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尋葯
一晃三月，佘華可以說是寸步不離的照顧着佘無涯。
佘無涯現在不再咳嗽，可臉上的憔悴卻是透露着他此刻的身體狀況十分不好。
那一招千鈞指雖沒當場要了佘無涯的命，可按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不過兩年佘無涯必死無疑。
作為一名二品煉丹師，佘無涯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也發動了自己的財富和勢力去搜集藥草進行煉丹。
這次的傷可是引發了之前的多年來積累的暗傷。
這也是為什麼佘無涯身體狀況每況愈下的原因。
一般的療傷丹藥他早已服下了，那千鈞指所帶來的傷勢也好得七七八八。
可關鍵是習武多年，多次生死危機等留在佘無涯身上的隱疾暗傷卻在這次的重創之下爆發了出來。
像這些積累的隱疾，平日裏是無甚大礙的，只有大壽將近或瀕臨生死之間，身體極度衰弱才會顯現出來。
能治療隱疾的丹藥本就稀少，能持有的人要不是出於迫不得已或獲取巨大利益前提下是不會把丹藥給人的。
而為了防止被人搶奪，這些丹藥的持有者都是不會泄露自己持有丹藥的信息的。
因此就算是哪怕開到十萬金幣求購一枚一品“逢春丹”，到現在也沒能收購到。
畢竟一品丹藥正常情況下也就數百金幣上下一瓶，價格雖令人心動。可一來丹藥稀少，二來雨復王國作為一個五級王國佔地千萬里，這南野城又地處偏僻之地，兼之這世界信息傳播十分不便。
故此三月也沒能收購到一枚逢春丹。
迫於無奈只能是收集草藥自行煉製。
可關鍵在於那關鍵的君葯“逢春草”數量稀少，關鍵還逢春乃生，至夏即死。
春季不採摘的話，等它枯死之後也就完全沒了效用。
眼下這情況佘華只能是去南野城外那片連綿的山脈去碰碰運氣了。
佘無涯重傷，佘華沒了修為，自己家的奇貨商隊又沒回來，整個佘家堡除了謝靈韻之外就再無玄者了。
佘華不由得又想起了三月前那個星落之夜，是心不夠誠還是落凡的星星太忙了還沒輪到實現自己的心愿。
少年沒想過這只是個對星祈願只是個美好的臆想罷了，一如無助的人總會更容易相信各類非人類但能實現自己心愿的存在。
人活着，總要有個念想，哪怕多不切實際，多荒唐。當心裏不再對世間抱有希望與熱情只剩下一個充滿死寂的心，他已經死了。
人這一生總會死兩次，一次是隨着肉身死亡，一次隨着別人的記憶死去。那些凄苦的人則會多死上那麼一次，對世界失去活着的念想的時候也是一次死亡——心死。
囑咐好謝靈韻照顧好佘無涯后，佘華連夜趕去佘家堡往東八十里開外的那片山脈。
佘無涯重傷那天正是謝靈韻突破玄者的關鍵時候，正因如此佘無涯被傷后也沒第一時間趕來看看佘無涯。
佘無涯被傷后的第二天夜裏，謝靈韻才徹底鞏固境界。離了密室才知道佘家堡出了如此大事。
這小姑娘看到佘無涯那副樣子還當場落淚不止。見此情景佘華原本誤以為謝靈韻不願照看佘無涯而產生的怨念也隨之消散。
夜半出發，騎着佘家堡最好的馬，終是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到了山脈外圍。
尋到一小客棧，讓小二照顧好馬兒之後便獨自一人上了山。
這逢春草向光生長，又喜濕潤。
佘華背着裝有玉匣葯鏟與乾糧水囊就上山去了。
這片山脈連綿千里，猛禽走獸與蛇蟲鼠蟻更是不少。
一連三日搜尋無果，佘華不免有些煩躁，而今還差不到一月就入夏。
入夏之後想要再找逢春草就得明年了。
指望來年再來找，還不如讓佘家奇貨隊散佈消息高價收集。
夜間的山洞裏，哪怕點起了篝火還是讓人覺得有些清冷之感。
