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故事的老頭
沒錯,門外的正是許應。
許應進入租界后原本想翻進一間房子內偷點吃的,正好在皮埃爾夫婦房子的窗戶外聽到了二人的對話。許應覺得皮埃爾夫婦對華夏人是有善意的,所以許應放棄了偷竊的想法,選擇光明正大的敲門討要食物。
“尊敬的先生,女士,非常抱歉這麼晚打擾你們,可以給我一些食物和水嗎?”
皮埃爾和凱琳難以置信地看着蓬頭垢面、穿着破爛的許應能夠說出來一口流利的英語,二人一時愣在了那裏。
“可以給我一些食物和水嗎?”
許應的再次發問讓皮埃爾和凱琳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
“當然可以。”凱琳連忙說道,隨後立馬去拿食物和水。
在凱琳拿食物和水的間隙,皮埃爾好奇地問許應:“你怎麼能夠說出來這麼流利的英文?”
“尊敬的先生,我是跟隨一位傳教士學習的英文。”
許應當然不會說自己是上輩子學的英文,這輩子穿越到了這裏。許應在敲門的時候就想好了相應的說辭,所以能夠面不紅心不跳地應對皮埃爾的問答。
“孩子,你的家人呢?”皮埃爾接着發問。
許應此時略帶更咽地說道:“我的父母在飢荒中被餓死了,如今只剩下一個十歲的弟弟相依為命。”
“噢,天哪!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凱琳拿着麵包和水走到了許應身前,剛好聽到了皮埃爾和許應的對話。
“可憐的孩子,你的弟弟在什麼地方?”凱琳接着問道。
“我的弟弟在城外,他已經好多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
凱琳將麵包和水遞給許應,接著說道:“可憐的孩子,趕快吃些食物吧。”
許應雙手接過麵包,鞠了一躬,說道:“多謝您們二位,我現在需要立馬出城,不然我擔心弟弟會餓死。”
“官府不是封鎖了城門了嗎?你是怎麼進來的?”皮埃爾問道。
許應早就看得出來皮埃爾和凱琳是基督徒,所以採用很西方的方式說道:“多謝上帝保佑,我是在一隻小狗的帶領下鑽狗洞進來的。”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你是受上帝庇護的幸運兒。明天你會離開這裏嗎?”凱琳問道。
“親愛的夫人,衢州城是方圓幾百里內最大的城市,為了躲避飢荒,除了衢州城,我恐怕無處可去。”許應睜大雙眼,注視着凱琳。
“孩子,明天你就在城外等我,我會給你們帶去食物的。”
“謝謝先生,謝謝夫人。”
從皮埃爾夫婦那裏離開后,許應原路返回,以最快的速度來到狗洞旁,鑽進狗洞,悄悄地回到弟弟身旁。
多年後,凱琳在自己的自傳中寫道:“誰能想到,第一次與許的相識僅僅是因為兩塊麵包。這兩塊麵包對於我來說可有可無,但對於許來說卻至關重要。
在與許的第一次交往中,我發現了他與其他華夏人的不同。其他的華夏人見到我們這群洋人總會帶有些自卑,這與雍王朝歷次對外戰爭失敗有關,不僅底層的百姓,還是上層的官吏,他們在破碎的天朝上國的美夢中遲遲不肯醒來。
許不一樣,許在與我的對話中充滿着禮貌,沒有一絲的自卑,哪怕在向我的乞討中甚至都帶有一毫的貴族風範。
我想,正是由於許的性格,早已決定了他在動蕩的雍王朝中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人物,儘管他那時只是一個小乞丐。”
“弟弟,醒醒,快醒醒。”
許應來到弟弟許觀身旁時,發現弟弟的氣息有些微弱。許應將弟弟扶起來,背靠大樹,先是給弟弟許觀餵了一點水,然後撕了小塊麵包放進弟弟的嘴裏。
許應喂一口麵包,喂一口水,慢慢地,許觀情況好了起來。
“哥哥,我餓!”
這是許觀清醒后說的第一句話,許應聽的很是心痛。
“弟弟,我這裏還有麵包,我喂你吃。”
許應知道弟弟餓了很久,不敢把所有麵包都餵給弟弟,不然弟弟許觀的胃受不了。
凱琳一共給了許應兩塊麵包,許應已經給弟弟餵了半塊麵包了,他自己又吃了半塊,還剩下一塊麵包。他將剩下的一塊麵包一分為二,一半給弟弟留着,另一半送給了同在大樹下的老叟。
老叟見許應給自己半塊麵包,也毫不客氣,直接接了下來,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多謝小哥。”老叟對許應說道。
“老丈莫要客氣,晚輩還有多謝您替我照顧弟弟。”
“不錯不錯,倒是個懂禮貌的孩子。小哥,怎麼不見你父母?”
許應將自己的經歷告訴了老叟,老叟哀嘆一聲:“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可憐的是這芸芸眾生。”
“誰說不是呢,飢荒之下,衢州城內照樣燈火通明,鮮衣怒馬,城外卻成了人間煉獄。”許應也頗有感觸。
老叟見許應談吐非凡,感覺許應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相處這麼久,還未請教小哥姓氏家第。”
“許應不過一介平民,有何家第可言,我與弟弟許觀出生於農戶之家,門第與我何干?敢問老丈尊諱。”
“老朽熊升祜,字則誠,安慶府人。我見小哥談吐非凡,可有名師相教?”
“許應不過小時候多上了幾天私塾,多讀了幾本書而已,家境貧寒,求名師不得,全靠自悟。”
熊升祜心中大喜,這麼多年終於找到了一個好苗子,也不枉自己一身學問,終於後繼有人了。
“許應,你可願拜我為師?我願將畢生所學傳授與你。”
“哦?”
許應有些好奇,一個逃荒的老頭,能有多少學問,哪怕是有學問,恐怕是一個腐儒。
“如今華夏雖大,但早已放不下一張書桌,我許應學那些無用的學問又有何用?能富國強兵?能救百姓悟水火之中嗎?”
“哈哈哈哈,”熊升祜大笑:“小子,我的學問還真可以富國強兵,我可不是百無一用的書生,想當年我也是上過戰場,費勁大半輩子鑽研西學的。”
看來這是一位有故事的老頭,許應對他充滿了好奇:“還請則誠先生詳說。”
熊升祜清了清嗓子:“那要從四十年前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