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幻想與現實
顧岐山小心翼翼收起劍文神印,珍而重之地擺在案几上,這是千年前冷霧山莊與博文苑的先輩論道品劍後傳承下來的印書,博文苑與冷霧山莊各存有數頁,每一張印書里都存有一篇文脈聖賢書和一頁冷霧山莊劍譜,代表了東域“文宗”與“劍宗”的友誼萬古長青。
劍文神印的出現,代表着冷霧山莊在向顧岐山表達敬意,如此珍藏大禮,顧岐山不想收也得收,這是每一位文脈傳人都無法拒絕的責任;但其中還有一段後來刻印進去的密信,更深一層的意思,自然是希望顧岐山能收下蘭岳嵉這個弟子,蘭氏可從來沒有人在博文苑求學過,頂多也就是遊歷而已。
千年來一直超然世外的冷霧山莊,難道是想入世?入世代表着與天下諸國聯結或是敵對,這可有違冷霧山莊的祖訓啊,蘭曦之那個老頑固向來清高孤傲,應該不會是他,難道是蘭不言那個怪丫頭?
顧岐山嘆了口氣,道:“多事之秋啊。”
顧岐山走出書房,看也不看趴在地上的蘭岳嵉,下了逐客令。
赤律藍歡呼一聲,跑到蘭岳嵉身邊蹲下,正想啪啪兩個嘴巴抽過去,蘭岳嵉就如夢初醒般跳了起來,原來是在裝死。
原本楊減詩還堅持要留下,反正她在東庭也有一個小院,平日裏東庭最多也就她和顧岐山兩人。
但顧岐山不知為何,把楊減詩也趕了出來,說是讓她有個主人的樣子,怎麼也要把客人送出博文苑。
烈煙和敖鏊因為還有其他事情,要走另一條路,便也在此告辭。
烈煙臨走前扯住了計謀的耳朵,以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臭小子,艷福不淺啊?幽雲公主、白禹公主、盛龍公主都讓你勾搭上了!我可警告你,別學計安南那個混蛋朝三暮四,要像你爹一樣,從一而終!否則,別怪我把你丟進茅坑裏淹死!”
計謀嚇得唯唯諾諾,卻又哭笑不得,悄聲道:“將軍誤會了,小藍還是個孩子,在下怎敢有那種齷齪想法,敖鏊姑娘與我更是今日才認識,您可不能冤枉我。”
烈煙哼哼一笑,又拷問道:“果真如此?那就是說你只會勾搭減詩丫頭一個咯?”
計謀愕然,小聲道:“用勾搭這個詞...不太好吧?”
烈煙不耐煩道:“管他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回答我,是不是一輩子只娶減詩丫頭一個?”
計謀滿肚子疑惑,不知烈煙為何要問這個問題,想也不想,道:“當然是啊。”
烈煙一呆,然後一巴掌扇在了計謀後腦勺上,嘆了口氣,道:“混賬,身為白禹男人,如此天賜良機,都不會把握住,比起計安南那個王八蛋,你真是差太遠了!”
計謀呆若木雞,完全糊塗了。
烈煙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道:“算了,再見!”
敖鏊靜立在一旁,禮貌地向眾人道別,最後視線停留在計謀身上,笑道:“如果可以,代我向西荷嬸娘問好,有機會我會再去曠雪城看她哦。”
計謀一怔,旋即笑着點頭,道:“好,歡迎。”
烈煙一把拖着敖鏊皓腕就走,一邊走一邊嘟囔着:“着什麼急,過幾天又會見面,到時候慢慢說。”
敖鏊一臉疑惑,“啊?”
烈煙也不解釋,朝着眾人揮了揮手,風風火火地就走了。
留下一臉不解的計謀,蘭岳嵉和赤律藍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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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擠眉弄眼,看好戲。
於是楊減詩便只能不情不願地與計謀等人一起離開。
金黃的晚霞已經鋪滿了遙遠的天際,晚風徐徐,風景秀麗的博文苑內,蘭岳嵉兩隻手一手舉着一個彩色的風車,在前方飛快地繞着路旁的大樹拉回跑着,嘴裏發出“飛哦飛哦”的聲音,風車呼呼地轉,上面的風鈴叮呤叮呤。
赤律藍跟在蘭岳嵉身後小跑着,手裏拿着一根碩大的冰糖葫蘆,一顆顆糖葫蘆足有拳頭大小,一邊追蘭岳嵉一邊喊着:“趕豬,趕豬哦!野豬不要跑哦。”
蘭岳嵉時不時回過頭不滿地叫着:“你才是野豬!臭丫頭。”
赤律藍兩眼眯成了月牙,咯咯直笑。
風車和糖葫蘆都是他們在博文苑的路邊小集市上買的,博文苑有許多路邊的小攤,大多都是學子們擺的,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就宛如一個小村莊,大家都會把自己的私藏拿出來分享,其樂融融。
計謀與楊減詩並肩而行走在後面,看着前面嬉鬧追逐的兩人,臉上都露出了恬然的笑意。
計謀側過頭,眯着眼睛望向遙遠的夕陽,心神一片寧靜。
楊減詩看着天真活潑如同一隻小白兔的赤律藍在前方跳躍,心情也變得明朗起來,在東庭相處了大半天,她也喜歡上了赤律藍這個小姑娘,似乎她永遠都是無憂無慮,和她在一起時會不自覺得被影響。
計謀轉過頭,看着楊減詩,笑道:“楊姑娘,我這樣稱呼你應該沒有錯吧?”