此刻的佘華毫無修為在身，三日來乾糧早已在高強度體力消耗中吃完，身上的水雖有不遠處的河流補充。
可一旦再深入山脈就不知道下一次找到水源補給點要多久了。
由於經驗不足，這給初次進山的佘華造成了資源上不必要的浪費。
眼下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先退出這片山脈，出去再次補給，或者是繼續往山脈深處走。
清晨，佘華走向了山脈深處，四處尋找光照充足而又四周濕潤的地方。
出山補給他是不作打算了，一來一回又得最起碼一天一夜的路程。
三天以來的尋葯讓這個自小生活優越的十六歲少年第一次感受到食不果腹的滋味，也第一次讓這個少年變得邋遢而不修邊幅。
這段時間以來但凡遇到飛禽走獸，佘華都是儘可能的降低自己存在再趁機溜走。
先不說佘華能不能打得過他們，單是與它們纏鬥就會浪費他更多的體力與時間，這對他來說是十分不值得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進山的第十三天，佘華在一個山腰處找到了符合逢春草外貌的草藥。
十六歲的少年現在已是滿臉胡茬，眼窩凹陷，眼球佈滿血絲。但這卻掩蓋不住他眼睛裏那明亮的光芒。
那是一種叫做希望的光。
佘華掏出工具小心翼翼的挖掘，當他挖掘到一半的時候。
一聲大吼打斷了他。
不遠處自山上正爬下來一隻熊。
一身深褐色的皮毛，在陽光照射下顯得神俊不已。
身上還有五塊甲狀似的土灰色物體。
正是暴力岩熊。
看其身上甲狀物可知已是五級凡獸，這對應的是玄者境界。
逃。
活下去才會有希望，佘華當下就故意繞開逢春草，避免暴力岩熊為了獵殺他而損傷到逢春草。
那暴力岩熊，似乎感覺到那人類的羸弱與逃跑的意圖。
當下不再慢悠悠得爬着過去，撒開四足快速奔跑起來。
眼見自己與暴力岩熊的距離在數息間竟近了百來米。
佘華向前一個飛撲空翻，把頭埋在兩膝之間，雙手環膝抱緊。
落地，滾了下去。
幸虧這山上碎石不多，也無甚樹木。這也倒適合逢春草的生長環境，夠開陽。
那暴力岩熊見狀，呆愣一下，似乎沒想到那人類以這種姿勢逃跑。
隨後就是學着佘華的樣子滾下山去。
余光中地轉天旋的景象終於停了下來，佘華立馬站起身來，剛才為了不讓自己閉眼翻滾下山造成更大的眩暈感，硬是強迫憋着一口氣睜着眼滾落下山。
此刻的他渾身酸痛不已，轉頭一看，眼見那暴力岩熊學着自己滾着下來。
佘華顧不上渾身酸痛沿着來時的方向拔腿就跑。
這是為了避免自己慌不擇路，到時候哪怕是逃出生天，但一個普通人在這山脈四處遊盪還是很危險的。
不多時，暴力岩熊就追了上來，給佘華後背一拍。
佘華頓時往前五米開外飛撲着地。
後背火辣辣的疼痛不已，胸前也被撞得難受不已。
打，打不過。跑，跑不過。
難道我今天就要死在這裏了嗎，這輩子就此結束了嗎？佘華心理不禁想到。
又是一聲大吼，響徹數里。
暴力岩熊看着獵物，眼中有着類似人類的戲謔之意。
那聲大吼打斷了佘華的胡思亂想。
“不，我找到了逢春草，爺爺的傷可以治了，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在這裏。”佘華心下暗想。掙扎地站了起來。
那暴力岩熊，慢悠悠得走向了佘華。
真正的直立行走過去他的身邊，甚至還學着佘華的樣子跑到了他的前方堵住了佘華。
那熊掌又是對着佘華一拍，佘華身子縮頭一蹲，側身翻滾躲了過去。
一追一逃半刻過後，那暴力岩熊似乎是玩膩了，下手速度更快了幾分。
佘華身後就是一塊大岩石，退無可退，哪怕向兩側翻滾也逃不過暴力岩熊的封鎖。
就在暴力岩熊正準備一爪子拍死佘華的時候。
