團的報名工作很順利,大學生熱情很高,報名人數遠超預期,需要進行選拔。高老師親自面試,軍樂隊主要看是否有樂理基礎,有沒有學過樂器。報名合唱團的跟着鋼琴唱兩句,聽聽音準、單色。
潘楓提前和高老師打了招呼。面試時,老四沒學過樂理,試唱五音不全。高老師撓撓頭瞅潘楓一眼笑了,說他節奏感還不錯,身體素質好,軍樂隊需要一個指揮,可以試試。老四聽說讓他當指揮,多麼光彩的事,立即兩眼放光,連聲感謝。
軍樂隊、合唱團、電聲樂隊的排練場地都設在土木樓,模特隊在教工俱樂部,舞蹈隊需要大的場地,設在體育考研室旁邊排球場裏。每周逢單下午排練。
土木樓是蘇式建築,外觀莊重,線條簡單,水刷石外牆、水磨石地板,共四層,遠看如同叉腿站立的粗壯莊稼漢。軍樂隊排練場位於頂樓的一間大教室,走廊兩頭各通向一個平台,也就是三樓的屋頂。平台很大,四周有一米多高的女兒牆,始終沒搞懂這名字的由來。向下看就是學校的操場,總有人在足球場踢球,有人圍着操場跑步,一年四季不休。
軍樂隊的樂器送到了。初選過的40個男學生七手八腳把樂器搬到土木樓四樓。打開大大小小的盒子,金光燦燦的樂器讓大家愛不釋手,左一件右一件拿起來比劃。有長號、圓號、小號、次中音號、黑管、薩克斯、沙錘,軍鼓、大鼓,不一而足。
又是一輪篩選,上嘴就能吹響、肺活量大的練習管樂,其他人只好練打擊樂器。潘楓試了試,無論大號、小號都吹不出聲,只得作罷。不得不承認,人的天賦各有所長。
高老師本人是音樂系科班出身,30出頭,濃眉大眼,儀錶堂堂,身高將近1米9,倒象個籃球運動員。軍樂隊編曲、指揮都是他親歷親為。有位男教師小號演奏水平很不錯,高老師請他幫忙帶學生練習。潘楓負責組織人員、打個下手。
管樂和打擊樂分別佔據一個平台練習。很快,土木樓就鼓樂喧天熱鬧起來!
如果你聽過初學管樂者的吹奏,怎麼形容呢,有的如泣,有的如屁,關鍵是音量還大。如果是一群初學者,發出的聲音便如七長八短的柴火垛,猛戳你的耳膜。再加上嘈雜的打擊樂背景聲,直讓人心煩意亂,說不出的難受。聽到的人都掩耳逃走,避之唯恐不及。
電聲樂隊的組建比較困難。最初高老師想請為學校舞會伴奏的幾位老師組建樂隊,但老師們不感興趣,況且各自有工作有家庭,沒那麼多閑時間排練。不得已只好讓學生報名,有意向的人很多,但大多沒有基礎,都是想來學習樂器的。這不行,本意是找幾個有基礎的學生,湊起來磨合一年,排幾個節目,第二年就要演出,現學現賣時間根本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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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楓硬着頭皮用結他先湊個數,說好了找到高水平的就退出。報名時間過去了也沒挑夠合適的人選,讓人頭痛。
周五忙活一下午,又錯過了食堂飯點。潘楓路過傳達室從老連那裏買了包“方便肉”,打算回宿舍泡麵吃。宿舍有人在等他。
一個氣場很強的小夥子,留着一頭長到脖頸的大波浪,穿條發白的牛仔褲,身着一件短袖足球衫,瘦臉高鼻樑、小眼單眼皮,人很精神,臉上有種桀驁不馴的神情。他坐在老五床上,見潘楓來也沒起身,只是問了聲:“潘楓?”
確定后,他把煙換左手,伸出右手和潘楓握了一下,“我是付中建”,普通話略帶京腔。
“聽說你們組一樂隊,我想加入。”他直接了當。
“那好啊,我們正招人呢。你玩什麼的?”
