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展翼垂雲

孤燈下！

有那麼一個略顯淡薄的身影，正是手提毫筆伏案，在一張黃色的紙張上畫著什麼。

與之同時，那嘴裏卻還是在不停的念叨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語。

看身影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其人好像是在進行着那麼一件非常鄭重的事情。

“噗！”

突然之間，有那麼一聲輕微的聲響傳了過來。

也不知是如何了，這案几上的黃色紙張，竟是竄出了那麼一股子橘黃色的火焰來......

見狀，身影靈巧、熟練至極的一躲而過，朝着身後之處倒了過去，一下子就是靠在了身後的憑几之上。

一股不知是從哪裏來的輕風，捲起案上的紙張，和着橘黃色的火焰飛到了空中。

火焰熄滅，紙張化作了灰燼，再是在空中碎裂成了無數的小塊，洋洋洒洒的落下......在這麼一間不大的小屋裏下起了一陣的灰燼雪來。

“唉”，一聲長嘆，出自身影之口。

放下手中的毫筆，李垂雲再度有些疲倦的靠回了身後的憑几之上，閉上了眼睛。

這，已經是今日的第三次失敗，按照往常的經驗，這一日三次的失敗過後，自己可就是萬萬的不能是再有那第四次嘗試，否則的話，就會像那數年之前剛開始之時那樣，直接的暈死了過去。

那一次的暈死過去，將家裏人着實是嚇的不輕，據小妹後來告訴自己，那一次自己竟是整整的昏迷了三天三夜，大夫都是給請了十數個，愣是沒人能看得出來到底得了什麼病，若非是祖母發了怒並且直接過問了此事，只怕自己已經是被拉出去埋掉了。

就算是這事過去了很久，二姐還是時常都會問他，“你該不是得了那什麼不治之症了吧，你不會是突然的就死掉了吧！”

想到這裏，李垂雲的嘴角不禁是浮出了那麼一絲的苦笑來，自己哪裏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又是哪裏可能會突然的死掉！一切的一切，都不過就是自己不想是要死！

沒錯，就是不想要死！

從前不想死，現在不想死，將來就更不想死了！

尤其是這將來不想死，卻是催動了李垂雲變得如今這般的奇奇怪怪。

說起來，今年的李垂雲其實並不太大，或者可以說是很小，十二歲，方才是那麼一紀的年紀。

如他這般的年紀，本該是天真好動、無憂無慮的時候，怎麼會有了這怕死的奇怪念頭？畢竟這死亡離他還遠得很那！

其實，他的怕死之念，卻還不是最近才是生出來的。而是，早在四年之前，也就是其人剛八歲之時就已經是生出來了。

李垂雲還很清楚的記得，那一年祖母帶着他去到一戶親戚的家裏奔喪，也不知是怎麼的，就是叫他看到了躺在棺材裏的那位親戚，臉色蒼白如紙，一張口張着，臉上滿是一副不知是痛苦還是猙獰的表情，總計是扭曲的很！

如此這般的一切，自然是將年幼的李垂雲給嚇到了，再是從大人們的言談之中知曉了，這親戚之所以會變的這般的可怕，都是因為其人已經死去了。

而，每一個人，或長或短，都是會死去的，也都是會變成那般可怕的模樣！

不！自己不要變成那般的模樣，絕對不要！

自那之後，李垂雲也便就是變得鬱鬱寡歡了起來，再是沒有了先前屬於小孩子的天真好動，反而是終日的呆坐在一旁，或是盯着園中的花叢，看它們花開花落，亦或是盯着天際之上的白雲，看它們雲捲雲舒......

同時，他的心中也是在思考着，到底是要如何才能突破那可怕的死亡桎梏？！

這個從古至今，不知困擾了多少人的問題，其中還不乏那些才智通天之人，從來沒有人能解決的了，李垂雲這麼一個小孩子又怎麼可能會想的明白！

終於有那麼一日，李垂雲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看着祖母那已經是長滿了皺紋的臉龐，問出了那麼一句他一直是想要問，卻一直都沒有問出的話語來，“祖母，您知道，在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是不會死的嗎？”

李垂雲很是清晰的記得，祖母先是微微的一愣，繼而，才是微微的一笑，道，“那呀，恐怕就只有那天上的神仙了呢！”

“那，我就要做那天上的神仙！”年幼的李垂雲，很是堅定的點了點頭，道。

“好啊，我們家垂雲，要當神仙了呢！”祖母笑着道。

她自然不會將這般的，與小孩子的玩笑之言放在了心上，畢竟，這世上哪裏能有那什麼神仙！

可是，李垂雲卻是將這一切都牢牢的記在了心裏，以至於是那無數的歲月之後，已經是有太多的事情被他給選擇性的遺忘了，卻始終還記得這一句，“好啊，我們家垂雲，要當神仙了呢！”

雖說，已經是知曉了只要是當了神仙，自己也便就不會再可怕的死去，但是，這到底是要如何的當神仙，祖母沒有說，李垂雲也沒有問，在李垂雲小小的心中卻也是早就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怕，祖母也並不知曉如何才能當上神仙。

而且，也是不知為何，李垂雲將自己要當神仙這件事情，深深的藏在了心底里，不想任何人知曉。

所幸，李家雖不是那書香世家，卻也是那家境殷實的存在，不管是出於那裝點的目的，還是真的是希望增添家中子弟的文化底蘊，在李家的深宅大院之中，有了那麼一座三層高的藏書樓，其中書籍典藏還真是不少，甚至於連那些孤本可能也有上那麼幾卷......