一柄大刀在暴力岩熊高舉熊掌正欲拍下之時橫掃而過。
那隻熊掌被大刀砍進了一半，大刀也被暴力岩熊的骨肉死死地嵌住了。
暴力岩熊受此一擊，那本是拍向佘華天靈蓋的一爪子向右偏移了。
只是打到了佘華身後的大石上，那大石頭被熊掌集中的地方頓時飛濺起了數塊碎石。
佘華本以為必死無疑。眼見那大刀掃過熊掌之時，自己立馬趁機朝着自身右側飛撲出去。
暴力岩熊右臂挨了這刀，鮮血四濺。
劇烈的疼痛激發了它的凶性。
眼睛變得通紅，也顧不上去追佘華，轉身就去尋那個偷襲他的人。
一轉身就看見一個身材魁梧，一臉正氣卻又平凡的少年面貌。
佘華此刻也看見了那生死關頭之際為他贏得一線生機的人——佘虎。
他不是跟着佘家的奇貨隊外出了嗎，按照日程來算最快也應該是半年後才回來南野城才是，此刻又為何出現在這裏。佘華內心不禁暗想。但此刻顧不得其他，還是先擺脫暴力岩熊的追殺為妙。
眼見暴力岩熊一個衝撞過來，佘虎一個側身讓了過去，暴力岩熊左臂反手一拍，正中佘虎腰間。
佘虎也被這道巨力打飛，撲倒在身前兩米開外的山地上。
一個照面，佘虎就已經受了輕傷。
這並不是說佘虎十分弱小，而是暴力岩熊從一開始就處在戲謔佘華這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因此也是沒動用全力，之前的追逐就是單純想接着追捕獵物來找點樂子而已。
而此刻暴力岩熊已不再留手，那五星玄者的實力不再收斂了。
21歲的佘虎跟着奇貨隊走南闖北數年，自是知道自己三星玄者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是比不上那暴力岩熊的，更何況這些動物一旦能修鍊之後那防禦力更是大大增強。
所謂的凡級並不是說它們真就像普通的野獸，而是指普通人正常情況下能通過兵器裝備等能對付的野獸。
事實上凡級的野獸是對應着玄者一星到九星，過了玄者這個層次的野獸，那可就不是普通人能通過兵甲之利就能對付得了的。
倒地的佘虎開口的第一句就是：“我拖住他快逃！”
接着就是一個翻滾后鯉魚打挺起身，與暴力岩熊對峙。
暴力岩熊右臂的鮮血不斷滴落，手臂上的疼痛不斷刺激着它的神經。
下一刻暴力岩熊就奔向佘虎，比起佘華那個弱小的人類，還是眼前的人類更具有威脅，且更令自己仇恨，自己右臂幾乎被一刀斬斷。
佘虎沒了那柄精鐵刀，自身實力又弱於暴力岩熊，自是不會與其硬碰硬，只待找機會拔出那柄刀出來才會有幾分勝算。
當下就故技重施在暴力岩熊沖向自己的時候進行小範圍的閃躲。
利用發力技巧與常年走南闖北所積累的經驗倒是閃過了幾次攻擊。
正欲繼續如此進行纏鬥伺機拔刀的佘虎沒曾想那暴力岩熊在經過幾次攻擊無效后，又一次衝撞過來的時候在靠近佘虎的時候大吼一嗓子。
佘虎一瞬間受了驚嚇，身形慢了一剎那，沒有及時提前進行閃避，被暴力岩熊一個衝撞，剛好撞在之前擋住佘華的那塊大石之上。
佘虎挨了這一擊，口吐鮮血氣息萎靡。
就在暴力岩熊打算上去補上一擊的時候，佘華找準時機一個空翻飛撲，在騰空之時握住了那刀柄。
就這一下，那柄刀雖然沒能拔出來，但那騰空下墜的力通過手傳遞在刀柄上，這一下可就令暴力岩熊痛苦不已，甚至在那刀口最先切入的部分已不再是嵌入狀態了，而是肉眼可見的看到以刀為界所分離的骨肉了，現在看上去倒像是屠夫砍骨頭時，屠刀被卡主的情景。
心中定計的佘華，一番操作下來，落地之後直接跑向之前的山上。邊跑還邊大聲的喊着逢春草的位置，並在其旁邊有自己挖藥草時所脫下的背囊，更是大喊着一定要小心挖掘出來帶回佘家堡。
暴力岩熊本想補上一擊殺了佘虎再殺佘華，眼下居然被一個毫無修為的人差點卸掉了整隻熊掌。
熊掌那骨肉分離的凄慘模樣和那更為劇烈的疼痛不斷刺激着暴力岩熊。
