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青耕
“我的葯!”夏藺哀嚎,風風火火衝進院裏,心存僥,揭開砂鍋。
目光投去,裏麵湯葯一滴不剩。
知道夏藺不着調,葯老頭特地吩咐二兩看着火候,等到葯好,就着他製作的藥丸給病人服下。
一碗安神湯藥,雪儀睏倦,已然睡去。
果不其然,撿柴的功夫,那個壞小子早沒了影,偷跑出去偷懶了。
“還知道回來?”
當夏藺躡手躡腳鑽進屋子,聽見老頭質問,不由心頭一顫,縮脖,看到炕沿飲盡的葯碗,由着葯老頭拿起背錘敲打腦瓜。
是他疏忽,該打!
“二兩,出去走走。”不看滿月少年委屈的臉,葯老頭言語字句透露出嫌棄。
二兩為木輪車墊好草墊,攙扶老人坐上去。
院牆簡陋,爺孫和諧,唯獨夏藺多餘。
“我來!”夏藺竄到木車后,打破田園寧靜。擠走二兩,狗腿地推起木車緩行。
“神醫,咱這是去哪?”
“種地。”
“好嘞。”夏藺低頭哈腰,興沖沖按照老頭指示推向村東田間。
二兩默默跟在身後,背攜鋤頭,懷抱二斤重的布袋,退到一邊,毫不在意清恬淺笑。
“神醫也要種田吃飯嗎?”夏藺小聲嘀咕,不是傳說世代神醫都是仙風道骨,能辟穀,會煉丹。
葯老頭與傳聞中的神醫形象頗有顛覆。若不是得到證實,實在無法將眼前的佝僂老頭與大名鼎鼎的神醫聯繫到一處。
葯老頭年歲雖大,卻耳清目明,夏藺言語一字不落落入耳中,眉毛一聳,懶得理他。
已到田頭,二兩放下布袋,撥弄開來,露出黍種,葯老頭接過農具就要起身。
兩邊田地麥苗早已長得老高,青蔥連成一片,獨留中間一條光禿禿斷成兩節。
近日事務繁雜,不得已延遲了播種幾天,此時播種,也不算誤了農時。
一畝田地能收穫的黍谷雖少,卻耐乾旱,能留待秋里繳納租賦,不至於一年下來顆粒無收。
“哪能累着您老,我來!”夏藺搶過布袋,拎起鋤頭,大搖大擺進了田地,壘溝成壟。
是個幹活好手,葯老頭不住點頭,還不算太惰懶。
葯老頭一家老弱病殘,這一畝田地若是播種,從早到晚,至少三天。
夏藺是習武之人,身上精力也照常人強盛些,播種起壟中間不曾停歇。
葯老頭留在田頭監工,心疼二兩體虛,打發二兩回去歇着,二兩抿唇不肯,執意伴着葯老頭,捻了草葉,吹起清笛。
翻卷層雲之下,綠浪青卷如畫……
農家立早樹,處處是青耕。
村北
“葯葯姐,您回來啦?”村頭鄉丁看見葯葯,一股腦圍上來,面色奉承道。
別看這姐年歲不大,當初可是拿着鐮刀追人滿山的響噹噹人物,甩出迴旋刀差點削掉人的腦殼,幾個牛村混混堆里誰人不知?
連着他家小姐那般要強的性子,遇見爭執也要讓步三分,給葯葯幾分顏面,他們這群手下更要扣手尊稱一聲,“葯葯姐”。
別看那又大又圓的杏仁眼裏純良無害,心可黑着呢,要是惹了她,可要糟盡苦頭。
要不是她家小姐下令要來抓姑爺,他們這一隊兄弟運氣不好被派來了大牛首村,他們定不會踏進大牛首村村子半步。
這姐也是能耐,分明是個無法無天的大魔王,幾個村子卻只看到她的一面純良,認定她是個天真的小姑娘,他家小姐要有這本事,何愁找不到夫婿,也省着讓他們出來抓人。
葯葯瞥了眼一眾大漢,目露鄙夷。
說了多少遍,人前不要與她問好。
轉向何居樹一面笑容甜美,“二哥,我不認識他們。”
眾鄉丁一噎,葯葯姐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
何居書滿心滿眼信任,對着鄉丁拉下臉,揚鞭駕車就走。
“頭,抓不?”底下小嘍啰指着車上的何居樹背影,問着,就要追上去抓回來。
“頭腦發昏了要死啊!”領頭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給了小嘍啰一脖溜,斥罵著。
葯葯姐還沒走遠,他怎麼敢提的。
“小姐不是說……看見就抓回來嘛……”小嘍偷瞟領頭臉色底氣不足,聲音逐漸變弱。
葯葯回頭恨鐵不成鋼瞪了一眾人等,口型無聲催促,走!
“走?讓咱們走?”領頭王大光腦袋不太靈光,倚臂左右詢問。
周圍小弟肯定點頭,眾人皆期許看着頭頭,就等一句“回去”,好鳥作獸散。
領頭一臉為難,眼見太陽還沒落山,小姐的任務也沒完成,哪敢回去。
兩個女魔王,兩邊都不好惹,“兄弟們再頂頂。”
“嘁——”
領頭帶着鬆散眾人走遠了些,退到主村道村子邊界處。
村中小孩子在門縫裏目睹全程,探出頭來左右張望,瞧見鄉丁退去,呼朋喚友,“女霸王給他們嚇跑了!”拍手歡笑着出門,放出雞鴨。
孩子聲喧鬧,不一會兒整個村子陸續打開院門,未婚青年心下一松洗去臉上黑炭,趕着牛羊出門。
村婦木盆盛着臟衣服也向河套走着。
“爺,二兩,我回來啦!”瞄到了外面的馬車,葯葯心下輕鬆,大大方方與何居樹道別,衝著院裏喊道。
何居樹沒有回應機會,張口無聲,攥緊袖子,手中似乎有物,失落折返。
呃……沒人回應,大黃也不在。
有人求醫,人都哪去了?
好大的魚!眼神掠過廚房,瞧見魚簍里的青鯇。
雪儀被聲音吵醒,支起身子捂住胸口不住喘咳。
女人低滯氣聲入耳,葯葯挑眉,轉移了黏在魚簍的目光,放置好米袋,跨進東屋。
病人有內傷?
一張慘白小臉映入眼帘,葯葯眉眼跳了跳,這張臉……很美。
“疼嗎?”葯葯扶起手臂按上脈搏,指着雪儀肋下,按了幾處穴位。
雪儀虛浮點頭,聲音沙啞。
葯葯又瞥見女子身上潰爛皰疹,言語停到嘴邊,掀開帘子轉到外屋,“等我爺回來吧”。
除了內傷竟然還有這病……倒是個……可憐的女子。
“喝水。”葯葯目光柔和,笑似春花,轉回屋子倒碗溫水。
雪儀怔怔接過陶碗,眼前年輕女孩竟然是神醫的孫女,那個女醫?竟沒有嫌棄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