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私塾先生
第二天卯時不到，無名便已起身穿衣。來到院中從水井旁，揭開厚厚的用木頭，棉花和麻布做成的蓋子，從井裏打上一桶水上來，倒入結冰的缸中。從屋裏拿來一個銅盆，仔仔細細的把臉洗乾淨。今天第一天去私塾，他可不想給先生留下一個邋遢的形象。雖然原來和爺爺一起生活的很窮，吃了上頓沒下頓，但是縫補了一遍又一遍的衣服始終是乾乾淨淨的。說來奇怪，雖然無名整日生活在水邊，還經常跟爺爺一起去打魚，但是無名的皮膚始終白白凈凈，配上劍眉下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既顯得稜角分明，又不粗獷。
吳嬸開門之後看到無名正在掃院子忙道：“小少爺，這是我們下人該乾的活計，可不敢讓您動手。”
說著走到無名跟前搶過掃帚，一邊掃一邊說：“無名少爺，這種活以後您就不要動手了。老爺夫人看到還以為我們偷懶呢。雖然老爺夫人都很體貼我們下人，但是我們做下人的還是要恪守本分不是，不能把老爺夫人的體貼當作理所應當。”
顯然吳嬸不是鄉下出來的村婦，道理講的在理，說話也很得體。
無名本欲說話，只聽吳嬸接著說道：“無名少爺，您今天就去私塾了。我已經把筆墨紙硯和所需書籍都準備好了。去的時候您直接帶着包裹去就可以。”
無名道：“謝謝吳嬸。我這是第一次去私塾，原來也沒見過私塾的模樣。”
吳嬸道：“您去的這個叫梧桐草堂，聽說是原來朝廷的一個大官，後來不知為何辭官回家辦了這麼個私塾。”
正說這話，姜掌柜打開房門走了出來。見到無名微笑道：“無名這麼早就起來了。吳嬸去把宛姝那丫頭也叫起來。”
無名忙彎腰道：“伯父早。”
姜掌柜說道：“一會我帶你和宛姝一起去私塾。昨日我已與先生說好今日你過去之事。你如此懂事，先生肯定喜歡你。”
“啊......！”一聲大叫傳來，姜家大小姐起床了。
不多時，一個聲音傳來：“無名哥哥，我來也。”
只見窗戶突然打開，一道人影從裏面翻了出來。
此時姜夫人也從房裏走出，看到這一幕笑道：“你這丫頭慢着點。”
無名對姜夫人施禮道：“伯母早，姝妹早。”
姜夫人道：“名兒昨天休息的可還習慣？”
無名道：“謝伯母關心，昨天睡的很香，屋裏也一直很暖和。”
說話間宛姝也已洗漱完畢，姜掌柜說：“走吧，現在過去時間也差不多了，夫子第一次見無名肯定要耽擱一些時間，提早去一會。”
私塾距離武義樓是有一些距離的，要穿過幾條街。畢竟武義樓所在的位置是武義府的中心地帶，寸土寸金的地方。私塾設立在這裏恐怕先生每天要餓肚子了。無名第一次到這麼大一座城，此時街上的店鋪已經準備開門，門板的敲擊之聲不時響起。偶爾的吆喝叫賣聲也不時的傳來，夾雜着幾聲犬吠，還有孩子的哭鬧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姜掌柜不時與人打着招呼，拱手施禮，彼此問候。偶爾停住腳步與人攀談幾句。小宛姝早就不耐煩了，一直在旁邊催促着快走。但是對無名來說，這一切都是新奇的。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生活，可以安逸又熱鬧的生活，沒有饑寒交迫，這就是他嚮往的生活。但是他知道，出了這座城外面是什麼樣子，他就是從外面走進了這座城，他是幸運的，他會珍惜現在的生活。
來到一個巷子口，一條幽深的小徑，兩側灰色的磚牆，牆角下佈滿綠色的苔蘚，青色的石板路已經被踩的可以映出人影了。走進巷子並沒有人家，巷子盡頭是一個不大的黑色木門，門上有一個茅草搭起的門檐，下面一塊木板上寫着“梧桐草堂”，字體遒媚勁健，內斂含蓄，頗有書聖之態。不用問這必出自大家之手。無名對此一無所知，只覺得這些字很好看，至於那裏好他就說不上來了。
門是敞開的，姜掌柜領着無名和宛姝走進門內，不同於普通的住宅有廳堂，而是一排房子，房子兩側有兩個通道可以去後院。此時房門已經打開，可以看看一個個低矮的桌子和蒲團。走進房門一個扇形的桌子上排放在筆墨紙硯，還有幾本書籍，一把戒尺靜靜的躺在桌子一角。桌子後面一位夫子正捋着鬍鬚津津有味的看着書。看着姜掌柜進來，夫子並沒有起身，微微示意他們坐下，便有看起書來。幾人安靜的坐下，就連平時蹦蹦跳跳的宛姝都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裏，就是不時的東張西望。無名靜靜地坐着。自從進入這個屋內，無名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平靜。這些時日的悲傷，勞累，忐忑不安一掃而空。他彷彿聽到了夫子的讀書聲，每一個字都敲擊在他的心靈上，隨着他的血液在身體裏流淌。
過了一刻鐘的樣子，夫子放下了書，閉着眼睛做在那裏。過了一會才睜開眼睛平靜的看着無名，如果仔細看還是可以看到夫子眼神中有一絲激動。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孩子，如璞玉一般，眼神純凈，小小年紀眉宇間已有氣宇軒昂之態。最重要是剛才夫子讀書時用的是儒家心法，雖未發聲，但若是適合修習儒家心法之人便會發生共鳴。下等之人會陶醉其中，中等之人會發聲共讀，上等之姿會隨夫子的讀書快慢而改變呼吸節奏。而無名這種表現夫子也不明白是什麼情況，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必然超出前三種情況之上。與心共鳴，隨血液流淌在身體之中，夫子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被帶動的沸騰起來，很想永遠的沉浸在書籍之中。
夫子對姜掌柜說道：“姜掌柜，這孩子就留在我這裏了。”
姜掌柜忙道：“謝先生。”
隨後從袖中拿出一個布袋，一看沉甸甸的，便知有不少銀兩。
夫子抬手道：“姜掌柜，且慢。”
姜掌柜一愣，心道：“夫子不是答應了嗎，怎麼又反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