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你好，而立
始終不想在今天的這一刻醒來，硬逼自己再次約會周公的頻率已然超過五回。末了，逃不脫的是許媽媽連環奪命call。
躺在粉色床鋪上的女生，懶洋洋地伸出四肢進行二級肌力移動，顯然她還是不想離開她的床。
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白皙而節骨分明的腳丫在木質地面上行走，不情願地拉了把椅子坐在浴室，漫無目的帶着節奏進行口腔護理——刷牙！站着刷牙好辛苦——這是許向上的心思。
瞥了眼鏡子亂糟糟的自己，又再埋怨昨晚早知道不洗頭了。但是埋怨有用的話，地球上的大多數人都早中了彩票。
躺在鏡子跟前的手機嗡嗡振動，女生瞥了眼來電者——我媽。
眼底閃過一絲的不情願地點開揚聲器——
“許向上呀，你是幹嘛去了！都么十一點多，你是都不會回我微信嘞！“
“怕媽媽念叨也不能這麼不孝順呀！都那麼大個人嘞！30歲了呢，你姨媽家的小姐姐人家都孩子兩個了，你弟也把女朋友帶回來過了，那你是要怎樣子！……“
許向上似乎已經習慣了許媽媽這樣的對白了，打從26歲開始，這個慣有對白已經老生常談。
“啊你不吭聲，就以為沒事啦！今天是你生日你知道不，要自個去買兩個蛋煮碗麵線吃啦！……”
許向上拿出牙刷，應付着說——“知道了，那就先這樣。拜拜。”
如果再不結束通話，許媽媽至少又可以再批鬥十分鐘。
驀然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沒有什麼改變，唯一改變的是原來的黑長直變成了波浪卷。再者就是——
許向上突然湊近鏡子，努力地掰扯歲月在臉上留下的紋路。
這就是自己今天不想起床的秘密。
30歲！
一個傳聞中該而立的年齡，可是她卻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衣櫃裏是清一色的白清一色的深色系衣服。不知道是太冷的原因，還是年到三十，忽然喜愛起二十齣頭最不喜歡的粉，床上四件套是今年開春剛買的，買的那會，竟沒有一絲猶豫與糾結。
為此，舒莉當時還說過她，“這是內心的小公舉爆發了呀！”
一個硬幣大小的調理水分量，許向上看着掌心略帶稠密的調理水出神，猶豫片刻后又果斷再往掌心倒了些許，心滿意足地在臉上輕拍，似乎這樣分量的精華就會帶走歲月的紋路，而歲月不曾來過一般。
沖泡一杯速溶咖啡，帶着節律攪拌，咖啡杯是特地買的，用來提高小資做派。為此，許向上的妹妹說過她：整得你很會喝咖啡似的，也就一個禮拜一次頻率！作死。
咖啡喝太多會心悸，但是許向上還是喜歡咖啡的感覺，就算不喝，聞着也很香。所以她的回答也是略顯官方——一泡好的咖啡豆一生只找一個專屬咖啡杯！
於是，做作的端着杯咖啡晃蕩在這50平的單身公寓，做作的環顧四周，多麼美好的空間——目之所及皆是溫馨泛文藝，只可惜許向上只是一個租客而已。
當初租房子的時候許向上看中的是陽台，連接卧室的飄窗，中間只隔着一個透明的玻璃層。卧室的飄窗躺着一隻發獃的夜煞，陽台上放着一把摺疊椅。心情不明朗時，她會拉過摺疊椅，畢恭畢敬地坐着像三好學生一般，和對面的夜煞發獃。心情開心時，她會像打了雞血一般，到花店買些盆栽或鮮花打理，效果一致得到差評——
許媽媽說，許向上你把這心思花在找女婿身上好不好啦；
許妹妹說，好吧。許妹妹只是每回都發了個語氣助詞;
唯獨許爸爸用一臉慈愛與鼓勵的目光為她叫好。
許向上也想發朋友圈，後面不知道哪根文青經搭錯了，略帶傷感地在日記上寫着——其實，有些生活瑣碎不一定要訴諸眾人，想知道的人終究會知道會了解。。。
值得一提的是，堅持寫日記是她為數不多的優良品質僅此唯一。
故作優雅的姿態，微翹的蘭花指，速溶咖啡滑過唇齒之間，微皺的眉頭，冰箱的血槽已空！又多了一個不得不出門的理由了！
嘀嗒的手機短訊聲，鋪天蓋地的某某銀行某某會員某某app接踵而至迎面撲來——
“不就是過了一個生日而已，有必要這麼興師動眾浪費資源嗎？一下子變得那麼重要人物好嗎？”
碎碎念的背後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這就是五年後的許向上，當初意氣風發的年輕氣盛早已蕩然無存。有時候許向上還會懷念那一年四處流浪的時光，但只是在自己發獃的時候。有時候許向上會懊惱當初自己的任性……
許媽媽經常會嘲諷她，說什麼當初不再入醫學門了，這不現在不還是在醫院裏頭了！
我這個醫院和那個醫院不太一樣——這是許向上略顯蒼白的詭辯。
——不都么是救死扶傷的，白蘿蔔胡蘿蔔不都叫蘿蔔！
在這場辯論賽中，許向上往往以失敗為告終。
簡單地扎了個高馬尾，戴上口罩，拽着環保袋，一套簡單得體的運動套裝——許媽媽口中的懶人難向上出門了。
