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能幫我們
城中村。
孫明的家裏。
早上孫明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快九點了。
他很少這麼晚起了，平時這個時間，早就已經在接單跑車的路上。
昨天跑車太累，回來又晚，睡得死沉死沉的，鬧鐘都沒把他叫醒。
家裏就剩下他一個人。
妻子是家政人員，一早就出門工作了。
學校期末考試已經結束，昨天正式開始放暑假，女兒提前跟同學約好，此時也不在家中。
吃着妻子留好的早飯，孫明的心裏忽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其實昨天在交警離開后，心裏有些不服的孫明專門去了一趟律師事務所。
有些疑問不解決的話，他心裏過不去那個坎。
然而等他從那家律師事務所出來的時候，臉上滿是後悔。
孫明才徹底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行為真的違法了，而且當時給自己的處罰並不算重。
自己終究是無知了。
人家真的只是按規章辦事，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昨天晚上回來，偷偷在女兒書桌上寫檢討書的時候，被女兒給發現了，這讓他很尷尬。
自己的女兒從小到大都很聽話懂事，在學校更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學習成績優異，檢討書這種東西基本跟她不沾邊。
結果身為父親的他，卻給女兒做了一個壞榜樣。
那一刻，孫明真的有種無地自容的羞愧感。
當他心懷忐忑地問女兒，如果他真的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她會不會怪爸爸，女兒的回答卻讓他大受觸動。
“不管你做了什麼，你都是我的爸爸，但我不希望你成為別人眼中的壞人。”
這是女兒孫彤的原話。
時間一晃，原本還咿咿呀呀學大人說話的女兒，如今都已經上高一了，不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娃。
長大了，也懂事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才讓孫明感覺自己這個當爸爸的失敗。
昨天發生的事，讓他開始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問題，開始反思並且認真寫完了檢討書。
三百字的內容，愣是讓他糾結着寫到了半夜。
吃完早飯，孫明簡單收拾了下，卻沒有出車接單賺錢的心情。
煩躁的他拿出手機，點進了所在網約車平台的司機群。
群里很熱鬧。
【哎，這不是老孫嘛？】
【就是他，太特么丟臉了】
【簡直給我們網約車司機抹黑】
【這下慘了，被人報道出來了，好多人罵】
【特么的，關鍵網上的人連我們都一起黑】
【就是，明明我們沒做什麼，倒霉透了】
翻着群里的聊天信息，孫明隱隱感覺不對勁，心裏漸漸蒙上了一層陰霾。
直到他往上翻到一段錄音視頻。
“師傅，能開下空調嗎？”
“現在油價那麼貴，開空調我不得虧死？”
“師傅，你把車窗鎖解一下，我開個窗。”
“開窗380。”
“師傅，什麼情況？”
“開窗進塵，你不得給我洗車費？”
“洗個車要380？”
“精洗懂不懂？”
……
“我這明明是一種增值服務，開不開窗是乘客的自由，收費就是我的權利，怎麼能說是亂收費呢？說違法就更扯淡了，即便到了警察面前，他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
“嘿，
我還真不怕這個。”
“說真的，就算是報警又能怎麼樣？頂多也就批評教育一番，我還能少一分錢不成？”
……
點開錄音視頻，聽完最後一段的時候，孫明徹底變了臉色。
這不是昨天自己和那個記者的對話嗎？
怎麼被人發到了網上？
是那個記者？
孫明的臉色不斷變幻，心裏更是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其實在知道葉向陽的記者身份時，當時自己就應該意識到這種可能。
對方是記者，遇到了這種事，怎麼可能不曝光？
更讓他感到棘手的是，這件事好像還上了網絡熱搜。
上網看了看，孫明很快就了解到，昨天葉向陽在車上的時候開了直播，自己的那些錄音，就是通過直播流傳出去的。
至於葉向陽發佈的那個視頻中，雖然也有兩人的對話，但聲音都做了處理。
並且，目前他的照片還沒有出現在網絡上。
事情似乎還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糟糕。
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眼下只有網約車司機群里，那些熟悉的司機認出了他的聲音，尚且還是小範圍的。
可誰也沒有辦法保證，接下來會不會有人把他的信息捅到網上去。
真要這樣的話，那就徹底沒臉做人了。
就在孫明發愁，要怎麼應對這件事的時候，自己的女兒從外面回來了。
“你不是和同學出去逛街了嗎？”看到女兒出現，孫明有些詫異。
按道理說，孫彤不應該這麼快就回來。
“天太熱，忽然不想逛了。”
孫彤有些心不在焉。
孫明一聽就知道女兒沒說實話，但又不好追問。
父女倆沉默着，孫彤看了眼自己的父親，想開口又給忍住了。
她怎麼好意思挑明，逛街的時候，刷視頻的同學跟她聊起了網約車亂收費的話題，偏偏裏面的當事人，就是她的爸爸。
她也聽了網上的錄音，自己爸爸的聲音，又怎麼會聽不出來？
想起昨晚自己爸爸寫檢討書的事情，孫彤就借口身體不舒服，一個人跑了回來。
沒想到回來就撞見了還沒出門的孫明。
父女倆都有心事，孫明最終選擇了坦白。
這種事情瞞不住，網上都鬧開了，就算他不說，女兒也早晚會知道的。
“我其實都知道了。”
靜靜聽完孫明講述昨天發生的事，孫彤才開口說了一句。
“爸爸是不是給你丟臉了？”
孫彤搖了搖頭。
並不是因為孫明是自己的爸爸，孫彤才選擇偏袒。
而是她覺得，雖然自己爸爸做錯了事，但也受到了處罰，現在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只是網上的人罵的好難聽。
連老師都說知錯能改都是好樣的，為什麼他們就不能給自己爸爸一個改正的機會？
“只要你不怪爸爸就好，網上的人咱們也管不到，罵得再狠，爸爸身上也少不了一塊肉。”
雖然這樣說，但孫明的臉上還是帶着一絲憂色。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學校的同學和老師知道這件事，女兒會遭到排擠。
儘管自己的爸爸這樣說，但看着他臉上皺起的眉頭，孫彤的心裏還是深深刺痛了一下。
糾結了片刻，孫彤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臉鄭重地對着孫明說道：“爸，你不是寫了檢討書嗎？我們去找昨天那個記者。”
“現在找他有什麼用？”
“我覺得他應該能幫到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