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魴賜字
小周楚身體果然結實超過常人,只過得數日,已然恢復如初。那周夫人便領他到府中後園玩耍。(此後均稱周楚,不再叫他香哥)
園中有亭台樓榭,曲欄流水,甚是優雅。周楚從沒見過這樣精緻的花園,便在園中奔來跑去,爬上爬下,片刻便已經滿頭大汗,害得荷香桂香幾個小丫環跟前跟後呼叫:
“小少爺,別跑……”
“小少爺,慢些兒……”
“小少爺,別摔了!老爺回來要罵我們了!”
只累得氣喘吁吁。周夫人看他玩得高興,倒是十分歡喜,不肯責備一句。
這一日,正玩鬧間,忽聽有人報:“將軍回來了!”
園門開處,周魴大踏步走進來。周夫人忙將周楚拉過身邊來,擦一擦汗,輕聲道:“快去見過你爹爹來。”
小周楚有些怕他,不肯上前。
周魴擺擺手,走上前來,溫和說道:“來,楚兒,走過來我瞧瞧。是夫人給你取名周楚吧?瞧你這身板,倒也結實,明兒個我教你習武,將來上戰場殺敵立功,做個大將軍可好?”
小周楚目光炯炯,只是不肯作聲。
周夫人笑道:“楚兒,快叫爹爹呀!前日在湖外,你爹爹虎口拔牙,驅散漁霸天手底嘍啰,從賊盜手中將你救下來,大是不易。快快謝過!”
小周楚這才低下頭,道聲:“謝謝爹爹。”
周魴高興起來,撫一撫他的腦袋道:“好孩子。那兩日,鄱陽湖上封湖,漁民無法打魚,有些大膽的漁民告到我這裏來。我便親自帶兵下湖去巡查,趕走了漁霸天,聽漁民說你一家人遇害,沒有想到只救下你一人。
“我叫人多方偵察,才知那漁霸天原來是錢塘人,名叫彭式。他來此時間不長,卻勾結當地漁民彭綺,為禍鄉里,罪惡滔天。這漁霸天正是當年領人聯手害我和夫人的首惡人之一——彭虎的兄弟。當年正是他哥哥引來侯成……那賊孩兒綁走我的孩兒……”
周魴說到此處,便住口不說,眼中滿含痛楚,彷彿又看到昔日慘景。
周夫人忙來安慰,道:“魴哥,那些傷心的事情已經過去,不要提它啦!”
半晌,周魴情緒方才恢復,嘆口氣道:“楚兒呀,可憐你孤苦伶仃,倒也虧得夫人憐愛,收留於你。你真正該謝夫人呢!”
周楚道:“我已謝過娘了。我那乾爹乾娘究竟現在哪裏?你怎麼只是救我,卻不去救他們?”
周魴道:“那彭式倒是有真本領的,又有董嗣相幫,當時不曾拿住。派兵圍剿他時,早已躲得不知去向了。這件事情還要從長計議!”
周魴端詳周楚,奇道:“楚兒,你這麼個小孩,有甚本領,竟能一拳打死一隻大狗?眾人所言可是真的?若非你惹禍生事,你一家數口人又怎會受漁霸天禍害?以後可不能莽撞惹事。”
小周楚聽說阿花娘、阿勝爹竟然全無音訊,心頭難過。待聽周魴說他惹事生非,心中更加不服,臉蛋通紅,口中叫道:“我什麼時候惹是生非了?明明是他們欺負我在先。你反倒怪我!”
竟然發起怒來,掙開被夫人握住的手,跳到假山旁邊,單腳飛起,將一塊數十斤的美石,踢入池塘之中,立時間水花四濺,荷香桂香兩名丫環尖聲大叫,衣裙早教塘水濺濕了。
周楚口中叫道:“我怎麼便不能打死那狗?是它先來咬我和雨兒的。我偏要殺它!”
周魴哈哈大笑:“好小子,果然有殺狗的本領。我喜歡!”
卻又教訓他道:“你除惡殺狗便罷了。這個假山可沒有惹你。如今山上少了一塊奇石,可不好看了。你這可不又是惹事了么?你要怎麼賠我?”
小周楚狠狠瞪他一眼,虎聲道:“賠上塊石頭有什麼了不起?”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塘邊一個“鯉魚翻身”,躍落塘中。
周夫人嚇壞了,一躍而起,身形如電,撲向水中,誰知只是抓住周楚衣角,“嗤”的一聲撕了下來。只聽“撲通”一聲,周楚依舊落入水中。夫人雙腳急點水面,借力飛上來。
周魴躍上前一把扶住,喜道:“青兒,你武功恢復啦!”
