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落至底

第四章 大落至底

砰!

巨響過後煙塵陣陣,一柄赤紅長劍從煙塵里射出,恰好碰上兩道落下的金光。

砰!

金光破碎,赤紅長劍也碎成幾十片,從天紛紛墜落。

山嶺四野陷入一陣寂靜。

砰!砰!砰!砰!砰!

突然間山地一陣沒來由爆炸,數不清的石頭碎片崩飛,合抱粗大樹兩個呼吸就被打斷,方圓百丈茂密林地短短十幾個呼吸便成為一地碎屑坑窪。

“這一手土雷當真厲害,想不到你還藏了這麼一手。”

“以前便聽說五行雷中最難的土雷早已失傳,未想今日有幸能見,厲害。”

“兩位折煞我,我手段拙劣粗淺,不值一提。此番要不是兩位一直出手,我也不會偷襲成功。這八大散仙道行深,業力厚,業果也多。”

“若非絞盡腦汁布下千里偷襲這一計,想必就算我等使出全力也無用。”

一處山頭,三道身影悄然出現,看着滿目瘡痍聊着,語氣中頗為得意。

這三道身形雖無黑衣,也未遮面,身形卻越看越模糊,怎麼都辨識不清。

“這麼久沒動靜,想來這赤明真差不多了,走吧,送上一程。”

言罷,三人一陣笑,就要往前走,忽然間一群紅蝴蝶迎面撲來。

“赤明劍!”其中一人眼疾手快,推開另外兩人,低喝一聲,一個沖拳卯足力量打出,但見四周氣流被這一拳真空,緊接着,氣流湧入真空撞在一起。

啪!

拳頭上白光迸發,兇猛力道綻放,生生將這群紅蝴蝶打成粉末。

“好厲害的‘真空拳’,竟能將赤明劍都打碎!”反應過來的兩人駭然道。

“赤明劍碎不了,但這麼一來,赤明肯定受了重傷,快找出來,免得夜長夢多。”

三人正要動身,忽覺異常,紛紛駐足看向西邊。

“高陽宗道兵來了,不少。”

“高陽宗的禁制可沒設在這裏,怎麼……”

“定是赤明使手段觸的。”

“走吧!”

“那赤明……”

“只能如此,但你們想想,堂堂八大散仙,竟要靠引道兵來遏止我們,必受重傷,以我之見,至少雙手雙腳全斷盡了,就算能活,接下來也至少十幾年難現江湖。”

“不錯,如此說的話,此番也算圓……你身上!”

其中一人話音未完,看到了另一人後輩上的紅粉,頓時頭皮發麻後退。

轟!

紅粉驟亮,那人還未反應過來,渾身赤色火焰爆涌。

只一瞬,人就成了地上白灰一撮。

李涵與錢穆二人帶着幾十個鎮邊堂道兵騎着走山獸飛奔而來,所見的只有毀得不成樣子的山體,以及未散盡的煙塵,眾人紛紛駭然。

“能造成這般模樣的,便是整個高陽宗也沒幾個。”錢穆小聲道。

李涵皺眉道:“讓所有人搜查下,能找到什麼最好,找不到,我們也要寫份法帖。”

“這事怕只是個開頭。”

接下來的搜查對於兩人來說,越查越驚。以他們的能力,加上手中直背長刀奮力揮砍合抱粗的樹木,也無法在短時間內砍倒一棵,可這滿山樹木幾乎是同一時間爆碎。據他們所知,就算高陽宗頂級術法也沒幾個能做到這樣。

“神仙打架,殃及池魚,還好來晚些,來早了怕所有人都要成灰。”李涵心有餘悸。

片刻后,道兵們前來彙報,並未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錢穆看着李涵小聲道:“不如……打個獵?”