當然了，這些對於李家的財力說來，還真就不算什麼的。

或許，是因為這世代經商的傳家之風，家中子弟多不喜讀書寫字，而更是醉心於商賈之道，再加上年輕人更喜歡飛鷹走馬，流連勾欄酒肆，以至於李家的藏書樓幾乎就是那麼一處閑置的存在，成了那徹底的裝點之處。

不過，這凡事都是有例外，至少，李垂雲就是喜歡終日呆在此處，靜靜的一個人看書。

以至於李家家主，卻是有那麼些的詫異，難道這世代的商賈之家，終於要出那麼一個入朝之人了嗎？那好像卻也還是不錯的！

不過，在吩咐下人細心的觀察之下才是知曉，李家這位最小的小妾生的少爺，在這藏書樓里所看的書籍，都是那麼些神仙志怪類的小說筆記，至於那些經史子集的經典，他可是一點都沒有看過。

如此這般，稍稍對李垂雲起了那麼一點關注的李家家主，也便就不再是有注意他的這個從來就不甚在意的小兒子，畢竟，他膝下子女眾多，一個小妾的兒子又有那什麼打緊的，大不了就是管他一輩子的吃住而已！這對於他李家說來，還不是那易如反掌的事情。

如此，再也沒有人來關注於這位李家最小的少爺李垂雲，只有祖母時不時的還會來問一問，除此之外，他將自己全身心的都是放在了這間不是很高的藏書樓之中。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真的有那什麼天意，卻還真就是叫李垂雲在那藏書樓的豐富典藏之中，找到了那麼一本做神仙的書！

確切的說來，應該是那麼一卷孤本，而且，還是那隻剩下了一張紙，孤本的不能是再孤的孤本。

那孤本上，只有那麼一張前言不搭后語的文字，還有那麼一副圖畫，倒是畫的很是仔細。在那下面，還給備註了一行很小已經是模糊了的小字——火系初級符籙，火彈符。而，這張圖畫的背面，記述了這張所謂的火彈符的畫制口訣。

這，卻也是唯一的一張，能是前後相銜接的了的書頁！

按照書頁上所寫，符紙一張，毫筆一支，以至陽硃砂起符，輔以咒訣，方能成符。

這看起來，似乎一點都不困難，只要是依葫蘆畫瓢的將這張所謂的火彈符給畫出來也便就是了嘛！頂多就是在一邊畫符的同時，一邊還要在口中念叨那咒訣也就是了。

甚至於，就算是這咒訣，方一讀起來是有那麼些的奇怪、拗口，但是只要稍稍的讀上那麼幾遍之後，也便就再無此障礙了，而且，這咒訣還並不算長，是以不用多長的時候，李垂雲也便就是能熟練的背誦。

李家，雖不是書香之家，但就算是商賈之道，也還是需要用到那所謂的毫筆，是以，這毫筆一支也就完全的不是什麼問題。

至於那符紙和至陽硃砂，李垂雲稍稍的一回想自己看過的那麼些神仙志怪，也是不難就是給想了出來，也就是那道觀之中常用的黃表紙，還有那硃砂嘛！

這硃砂卻也並不是那普通的硃砂，而是要在夏至這一天曝晒過的硃砂才是能稱之為至陽的硃砂。

如此這般的一來，符紙讓人去買了，毫筆直接去賬房拿來一支，自然是簡單至極，倒是這至陽硃砂頗為耗費了李垂雲那麼些時日和手腳，但是，終究也還是給湊齊了......

於是乎，卻也便就是出現了開頭的那一幕！也就是那畫圖和念咒的事情，這兩樣其實都不是那麼太難的樣子。

就算這畫符是要求一筆到底，萬不得在中途之中有絲毫的停頓，一開始依葫蘆畫瓢自然是哪哪都不對，當然也就是要失敗，但是，在練上數百遍之後，其實也便就是那麼一回事而已，沒什麼難的！

可是，當李垂雲將這畫圖的本事練到家，正式開始他的念咒畫符大業時，這問題卻又是出現了，而且，還不止是有那麼一個問題。

一開始念咒畫符，也不知曉是為何，原本就是那麼兩件都是很簡單的事情，可是一旦合到了一起來做，總是漏洞百出。不是這念咒配合不上畫圖的進度，就是這圖畫雖成，但是咒語卻又不知是哪裏出了錯誤......以至於常常是功敗垂成！