暴力岩熊甚至因為痛苦而不自覺的觸發了淚腺，落下一滴痛苦的淚水。
暴力岩熊再次咆哮，棄了那半死不活的佘虎而去，直接追着佘華上了山崖。
暴力岩熊本就習慣四足行走，右臂受傷不好發力，只好三足行走，掂起一隻右掌追向佘華。暴力岩熊由於不斷流血沒能及時止血，此時也是狀態不佳。正是如此也才讓佘華給跑到山崖才能追上。
暴力岩熊的鮮血沿着傷口，隨着它經過的地方，留下了一路血跡。
若是佘華有機會在拖個半個時辰，照這樣的情況下去，暴力岩熊也是有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的。
但眼下山崖上能活動的範圍可不大，一不小心被暴力岩熊衝撞出山崖，掉下去可是必死無疑。
佘華下決心引暴力岩熊上山崖就沒想過自己能活下去。
自己一個普通人，各方面都比不上那隻五星玄者級別的暴力岩熊，但自己卻不能這麼容易就死了。
不說殺了暴力岩熊，最起碼也要為佘虎的逃離多拖延一些時間。
是的，拖延時間。
佘華壓根就沒想過佘虎會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去挖掘逢春草。
自己只是希望他能逃出去這片山脈，找佘家堡的人過來挖掘那株逢春草。
可那株逢春草已被自己挖開一半，如果這些時日遇到各種意外估計是活不下去了。
念及此，佘華心中不免頹敗了起來，這次好像虧了啊。
暴力岩熊雖然痛苦不已，但也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暴躁不已，反倒是平靜了下來。
一是它也怕自己一個失誤跌落山崖，而是他現在的狀態也很不好，甚至也已經開始有一股失血過多的虛弱感傳來，三是只要自己穩打穩紮，把那個人類給逼到山崖邊，到時候就可萬無一失輕而易舉地殺了他。
現在的暴力岩熊不再想着泄憤，它只想快點解決那個人類之後找地方療傷。再這樣失血下去它也是會死的。
佘華被一步步逼向懸崖邊，在離身後懸崖邊緣還有三丈的時候。
暴力岩熊再次咆哮，對佘華進行心理上的壓力。
佘華被那大吼驚了一下，頓時從那頹敗的心態出來了。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放棄，哪怕我註定要死。我也得盡量拖住暴力岩熊，不能輕易讓它回去找佘虎。佘虎如何選擇我沒辦法干涉，但現在我能做到的就是拖延時間，讓佘虎逃出生天。’念及此，他又打起精神面對眼前那個奪命之熊。
佘華不斷做出各類假動作去吸引暴力岩熊的注意力，但暴力岩熊死死盯着他。
就那麼不緊不慢地逼向佘華，令他一步步推向懸崖。
越是靠近懸崖邊，越是窄小。
佘華離懸崖邊緣只剩下不到五米的距離，而懸崖寬度只有兩米多一點。
看起來再站幾個人也沒問題，可這是懸崖，跌下去就屍骨無存。一陣山風吹來，但凡重心不穩走岔兩步都有可能失足跌落。
到了這時候，暴力岩熊的身軀倒是成了它的劣勢。
但它現在的身形已經完全堵死佘華逃回去的路了。
它現在也不再小心翼翼的壓迫佘華退向懸崖了，直接就是穩住身形三足行走過去，熊掌一揮就能那那個該死的人類給推下去了。
“結束了嗎？”佘華內心反問自己，又像是回答自己。
他真的儘力了，剛剛那半刻鐘被一步步逼着走向懸崖，就是一步步走向死亡。
慷慨赴死易，從容向死難。
內心有着不甘，也有着一絲解脫的感覺。
“對不起了，爺爺。還有爹和娘的生育之恩，只能下輩子再報答了。”佘華面色平靜，似是愧疚，似是有着幾分蒼白無力的喃喃低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