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陰謀
巡查院大廳內,五位主辦難得的齊聚一堂。
院長蕭黎明捧着手中的青花茶盞,茶蓋輕輕磕着杯沿,半晌不說話。
嚴肅的表情和筆挺的官服彰顯着他院長的氣勢。
所以誰也不輕易開口。
陳九州有些不耐煩了,因為旁邊的少女一口一個吐着葡萄皮,吐沫星都快濺到他身上了。
陳九州扭頭瞅了她一眼,少女假裝沒看到,反倒吃得更歡了。
少女是五處主辦夏雨晴,身上一件翠綠色小皮襖很符合這個季節的打扮,腰間挎着她那把永不離身的貼身小彎刀。
雖說她剛到巡查院不久,但那副嫉惡如仇的神色,倒是頗有幾分主辦的樣子。
這要放在現代社會,應該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斗得過小三,打得過流氓。
待她將手上的葡萄吃完了,這才拍了拍手,第一個開口了。
“院長,太尉那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這話說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這也是蕭黎明為難之處。
照理,巡查院只受命於皇帝,辦案根本不用在乎對方身份,依律辦事即可,即便是皇子,巡查院也有權審問。
朝堂上的派系可不少,各派之間明爭暗鬥也有些年頭了,皇帝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就讓蕭黎明這個巡查院院長左右為難了。
若是巡查院辦案時顧慮太多,反倒有結黨之嫌。
但越是兩不相幫,越是容易把兩邊都得罪了,一不留神,說不定辛辛苦苦換來的烏紗帽就不保了。
大魏朝官場這潭水,很深。
蕭黎明吐了吐口中的茶葉,“陳主辦,你怎麼看?”
陳九州並不畏懼他的官威,聲音洪亮,“我只不過是依律辦事。”
蕭黎明笑了笑,“有些人吶,本就置身於律法之外,以後還需多加註意才是。”
蕭黎明這話提醒得很明顯了。
太尉位高權重,那謝青章又是太子伴讀,柳村縱火案,巡查院一下就把朝堂上最有勢力的一方給得罪了。
以後不能由着陳九州的性子來,巡查院即便不站隊,也不能把各個派系都得罪。
陳九州像是沒聽懂一樣,皺眉問道:“院長這是要我向權貴低頭?”
見他這麼說,蕭黎明哈哈大笑了起來,“為民做主是好事,但可千萬別把自己的前程給搭進去了。”
陳九州滿臉正氣,“當官若是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我不希望咱們巡查院的人出門被老百姓戳着鼻樑骨大罵:這群權貴的走狗。”
蕭黎明瞬間笑不起來了。
他既不想得罪太尉,也不想被老百姓指着鼻子罵。
夏雨晴在不該插嘴的時候插了一句嘴,“院長,我覺得陳主辦這事辦得不妥。”
“那謝青章都死了,還能怎麼辦。”蕭黎明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到桌上,“行了,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誰也不要再提。”
說罷,起身拂袖而去。
出了門,夏雨晴跟了上來,用那雙明如星月的眸子盯着陳九州。
陳九州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轉頭看了她一眼。
夏雨晴一臉嚴肅的問道:“我有些想不明白,這樁連院長都不敢接的案子,你為什麼要攬到自己身上。”
陳九州加快了腳步,“這難道不是我應該做的嗎?”
夏雨晴跟上了他的步伐,“據我所知,謝青章到柳家莊狩獵那天,太子也去了,或者說,謝青章本就是陪太子去狩獵的。”
“所以呢?”
“柳家莊縱火案鬧得人盡皆知,太子身為一國儲君,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口碑太差,所以,他得找個替罪羊。”
夏雨晴頓了頓,“刑部和京兆府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們都不敢得罪太尉,而你出面當眾殺了謝青章,死無對證,這顯然是太子願意看到的。”
“哦?你這是在說我是幫凶?”
夏雨晴輕哼了一聲說道:“折了一個謝青章,得到一個巡查院,這筆買賣,太子並不虧。”
陳九州停了下來,用黯淡的眼神看着夏雨晴。
“買賣?一和一百誰大?謝青章一條命換柳家莊一百條人命,你堂堂一個主辦,這麼簡單的算術都不會嗎?”
這話讓她無言以對。
夏雨晴沉默了半晌,這才笑嘻嘻的說道:“陳九州,看來得提前恭喜你了。”
陳九州皺起了眉頭,“恭喜我什麼?”
“你這招一石二鳥,既向太子表明了誠意,又在百姓面前樹立了青天的形象,正是太子想要的得力幹將。”夏雨晴頭頭是道的說了起來。
“為了掌控巡查院,太子必定會全力扶持你上位,有了太子的支持,坐上院長的位子,那還不是早晚的事,陳九州,這就是你的陰謀吧。”
當今天下,不想讓太子繼位的人不在少數。
巡查院向來只受命於皇帝,太子若是能得到巡查院的支持,不論是對他爭皇位,還是繼位以後掌管天下,都有莫大的好處。
陳九州略感驚愕,“在你看來,我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商人?”
這個身形比臉蛋更好看的黃毛丫頭,像是個懵懂出生的嬰兒一般,總喜歡沒事胡思亂想。
夏雨晴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陳九州輕嘆着說道:“巡查院上下要是都有你這般聰明才智,那天下可就太平多了。”
夏雨晴聽出了他話語裏的諷刺,有些惱怒,“陳九州,你別太意得,我會盯着你的,最好不要讓我抓到你的把柄。”
陳九州淡然到讓她疑惑。
到底他是嫉惡如仇,還是想討好太子,或是想在京城揚名立萬,抑或是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
這事,誰也說不準。
她決定先觀望陳九州下一步的動作。
陳九州懶得理會她,徑直走出了大門。
事情也的確如夏雨晴所說的一樣,太子對柳家莊縱火案的判決給予了肯定,將這件事壓了下來,儘管太尉那邊憤憤不平。
皇帝也很快召見了蕭黎明。
回來以後,蕭黎明獨自坐在屋內,神色比先前好多了,但卻又泛起絲絲愁容。
他自己也說不上陳九州到底是辦了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如所有人一般,蕭黎明也猜不透自己的這個下屬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