“琴”他用煙頭指了指潘楓床上的結他。“主要玩兒搖滾,原來在我們家那邊兒有一樂隊,我來上大學,他們就散了。”
潘楓很高興,問他要不要彈一曲。
他說改天吧,問清樂隊排練的時間就起身告辭。付中建在的時侯,大家都沒怎麼說話,離開后,宿舍里才重新熱鬧起來。
老四評價:“瞧人家這小夥子,多有氣質,這才象個搞藝術的。”宿舍里有知道的說他是足球特招生,校足球隊的場上隊長。住一樓,晚上路過經常聽到他彈琴唱歌。這麼一說潘楓也有印象,知道那個宿舍,但沒見過唱歌的人,原來是他。
現在,每天入睡前潘楓有了新的節目,就是閉目回放那晚小丁的美麗容顏和月光下的動人音樂,努力想回到讓自己也深深感動的氛圍。那個晚上的場景被回憶一層層包裹,又一遍遍打磨成一枚晶瑩的琥珀,閉眼就能看得見,清晰而生動。
無比盼望星期天的到來。小丁告訴潘楓,因為家在本市,她平日住校,周六下午回家,周日晚上回學校。兩人約好周日晚上八點,還在h大的那條小路、那條長椅處見面,小丁說還想聽他唱歌。
轉眼到周日排練時間。潘楓來到四樓排練室,付中建已經到了。他隨身帶來自己的結他,正在旁若無人地彈奏《一無所有》,是崔健的歌。軍樂隊的學生圍了一圈,一曲彈完,大家紛紛鼓掌喝彩,要求繼續。又一首《假行僧》,還是崔健的歌。看來大家都喜歡崔健,很容易獲得共鳴,高潮處大家一起高歌狂吼。
平心而論,付中健唱得一般,嗓子不太好,聲音有點單薄,但搖滾的味道出來了。彈結他的水平比潘楓明顯高出一截。
高老師走過來,把軍樂隊成員都攆到平台上去訓練。介紹了付中健,高老師讓他彈個曲子聽聽。付中健說“那就唱首我自己寫的歌《真實的存在》”。
想用你的笑,填補我的空虛
想用你的美,佔據我的天地
想用你的溫柔,化解我的狂熱
想用你的愛,證明我真實的存在
但我不再痴心渴盼純情浪漫的你
讓自己感受一點甜蜜的回憶
......
高老師聽完后,一挑眉毛高興地說:“不錯不錯,你們有鍵盤,有結他,有鼓手,還有原創音樂,再找個貝斯手,這個樂隊差不多就成了,你們自己先商量商量,下步怎麼辦?有什麼事和我說,我幫你們解決。”說罷,他走開去調教軍樂隊。
潘楓和付中健聊了一會兒。現在樂隊的情況是:中健可以做主音結他,潘楓做伴奏結他,鍵盤手是大二的女生小鷗,架子鼓禇行。沒有貝斯手先找着看,實在找不到,有鼓有結他也夠了,差點意思無所謂。崔健的樂隊有小號、鎖吶,這是他自己的特色,可以找教小號的老師幫忙。節目方面,中健手裏有自己的10首原創歌曲,加上崔健、趙傳的歌,可以搞一台搖滾演出了。問題是,他倆雖然都可以唱,但作為樂隊的靈魂主唱都弱了點。
越聊越興奮。激情已經點燃,血液已經沸騰,旗幟飛揚、觀眾吶喊的演出現場似乎已經出現在眼前,沒有什麼能阻擋他們組建樂隊的決心和步伐!
馬上到7點,不能再聊了。潘楓背着結他飛奔下樓,騎上花15塊錢買的舊自行車,風馳電掣沖向h大。趕到那條木椅旁,時間7點55分,看到小丁提着一個膠袋款款走來。還好沒遲到!
坐在長椅上。看到潘楓氣喘抹汗的樣子,小丁問:“天是有點熱,你怎麼來的?”潘楓說騎自行車,小丁說有公交車,潘楓知道,但公交末班車是晚上9點,回去就比較麻煩。
聽潘楓這麼講,小丁抱歉道:“對不起,我沒想到這層。路確實有點遠”。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你上次也是騎自行車回去的?”潘楓說上次是學校派車送來,自己走路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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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裏,小丁低下頭沒有說話,從袋子裏拿出一瓶水遞給潘楓,溫柔地說:“潤潤嗓子吧,降降溫”。潘楓一口氣幾乎把一瓶水喝光。
看他這樣子,小丁笑了:“讓你跑這麼遠,辛苦啦。”
“不辛苦,一直盼着今天呢。”
小丁沒有接話,有點不好意思地扭過臉去。看她這樣,潘楓抄起結他:我給你彈首歌吧”。小丁轉過臉看着他,微笑說:“不急,你先休息一會。”
於是向她講起這幾天組建校藝術團的事。小丁聽得津津有味,當潘楓描述學吹長號的聲音如同大象放屁時,她忍不住笑了,卻說:“討厭,什麼形容詞。”
潘楓又說:“初中的時侯,剛學英語沒幾天,總共沒學過幾個單詞,有個同學特別有才,編了一個英文順口溜,想聽么?”