那結果，自然也就是所畫的“符籙”半點的反應都是沒有，更不要說拿着它去施展那所謂的火彈術了。

這還是好的，隨着李垂雲日復一日的靜心練習，這畫圖和念咒終於是能勉強的配合上，到了那後面，更是可以配合的天衣無縫，通常是最後一個咒詞念罷，這圖畫的最後一筆也是隨之落下，在時間的拿捏之上堪稱完美。

但是，這問題卻又是隨之而來，也不知曉是這符籙真的太難學，還是有那什麼技巧自己沒有掌握到，自從這畫圖和念咒的本事都練成了之後，李垂雲只要是畫符，一百次裏面總有九十九次是失敗的。

至於，其人是怎麼判斷失敗的，那其實也很是簡單。因為，只要是失敗了，這麼一張畫的明明是毫無破綻的符籙會立時的自燃了起來，將那木質的案幾直接給化作了灰燼，同時，這方一開始的時候，也還不忘將李垂雲燎得焦頭爛額、灰頭土臉的。

也幸虧李垂雲畫符，嚴格的按照了那書頁上的要求，正襟危坐的打坐着，沒有如同世俗之人一般，放鬆的伏案而畫，否則的話，只怕就連他這麼一個人都是要一起的隨着那案幾一起的化作了灰燼。

不過，卻也正是因為如此，李垂雲也是愈發的相信，這火彈符絕對是那仙家的手段，若非是仙家的手段，卻又如何能是一瞬之間就是生出那麼一股子的火苗來，又是如何能在那一瞬之間就是將一張不小的案幾化作了灰燼，哪怕這案幾是用木頭製作的。

如此這般的一來，雖是失敗連連，倒也更加的堅定了李垂雲那顆要當神仙的童心。

可是，就在李垂雲打算日夜苦練畫符之法的時候，這問題卻又是出現了，而且，還是那最為要命的一個問題。

那就是，不管他畫符成功還是不成功，李垂雲在畫符之後，都會覺得很是疲累，而且是那種從內而外，身心俱疲的疲累，壓根不是忍一忍、扛一扛就能是解決的了的。

這符籙畫成功了，只要是成功了，李垂雲必然是瞬間就變得頭暈眼花、兩眼發黑，跌坐在地半天回不過神來，就算是稍稍的緩和了過來，也得是要卧床靜養三日才能稍稍的恢復過來，而且這三日裏他也必然是身體乏力，頭疼欲裂的......着實是難受至極。

相比之下，這畫符失敗了倒還是能好受一些，只是那頭暈眼花，兩眼發黑，且是不能超過三次，到達了第三次失敗，整個人就會是忍不住的跌坐半天回不過神來，不過，這半日之後回過神來了，卻也還是能做些其他的事情，只是，卻是萬萬不能再有那第四次，否則的話，就是會徹底的暈死了過去，整整三日三夜才能蘇醒，倒是比那畫符成功還是要嚴重的多。

如此這般的一來，李垂雲也只敢每日嘗試那麼三次畫符，一旦失敗就要立即的停止，當然了，萬一這走了大運畫符成功了，也得是立時的停下，乖乖的卧床忍受那三日的痛苦折磨。

不過，這麼些的苦難都是值得的，畢竟，在第一次畫符成功了之後，李垂雲也是測試過那張畫成功了的火彈符。

明明是那麼一張李垂雲半張手掌大小的黃色符籙，而且，這拿在了手裏也是輕飄飄無一物的感覺，但是只要是按照書頁上的要求，將其夾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間，再是心中默念那麼一句咒訣，這兩指之間的符籙卻也便就是瞬間的好似是變得成了那實質之物的存在。

在李垂雲一指甩出之下，那張符籙在出手的瞬間，也便就是會化作一顆比他的拳頭還要大上那麼幾分的火球，朝着他甩出的方向直直的飛了過去......正好的撞擊在了一座假山之上。

“砰！”

一聲之下，那麼一座石質的，足有一丈多高，需要三人環抱的假山，也便就是瞬間的四分五裂，且是漆黑一片沾滿了燒焦的痕迹！

這般的情形，倒是叫李垂雲極為的滿意，這，才是那真正的神仙手段吧，看來，自己還真的是有希望成為那神仙呢！

如此這般的一來，李垂雲倒是有了那觸手可及的目標，在那之後更是刻苦的開始修鍊起他的畫符大業，卻也是因此搞得他整個人都是病懨懨的，再是加上他深居簡出從不輕易露面，是以整個李府的人，都是知曉了在府中有這麼一位不受老爺重視的病秧子，也沒什麼人願意搭理他，更別提是來關注於他。

這倒是叫李垂雲極為難得的獲得了那麼一份清凈，以及是專心研習火彈符的機會，否則的話，但凡是有什麼有心人一旦是發現了他的這些小秘密的話，只怕，他的畫符大業立時也就是要進行不下去了！

不過，這萬事都是沒有那絕對的好與壞，通常都是有着其兩面的存在，就好比這李垂雲在得到了這一份清凈以及是隱秘的同時，卻也是相應的失去了那麼些其他的東西。

有的時候，這失去的卻還是那麼些很是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