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暫棲石府話初衷
「大人此行辛苦了。這點禮物呢,乃褚某一點心意,還請笑納。」
「將軍見外了。達某例行公事,承蒙將軍多日款待,已是感激不盡,又豈能再受此厚禮!」
「不多,不多,」褚漠寒嘿嘿一笑,「不過是一些文玩字畫、玉器古董,俺一個粗人不識貨,還是送給大人賞玩吧。」
「這,恕達某實難從命!」
褚勖聽了登時大怒,揚鞭對着達復罵道:「狗東西,真不識抬舉!」
達復瞪了他一眼,復對着褚漠寒,問:「這位將軍是……」
「勖兒,還不向達大人認錯!」褚漠寒喝斥道。
褚勖耷拉着臉,有些不大情願的向達復拱了下手,道:「大人,末將失禮了。」
褚漠寒面露歉意,高聲道:「犬子褚勖有所冒犯,請大人切莫怪罪。」
「無礙。」達復淡然一笑,對着褚勖道,「觀公子氣勢威嚴,頗有大將之風呀。」
未等褚勖作聲,褚漠寒咧嘴笑道:「大人見笑了;他呀,性情莽撞,整天就只知打打殺殺的,跟他那兄長相比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達復點了下頭,「久聞長公子大名,此行為何沒見到他呢?」
「慶兒呀,他去長安了;大人若想見他,只管去伏龍山莊找。」褚漠寒不假思索道。
「好,達某記下了;」達復腦海里快速閃過慶公子的畫面,又笑着拱手致謝,「多謝大帥美意,這些禮物達某且收下了。」
爾後,達復告別了褚漠寒等人,帶着手下和那十箱財物揚長而去。
元沖率兵趕到了塞上春驛館,向店小二一打聽才知李雲翰和武七一早就出了門。
元沖聽了隨之追出了漁陽城。經過沿途數次查問,他確定了李雲翰出逃的路線,沿着西去的官道一路追了下去。
當他追到了一條大河邊,只見李雲翰和武七駕着小船已行駛到了河中心。
李雲翰向元沖拱了拱手,大笑道:「元弟不必相送,咱們長安再會。」
元沖眼睜睜看着二人渡河西去,不禁又氣又急,罵道:「娘的,老子饒不了你!」
元沖回了漁陽,向褚漠寒復命,說是沒抓住李雲翰。褚漠寒並未深責,只是命他返回京城再多籌措些錢糧。
元沖接令后不敢怠慢,當日便和呂克、妙錦等人一路隨行,前往京城。
出了漁陽城沒多久,元沖提醒妙錦,以後可得當心李雲翰。
妙錦裝作不解,問他此話何意?
元沖說,此次雄武城被焚,姓李的難逃干係……
「你還有完沒完了?」妙錦瞪眼道,「據坊間傳聞,那火是郭翊派人放的。」
「不,那是說給陛下聽的。」元沖冷笑了下,「下次若見着他,我絕不會放過!」
「你敢!」妙錦厲聲喝斥道,「我警告你,他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沒完!」
元沖聽了瞬間沒了脾氣,耷拉着臉一言不發的走開了。
數日後,李雲翰和武七趕到了九原郡。郭翊見了十分驚喜,當即設宴款待師徒二人。
席間,郭翊嘆道:「長安一別已有數月,不想你我又在此相見,實在幸甚。」
「雲翰奉駱峰之命,押運貨物到漁陽,順道前來拜會兄長。」
郭翊愣了下,問他怎會為褚漠寒做事?
「非也。」李雲翰淡然一笑,「常聞褚漠寒有不臣之心,故藉此押運之機北上一探虛實。」
「那,此行可有收穫?」
「果不其然,褚賊反狀明矣!」李雲翰放下酒杯,肅然道,「廣開鹽池,私販食鹽、良馬,此罪一;強征賦稅、奴役百姓,濫殺平民充敵冒功,此罪二;修建雄武城,大肆招兵買馬、禍亂邊關,此罪三;有此三條罪狀,他早該被殺數回了!」
「先生還少說了一條,勾結權臣、陷害忠良;」郭翊紅漲着臉稍有些激動,「郭某與其臨近,這些年是深受其害哪。」
「請將軍細說。」
「以前他曾派人攜禮前來欲與我交好,被我所拒。沒想到他暗中收買了我的部將納尼,唆使他焚毀糧草、起兵反叛。幸虧副將普懷恩及時剿滅,不然禍及三軍呀。」
李雲翰「嗯」了聲,問,「那叛將納尼呢?」
郭翊面露些許遺憾之情,說納尼東逃,不知所向;不過,其手下三個親信頭目皆被他擒獲,已錄得口供。
李雲翰思忖了下,道:「褚賊狼子野心,此番阿思諾不幸遇難,只恐下一個就是將軍您了。」
「這,」郭翊聽了黯然神傷,嘆道,「此事皆是因我而起哪!」
話音剛落,從屏風後面閃出了一個壯漢,對着兩人高聲喝道:「此仇不報,俺誓不為人!」