“你說吧,我聽聽。”
潘楓突然感覺不太合適,但話已出口,只好硬着頭皮說下去:“在家沒意思,出門找miss,missmissplease,shutyoureyes,ivemeakiss”。
本以為這個古老的順口溜她一定聽過,沒想到她似乎是第一次聽到。或者是潘楓怪腔怪調的英語發音惹人發笑,她身體裏笑的開關被打開,咯咯咯地笑起來,好一會沒停住。
潘楓鬆了口氣,本來還怕她聽了會不高興——好象在暗示什麼。同時心裏吶悶,這有那麼好笑么?
等終於不笑了,她直起身,長噓了一口氣:“好久沒這麼笑過了。初中你才多大呀,就編這個。而且你的英文發音可不太標準。”
潘楓連忙解釋:“這不是我的原創,聽同學講的。不過,編這個順口溜的學生確實有才,因為我們初中才開始學英語abc。我學得是啞巴英語,筆試還行,但聽力、口語確實不好。”
“那是你們學得晚,我們小學就有學英語課了”。
“對了,想請教一件事,你肯定知道。我們學校每天下午開飯前,電台喇叭里都放一首英文歌,歌詞我聽不清,但特別好聽,你知道是什麼歌么?”潘楓用結他彈出了旋律。
小丁想了想:“這首歌我們上賞析課聽過,歌名是《斯卡布羅集市》,裏面唱到了四種花,好象是香芹parsley、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據說分別代表愛情的甜蜜、力量、忠誠和勇氣。”
潘楓連忙鼓掌:“長知識了,能不能幫我找找歌詞,我喜歡這首歌,特別有感覺。不過,我沒覺着這首歌是描寫愛情甜蜜的,倒有點傷感,有種離別的味道。只是我的英文太差,聽不懂”。
小丁說:“歌詞下次我抄給你。英語還是有用的,現在各行各業都需要英語人才,越是大城市越需要,小城市反而用處不大。”
潘楓好奇地問:“你們外語專業的,畢業是不是都去外企、外貿公司工作?”
“有人去企業,有人進國家機關,也有當英語老師的,還有人直接就出國了。現在沒想過,還早呢,到時侯再說吧。”
關於就業潘楓也沒想過,這個話題進行不下去。
汗落了,潘楓抱起結他唱了首齊秦的《大約在冬季》。這歌的確好聽,琴聲餘韻里,他在心裏給自己叫了個好。
暑假到了,潘楓上午在家看書、練結他,中午美美睡一覺,下午去河裏和水庫游野泳,曬得身上脫了一層皮,臉也加黑了幾個色號。晚上看看書,寫寫詩,讀了《工藝美術年鑒》、《美術簡史》,想提高點審美水平。不愛看電視,尤其是連續劇,太耽誤時間。
站在成年的門檻,面前是廣闊的世界,不知前路在哪兒,只是任憑着青春的激情燃燒,推動人海里的一葉小舟前行,興趣是燈塔,目標是遠方。
9月開學時,一字樓門前的兩株銀杏樹葉子已微微泛黃。銀杏樹榦合抱粗,據說有好幾十年樹齡了,樹身筆直向天,如同兩個忠誠的衛士守護在一字樓左右。
地面上落了一些銀杏果,老五說這可以吃,但有輕微的毒性,需要處理。潘楓發現只有一株銀杏樹結果,另一株沒結。老五笑話他身為一個理科生,不知道銀杏是雌雄異株,結果的是雌樹,雄樹不結果。
潘楓想起有這麼回事,天地陰陽,動物植物都有性別,很正常。
到學生會、校團委報到,藝術團要馬上開始訓練,時間緊任務重,滿打滿算還有一年時間就是校慶。文藝部和日神文學社的活動也需要開展。立刻感覺時間不夠用。
給小丁的宿舍樓打電話,宿管沒找到小丁,潘楓托她留了話。假期又練了幾首歌,想唱給她聽,寫了兩首小詩,想讓她看。潘楓迫不及待想看見小丁美麗的臉龐,感受她的氣息,聽到她溫柔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