鑰匙拔離門鎖，宣告一個空間的密閉，鎖住一方秘密。
本就不大的走廊傳來陣陣箱子移動的聲響，黑色t赫然寫着某某搬家公司的名字——難不成有新鄰居？
許向上一邊好奇一邊不忘離開。如果她的離開再慢一點，那麼她會認識新鄰居的——
對面的門拉開了一個角，青蔥般手指靠在門把上，似乎有很高的個頭，極短的寸頭，清澈的眼睛，還有高高的鼻樑，嘴角上揚帶着溫暖，着了件白襯衣，白凈陽光的模樣，有禮貌地和對方交談。
歲月寄予時光，交於許向上的頁頁妥協與成長；而對方，則是篇篇向上。
路口邊，紅綠燈交替更換，白色矩形方塊分割馬路的兩端，站立等候成了無聲遵守的諾言。
本來想約誰一起吃飯的，翻看手機所有的聯繫人略顯孤單。最後和自己做了妥協，約自己吃飯。這是許向上慣用的妥協伎倆，也是她這些年來習得最好的一門課程——孤單。
一個人看電影
一個人逛街
一個人旅行
一個人搬家
……
不是身邊的朋友不多，而是你不知道當下那一秒誰可以出現，有些時光佔用自己便好，叨擾的就不必要。
似乎這些年許向上開始落單了——接二連三的喜帖蜂擁而至，接二連三的喜訊登門入室，接二連三的祝福飛向幸福。於是，在接二連三中，許向上喜歡了孤獨帶來的歸屬。
在買單的時候，許向上又再後悔自己沒提前寫目錄清單了，所幸超市離住所不遠，提供免費送貨上門服務。
路過商場的化妝品區，看着會員生日福利，不買又好像自己吃虧了！於是，最後出商店大門時，許向上一手提着奶茶，一手是某某用會員生日福利買下的水乳套裝外加一個平時根本不會積極用到的眼影盤！上帝知道她當時怎麼就被說服買下的！
當她和許妹妹說這一通內容時，得到的是許妹妹還算善良的回應——
“ok！奶茶我給你報銷了，眼影盤歸我。反正你買也是暴殄天物。你那些水乳完全沒必要買曉得不，那你這個月不會又打算找我借錢了吧……
我早就說你別租那麼貴的房子了，你還不信……”
許妹妹說得不錯，50平大的小區內單身公寓租金可不怎麼善良。可是一意孤行的許向上認為，最好的物質基礎才能建築最好的精神層面！
回到住處時，對面搬家的聲響已經煙消雲散了。匹配的鑰匙轉動鎖孔，開啟一方熟悉的視線。許向上在關掉門的下一秒拚命地吮吸着杯子裏的珍珠，一顆一顆藉助吸力從透明的吸管划入口腔——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直達心房。
也許，很多人知道珍珠奶茶不好，但是還總是選擇喜歡，喜歡它所帶來的哪怕僅此一分的愉悅。
許向上總感覺今天得好好善待下自己，畢竟三十年前的今天可是自個的破蛋日呢。
反正許向上的話聽聽就好，總說要好好善待自己。結果一善待的開始又是等到半個小時拿到了超市的快遞后開始。輕哼一曲不着調的歌，踮着腳尖旋轉飛舞。一場與廚房的戰爭拉開序幕。
看不到大型油煙的戰場，只有慢條斯理的有條不紊，青色的菜，紅色的番茄，可愛的草莓，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西瓜……
感謝大棚技術，讓我可以在不同的四季吃到愛吃的果蔬。
盤膝坐在方正的椅上，看着滿滿的儀式感——告別不成熟的自己迎接代表成熟符號的而立之年。rio的酒瓶乾杯酒瓶，發出響脆的聲音。好看的雞尾酒顏色喝着卻沒有奶茶治癒。許向上拿出手機擺拍了好幾張照片，一手p圖一手投喂。酒足飯後的她終於p好了心儀的圖片，也編輯好帶着文藝女青年的文字，卻在發送鍵那格發獃——
延遲30秒的反射弧，還是刪除了所有的未發送信息。
其實，也沒那麼重要。自己知道就好了。想明白的許向上放下手機，收拾着滿滿儀式感的桌面。
距離一米開外的門對面的新鄰居。
帥氣的身影忙碌地穿梭在活動範圍內，有計劃地打開一個個收納有計劃的歸置，大長腿的步伐穿梭在獨立的空間。
手機自帶的簡約鈴聲叨擾忙碌的時間，修長的手機按了接聽，對方是老母親般略帶年輕聲音的姐姐。
“嗯！收拾差不多了！”
“還是不用了，明天再去吧！嗯，拜拜。”
他的聲音是溫暖的懶散，手裏拿着一裝框的圖片，眼睛在那一剎那學會出神。
圖片是用素描筆勾勒，勾勒再勾勒，紙張略帶泛黃的時光，那個趴在書桌上瞌睡的女生，齊肩的發，邊上是撂高的書本。
俊朗的輪廓，微抿的唇在這一刻溫暖的微笑。鄭重地把它放在書櫃的一端，陪伴的是他和姐姐笑得燦爛的模樣相片。
距離上次的見面是動車站那一次匆忙吧？王一元的手指觸碰着相片裏頭女生的發，之後的同學聚會她似乎都沒再參與了。
那個叫許向上的女生，你還好嗎？
靜謐的夜，窗外眺望遠方是隱約霓虹燈閃爍。許向上在近乎空白的日記本上發獃了半個小時，準確地講是二十八分鐘十五秒。末了，還是選擇合上筆記本。
第一次只寫了日期，天氣的頁面。
偌大的城市，會不偏不倚地把故事繼續續寫？你的名字在我的心裏默寫，我的而立，你好！
明天，明天，又是晴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