李涵想了想,深以為然點頭,揮手讓道兵們去打殺些猛獸帶回。

只是等了足足一個時辰,方才有個道兵打了一把兔子回來。

“這他娘是猛獸?”李涵站起來喝問道。

這道兵為難地說道:“可實在找不到什麼……”

錢穆拉住李涵,讓這道兵過去休息,他道:“顯然是剛才神仙鬥法餘波所致,附近應該沒什麼像樣的獸類,我們得往深處搜一搜。”

李涵覺得有理,吹了個哨子將人喚回,騎着走山獸朝山脈深處行去。

“唷,這不是無根兒嘛~怎滴?看來划配了個好差事啊~”

夏至炎面色平淡地從布施堂堂口走出來,迎面碰上了帶着嘍啰的王燁庭,他笑了笑:“是,士農工商四行,雖說落了榜,沒入外門,也沒成宗下執事,但好歹成了田戶。誰人不是血肉做的,先生說了,道行再高、修行再深的也得吃喝拉撒睡,所以田戶低位比手藝人商人要高。反正吶,我也算餓不死了,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那不錯,回頭種子農具布施堂都會發。”王燁庭也笑道。

“對對對。”

“這麼一來,你夏家老屋就要被布施堂收回去了。”

“難免的嘛,正常,可我也有自己的地了啊。”

“哈哈哈哈……南坡那塊生田不錯,一次性給你十畝,夠你以後吃喝不愁了。”

“肥田,良田,寬田,薄田,生田……這生田不是最差的嘛?”說到這王燁庭的嘍啰們私底下小聲論道:“最差?最差的是薄田,肥力低下。生田那都是沒墾過的地,根本不算田。南坡那塊前段時間剛采完木料,那地又干又硬怎麼耕?還有那麼多樹根要刨……不過好處是敢開生田,布施堂會送頭耕牛,貸糧也無需還。”

夏至炎愣了下,旋即也哈哈笑道:“對對對,我就喜歡生地。你看,人家就算賠薄田,耕牛耕馬什麼的,都是借的,貸糧也得還,還少得可憐。我這生地一拿,明天去布施堂牽牛帶一車糧食工具回去,都不用還,多好啊。你肯定對我羨慕嫉妒恨吧?”

王燁庭也一愣,隨即大笑:“我恨自己沒個嫁死人的發小啊,嘖嘖嘖……”

“那你也太可憐了,嘖嘖嘖……”夏至炎學着王燁庭,說著笑着嘖嘆着往回走。

在喧囂逐漸遠離后,他面色愈發陰沉。

直到來到黑瓦白牆的老院子前,他佇立一動不動看了好久,忽然眼圈紅了,淚水奔涌而出,他想哭出聲來,可附近有人來往,他只能深吸氣,讓淚水默默流淌。

養父母都去了,鐵板釘釘的媳婦也沒了,如今這座承載自己從小到大的老院子,明天開始也要被收回布施堂,他現在是真正孤身一人孑然身……

想留下老宅,他就必須給布施堂交一筆錢。

他有些後悔昨晚扔掉那隻金鐲了。

擦乾眼淚后,他不斷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淚水能止,整個人卻有些恍惚,似乎無論如何都難以平復。

“眼下可不是分神的時候,我必須冷靜,心如止水水如鏡。”

夏至炎來到書房,鋪開宣紙磨墨,蘸墨一筆一劃地寫,同時口中快速默念:“知止后定,定方能靜,靜生安,安而慮,慮有得,物本末,事終始,知所先後為心道……”

念一遍,剛好寫完一個“靜”字。

第一個靜字有連筆,顯得亂。

第二個靜字雖無連筆,卻顯得散。

第三個靜字,無鉤無鋒無連筆,顯得古拙深厚,像從石頭裏挖出來的。直到這第三個靜字最後一筆結束,夏至炎的眼神已恢復到了原先的那股冷靜,面色也恢復平和。

他閉上眼,面色無悲無喜,也不似思索,就如睡著了似的。

再開眼時,他直接動手清洗文具,收拾衣物和能帶走的東西,整理,清掃,打包,一步一步,有條不紊,直至最後背上個大大行囊關上院門,走向鎮上街道,朝着鎮南走去。此刻已經是傍晚,鎮上街道不少人家掛起了燈籠,沒燈籠的屋內也亮起了燈火。打更人沿街敲竹,喊着時辰,人們聽到聲音后,抓緊出來走夜市。吃過晚飯後,宵禁之前,逛夜市已成人們生活里必不可缺的存在,這時街道上就變得熱鬧繁華,人聲鼎沸。