周夫人略一運氣,全身乏力,連忙搖頭。口中大叫:“楚兒,救人,快救人!將軍快快救楚兒呀!”
眾人慌作一團,都跑向塘邊。
忽然塘中水花四射,那塊美石自湖中心飛起,落在岸上。緊接着,小周楚自塘中鳧水而來,十分暢快。
到得塘邊,周魴伸手抓住周楚兩隻手臂拉上岸來,道:“你倒是塊好材料,奈何太過倔強耿傲,終要吃虧。夫人既已經給你取了個名字,我便給你取個字叫作子隱,但凡做事要適可而止,功成名就時要學會退隱。不可自以為是,居功自傲。老子有雲‘功而不居,是而不去’。”
小周楚哪肯聽他說教?奮力掙扎想要掙脫雙手,卻感覺周魴雙手如同鐵鉗一般,緊緊抓住自己雙手。
周楚掙得小臉通紅,一時好勝心切,深吸一口氣,丹田內熱流滾動,循經過脈,湧入雙臂,雙手向外一分,掙脫開來。
周魴猛然間雙手一震,如握火炭,不由哎呀一聲,小周楚已然脫身而出。
周魴審視地看着他:“好小子,誰教你練習內功?好霸道的內力。”
周楚洋洋自得道:“婆婆教我的,她每晚教我呼氣吸氣法門,倒是好玩得緊。她告訴我,我的力氣雖然很大,但還有比我力氣更強大的。我只要運用好丹田這股氣息,便能反敗為勝。可惜……可惜……她讓漁霸天打死湖裏去了……嗚嗚……我再見不到她了。”
周魴臉色變了一變,拍了拍他小肩膀柔聲道:“好孩子,你婆婆生得好看嗎?有沒有我夫人這樣漂亮?她怎麼就會被漁霸天打死了呢?”
周楚見他和藹許多,便把婆婆模樣及在湖上被漁霸天打下湖的事情說了一遍。
周魴皺了皺眉頭,沉思半晌喃喃道:“不能夠呀,不能夠!若是……她老人家早已隱居。”不住的搖頭。
夫人道:“將軍,說的可是我的……”
周魴搖頭道:“不會,她可沒有那麼大年紀,況且她縱然老了,也當是……如你一般好看!”
周魴又向夫人道:“這孩子我怕是教不了他啦!他已經有名師指點啦!這份內力我便教不出來。我想你先給他延請一個塾師吧。讓他明理見性,將來長大才能成才。”
周夫人道:“請個塾師倒也可以。在家閑來無事,我倒可以教他一教。這樣吧,我來督促他學文,弓馬箭術還是要你教的。”
周魴道:“既然夫人有命。小將敢不從命!”夫妻二人相視而笑。
周魴握着夫人的手道:“剛才夫人輕功不減當年呀。想是功力恢復了。”
夫人頹喪道:“我也不知怎的,自從當年船上受那小怪物對了一掌,又……為你療傷,便再不能運用內力。不過剛才見楚兒落水,急切間忘乎所以,竟然恢復了功力。待到再想運力時,氣脈中依舊酥軟無力。唉,只怕這一生也難恢復啦!”
周魴安慰她道:“真是對夫人不住,當年是為了救我,才連累夫人,再難施展武功啦!既然有這次恢復先例,想必不久便會完全恢復。可惜那華佗教曹操害死。否則他倒是能治療你這內傷之症。”
二人嘆息不提。
自此,周楚留在府中,學文練武。因夫人對他十分喜愛,常常考查他學問,甚至親自教授他經史典籍。奈何周楚自小缺少管束,野地里玩耍自由慣了,當夫人在時,也常常恃寵撒嬌,東拉西扯,有時裝模作樣拿書來讀。待到離開時,便搖頭擺尾,更無停息,常常趁夫人與那塾師不在之時,偷偷外出玩耍,或是捉魚摸蝦,或是上樹抓鳥。
那塾師是位老儒,教得十分認真,眼見管不住他,教過便即放手,任他自由,倒是個佛系式的老師。好在小周楚甚是聰明,但凡夫人或塾師講解,教他聽得一回,便能牢記不忘。
周夫人見他心性使然,也是拿他沒法。
唯有弓馬箭術是周魴親教,他原本十分喜歡武功,卻因周魴要求嚴苛,漸失興趣,學得便也懶散懈怠,常常藉著練箭騎馬為借口,夥同府中幾名小廝,去那熱鬧繁華之地,盡日遊盪,不肯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