李雲翰抬頭一看,卻是敏泰,不由得一愣:「將軍——」
敏泰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季溫設計誘騙我爹前去圍剿納尼,趁機調派漁陽兵馬於半路設伏,將我爹殺害,余部也多降服於他……我被逼無奈逃到了此間。」
「噢,原來如此。」李雲翰輕嘆了聲,招呼他落座。
郭翊從書架上取過一紙文書,遞與李雲翰,說這是敏泰上奏給陛下的訴狀,請他一閱。
李雲翰接后細細看過了,驚道:「怎麼郭兄也在上面署名畫押了……」
郭翊頗不以為然,道:「此事既因郭某而起,當然少不了我作證。」
「郭兄也未免想得太過簡單了!」李雲翰凝視着他,「此狀一出,非但不能為阿思諾洗刷冤情,只怕連將軍的性命也要搭進去。」
「哦?」
「要是我沒猜錯的話,此次靖遠侯遇難,實是林弗、季溫一黨為剪除東宮羽翼,借褚漠寒之手所為。這夥人蓄謀已久,兄長若與敏泰聯名上奏,豈不正落入了他們的圈套?」李雲翰道。
「如此說來郭某就裝聾作啞、不管不問了?」
「兄長誤會了。」李雲翰微微一笑,「靖遠侯遇難姑且不論其冤情,此事一傳到京城必會引起朝野震動、陛下盛怒。郭兄試想一下,到那時陛下面對文武百官還能相信這份奏狀,去為一個九泉之下的死者雪冤?」
敏泰對着李雲翰怒道:「先生此言差矣,那我爹就白死了不成?」
「不。此仇必報,只是未到時候。」李雲翰輕聲道。
「先生所言有理。」郭翊思忖了片刻,「朝有女干佞,我等又不在近前,僅憑一紙訴狀又豈能讓陛下信服!」
敏泰起身罵道:「娘的,這還算什麼狗屁朝廷!」
李雲翰看了眼敏泰,又將視線移向了郭翊,道:「郭兄莫急,目下還需收集好各方證據。至於上奏陛下的摺子呢,需得另擬一份,只需講清納尼及其部下反叛經過,別的什麼也不用多說。還有,五百里加急,將實情儘快稟報於聖上。」
「好。」郭翊點了下頭,「請教先生一句,今褚賊羽翼已豐,他若起事我又當如何應對?」
「依李某之見,今冬尚且無憂。」李雲翰一臉雲淡見輕。
「此話怎講?」
「上蒼有眼,降下神火焚了雄武城;他沒了糧草、軍械,還能反嗎?」李雲翰反問道。
「沒錯,這把火燒的可真是時候。」郭翊情緒激昂,敬了李雲翰一杯酒,「此事可是先生所為?」
李雲翰有些不置可否稍稍瞥了一眼窗外,漠然道:「此乃天意也。」
郭翊聽了當即會意,大笑道:「不錯,確是天降神火哪。」
三人觥籌交錯,暢飲過後,李雲翰辭別了郭翊,帶着武七出了九原郡城,策馬趕往長安。
郭翊一回到府內,便按照李雲翰之意向炫帝另寫了一份奏本,將納尼被褚漠寒收買以及縱火叛逃之事做了詳盡彙報。寫畢,他吩咐手下快馬送往長安,將奏本呈與炫帝。
做完了這些,郭翊方覺心裏踏實了些,躺在了長椅上閉目小睡。正歇息間,一個兵丁帶着信使來報,說是監軍季溫到了城外,請他前去議事。
郭翊遲疑了片刻,問何事?
「季大人說秋冬之交,時有突厥游騎前來侵擾,想與將軍商議如何應敵。」那信使答道。
「那他為何不進城呢?」
「回稟將軍,為應對敵騎入侵,季大人正率部下察看四周城外地形。」
「嗯,我知道了。」郭翊見那信使對答如流並無一絲破綻,當下鬆了口氣,帶着兩個隨從隨信使匆匆出了府門。
出了城,信使將他帶到了一片白樺林前,季溫正與其部下坐卧在草坪上歇息。見郭翊到了,趕忙起身相迎。
孰料兩人寒暄了沒幾句,季溫突然喝令手下,將郭翊綁了。未等郭翊反應過來,埋伏在灌木林里的仝立等人紛紛衝到了近前,將他團團圍住了。
「大人何故抓我?」郭翊喝問。
季溫冷笑道:「據納尼招供,是你派他縱火焚燒了雄武城。」
「胡說,此分明是栽贓陷害!」郭翊怒道。
「當然有證據了,」季溫拿出了一份帛書,「有褚將軍密報在此,你休想抵賴!」
「哼,你怎能只聽信他一面之辭!」郭翊辯解道,「郭某願與他當面對質。」
仝立等人不由分說將郭翊捆縛了個結結實實。郭翊奮力掙扎了一番仍不得解脫,高呼道:「季大人,郭某冤枉哪……」
「你冤枉?那就等回京後去向陛下說吧!」季溫一揮手,令部下抓走了郭翊。
隨後,季溫將郭翊關進了木籠囚車,押解着他一路馬不停蹄趕往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