楊減詩聞言也轉過頭看着計謀,想了想,點頭道:“沒有錯。”
計謀想到了二人之前在玉親王府中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不禁覺得有些陰差陽錯,不由得笑了起來。
楊減詩見了,問道:“笑什麼?”
計謀看着她,道:“沒什麼,想起了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
楊減詩眨眨眼,很快就將兩人初見的畫面想了起來,亦是覺得十分有趣,點頭笑道:“我還記得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一品,上。”
計謀心裏咯噔一跳,乾笑兩聲,道:“是...嗎?”
楊減詩認真道:“是,我記性很好的。”
計謀咽了口唾沫,呵呵笑了一聲,道:“我也記得你說你是王府的丫鬟。”
楊減詩展顏一笑,道:“我的確是王府的丫鬟啊,在我爹眼裏,我跟丫鬟沒什麼區別。”
計謀也笑道:“你還說你叫小杜。”
楊減詩歪着頭,問道:“我母親姓杜,難道我不是小杜?”
計謀一愣,想了想,道:“好像也對。”
楊減詩眉毛微揚,眯起好看的眼睛,道:“我記得你說你叫‘郁計’吧?”
計謀無奈一笑,道:“是,郁計是我的另一個名字,有時候我會用這個名字,比起我的本名,我其實更喜歡用這個名字。”
楊減詩疑惑道:“為什麼?”
計謀笑道:“能讓我想起母親,而且也不用太在意別人的稱呼和想法。”
楊減詩瞭然點頭道:“的確很讓人煩惱,我就很討厭走到哪裏都被人公主公主的叫,還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出門吃一碗牛肉麵都有人盯着。”
計謀會心一笑,點點頭,“還好曠雪城的人不像天闕這麼多。”
楊減詩沉吟片刻,忽然問道:“曠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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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這個問題在她心中已經存在了太久,自她明白什麼是賜婚、什麼叫成親后,她就知道,自己有一天會去那個地方,遠離父母和家,在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開始另一種生活,她不止一次想問楊玉和杜師影這個問題,但她又怕每問一次,自己就離這一天越近。
直到她終於見到計謀,知道那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對於賜婚,楊減詩在懂事後就一直有意無意地想要忘卻此事,但她的身份又時刻在提醒着她,作為帝國公主,皇室後人,這是她必須承擔的責任,雖然楊玉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此事,但她自幼聰穎,明白楊玉是想讓她心無旁騖,自由自在地生活;而在她長大后,不可避免地了解了和自己有關的一切,尤其是在皇宮裏,皇后每次見到她,除了送給她一大堆稀奇寶貝,就是和她講楊家的歷史和身為帝室要肩負的使命,楊減詩看在眼裏,聽在耳中,記在心裏,所以她格外珍惜自己在天闕城的每一天;而楊玉和杜師影一直在刻意迴避這件事,就怕楊減詩會胡思亂想,可楊減詩何等妖孽,在一次次蹂躪連瑾瑜他們那幫子紈絝的時候,早就逼着他們將整個天闕都知道的故事講完了。
見到計謀,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若說楊減詩對於計謀沒有幻想過,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哪個少女不懷春?楊減詩只是想得極少而已,在她心中,那人只要不是太丑,品德兼優便可;而知道計謀便是那人之後,楊減詩的心底竟有一種鬆了口氣的奇異感覺。
終究還是天真的少女心思作祟,又有那個女子會不好奇自己的夫君呢?
楊減詩常去東庭,顧岐山難免會偶爾提到當年的計平南和郁如溪,顧老頭兒自然是把自己的學生吹得天花亂墜,楊減詩固然清楚,但也從許多人口中知道那兩人是何等風流天姿,那兩人的孩子,肯定不會太差吧?但如果說楊減詩對計謀有一見鍾情芳心暗許之類的感覺,卻也不可能,楊減詩初見計謀,便將他觀察得很仔細,可楊減詩見過的同齡男子何止千萬?在楊玉的玉槍軍中、在博文苑、在天闕城,計謀的長相只能算是中上而已,最令楊減詩好奇和驚訝的,其實是她見到計謀赤裸着上身和他那佈滿半身的奇異刺青,現在再回想起來,計謀身上似乎還有許多舊傷痕,她很難想像,這樣一個看起來並不高大威武的男子,為何會給人一種心悸、寒冷的感覺。
計謀回過頭,不假思索道:“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楊減詩聞言一怔,一時腦袋有些空白,腦海中一直回蕩着這句話,等我去了?我什麼時候去?那不就是......
楊減詩清麗絕倫的臉泛起微紅,偏過頭,啐道:“拐彎抹角,直說不就好了。”
計謀見她忽然俏臉微紅,又偏過頭去,語氣還有些奇怪,不解道:“怎麼了?”
楊減詩更是羞惱,轉過臉,瞪了一眼計謀。
計謀被她一瞪,腦袋不由得向後一仰,像是被嚇了一跳,一臉茫然看着楊減詩,“楊...楊姑娘?”
楊減詩認真望着計謀,確定他是真的有些慢半拍后,好氣又好笑,難道真像顧老頭兒說的那樣,遺傳了他爹的脾性?
果然,計謀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自己那句話有些歧義,撓了撓耳朵,略帶歉意道:“楊姑娘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曠雪城是一個你去過才能真正了解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