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們

手電筒的燈光即使是微弱的，但在黑暗裏，它卻是閃亮的。睡在下鋪的許向上默默地翻了身，背對世界面對一堵在盈弱燈光中隱約可見其顏色的白牆，安靜的她拉着被單套在頭上，只有在背對光明的空間裏，這樣才不會讓人看到臉頰上的淚痕，還有那溢滿淚水的眼眶，更咽的喉，不願言語。拾起白凈的手掌，捂住眼睛，努力地讓眼淚在眼睛狹小的空間稀釋成干，藉助旁人傳遞過來免費的微光，許向上掏出壓在枕頭下的日記，找了一頁空白，寫下心和眼睛哭泣的秘密——

“2008年9月5日，天氣哭泣

好難過的對自己說，至少現在目前為止，我還是不願相信自己落榜這一個事實，爸爸說過我是姐姐的要做個榜樣的，以前所訂的目標都是沒有偏差的，我對自己又沒有過分的不合實際的目標的，說好的要做我們家第一個大學生的！這次顯然這樣的打擊所受的傷已經已經是重傷，傷心傷脾傷肺傷腦傷經傷脈……我是需要一定的時間，顯然比別人長的時間來調整自己的，內傷嚴重！”

七個着重強調作用的感嘆號，着重強調自己的與眾不同，也着重強調着自己的內傷真的有那麼重那麼深！末了，又翻到第一頁，匆匆寫了好幾個字，匆匆蓋上，翻身的時候把日記再次塞到枕頭下。

這一夜，許向上也不知道自己怎地就睡了下去，只知道的是第二天的一大早，理科生全舍公認最勤快的春春已經在走廊上默讀英語。朦朧的意識惺忪的眼睛迷糊可見的周遭，七個理科生已經在洗漱，兩個文科生斯文地【對鏡貼花黃】，當然除了一個處於尚未清醒的許向上。

十幾平大的宿舍，兩個獨立的衛生間，公共的洗池。三五人擠着，見縫插針似的。時間觀念強的具有敏銳眼光的理科某女扭曲着略是粗壯的蠻腰打水龍頭接過一杯水，聰明地佔着衛生間快速解決。即使許向上面無表情裝深沉的樣不討眾人的好，但不知道是不是眾人都是熱情的主還是真的是很熱情的主，真情呼喚道——

“向上，趕緊起床刷牙洗臉吃飯早讀，三十分鐘的早讀是很必要的。”

叼着一嘴泡沫的蘇麗玲接過話，不清不楚含糊道：“就是就是，根據我今年高考失敗的經驗，現在多付出一份力高考時就可以利生率。”

蘇麗玲就算不叼着泡沫，正常時說話舌頭也會稍微打結，後來聽她本人自言語是天生的。許向上閉着眼睛翻了個白眼，撇了撇嘴角，苦惱地在心底說道：“利生率？知識又不是現實的貨幣……”

當然，她沒有表現得多麼明顯。眨巴着眼睛看着周圍，清晨活躍的腦細胞並沒打算趁機多背幾個英語單詞，由神經中樞發射出的反射弧，強烈碰擊着春春口中不斷產出的英語單詞，在盛夏的一個正午，芒果樹上已產出黃燦燦的果實，即使都是將滿十八周歲的她們，自我介紹的台詞還是像四五月的青芒一般，青澀的酸甜。

僅是自報姓名的自我介紹，沒有複雜的個人業餘愛好。

【說話像是大打舌頭的蘇麗玲，喜歡看書的王蘭蘭，最是勤奮的春春，喜歡物理化卻身在文科的愛卿，英語在年段皆是數一數一的鳳書和立碧，怎麼吃也不見多長肉的舒莉和琪婷，還有談校園戀愛是為了共同考上大學互助互勉的玉鳳，當然還有一個許向上。】

這是後來許向上的總結陳詞。

不知注意過多少次代表光明的陽光透過門縫，偶爾撫摸過泛黃的帆布鞋，時間，總是在你經不經意間，未經許可悄悄地從指縫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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