削瘦少年背着個打包,平靜甚至有些冷漠的臉上,雙眼始終注視前方。

他逆着人群行進着。

前方人群似乎起了一陣喧嘩,不少人紛紛散開到兩邊,原來是鎮邊堂的道兵們帶着十幾具狼屍回鎮了。

“還以為有什麼了不得的事,看來是這些個道兵嘴饞去刨山貨了……”

人們紛紛駐足觀看議論着,少年人卻自顧自走着,與道兵們擦過。錢穆那緊皺的眉頭一松,瞥眼看到了少年,卻也沒多想。畢竟今天檢考落地,許多少年被布施堂划配后,不得不服從划配離開家。懶一些的也能拖個十來天,早些的今天就做準備也正常。

南坡在浮雲鎮東南角靠伏雲山脈的地方。

這裏也不是什麼都沒有。

放眼過去,是一大片新鮮樹根樁子的高低不平山坡地,盡頭是一片丈許山石高地,這是伏雲山脈的山腳,上面有一座破落爬滿藤蔓的小木屋。

一切看起來並沒有那麼糟……

砰!

夏至炎推開門,門連同整個屋子正牆全倒了。

還好,木屋基本結構都是木柱,餘下牆壁門板什麼的都是用的木板,房頂用的毛糙。正面倒下的都是腐朽的木板。如果說這木屋還有不好的地方,可能除了不能遮風避雨外,其餘都挺好的,長滿藤蔓的房子遠看還別有風味,就是好看東西都有個不實用的通病,比如眼下這房子,就不適合人住,裏面地面長滿草,床是石頭上墊塊編竹板。躺能躺,躺上去這大夏天能欣賞星空,冬天可賞雪景,秋天能邊睡邊喝西北風。

“唉……”夏至炎嘆了口氣。

匆忙弄下他便和衣而眠。

夏天日長夜短,翌日清早,打更人還沒結束打更,他醒來打了兩趟三合拳。吃點乾糧,展望高地下方足足鋪滿十畝地的樹根樁,他大聲問候了姓王的全家一番,然後背起簍子拿起柴刀踏入了伏雲山脈。

這些樹根樁是壞也是好。生地根本不是田,能種的土肥力早被樹木抽得差不多了,想要耕地就得翻土,把底下肥土翻出來,但翻土有樹根樁在,土被樹根抓成鐵板一塊,想要翻就很難。如果把樹根樁燒掉,不光便於翻土,草木灰還是肥料。

問題就是這些樹根樁還很新鮮,想要燒並不容易,只能堆柴撒油來搞。

油可以找布施堂要,這柴就只能他自己去打。

好在,從小到大,打柴這種事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

但這次打柴和以往不同,他入山後不久,便在一棵大榕樹下,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黑髮紅衣、渾身血污的女人。女人赤着腳,面色蒼白,長得一般,但渾身散發的英氣,讓人覺得她很是“非凡”,很是俊美。這個女人乍看很年輕,只是有閱歷的人都知道,年齡全在氣質上,藏是藏不住的,而這個女人,夏至炎根本看不出她年紀。讓他感覺驚恐的是,女人一條手臂反向扭着,兩條腿歪歪扭扭並在一起,整個人就像被一隻無形大手揉捏碎了一般,他看着自己都感覺疼。

救嗎?夏至炎問自己。

然後,他小心翼翼繞過女人,就像沒看到似的,朝山嶺深處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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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奇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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