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莫拉維克悖論

林一在醫院的時候，孫貝貝每天一下班就會輪流帶着兩家父母煲的骨頭湯過來給林一喝，打算以形補形，早日促進林一肋骨的癒合。連續喝了十多天的骨頭湯，林一感覺自己都快胖了十幾斤不止，而且現在聞到這個味道都要吐了。

於是某一天林一突發奇想問孫貝貝能不能回家告訴林父林母他想喝口白菜豆腐湯。孫貝貝滿口應允，於是第二天帶來了林一想要的白菜豆腐湯。

林一拿過湯，往嘴裏送了一嘴，表情逐漸凝固，但是最後還是慢慢咽了下去。

“怎麼樣？這湯好喝嗎？”孫貝貝一臉期待地看着林一。

“孫貝貝，這湯是我媽做的嗎？你確定？”林一望了望手中的湯，再看了眼孫貝貝，疑惑地問到。

“也不全是，是阿姨手把手教我做的，阿姨教得很認真，我做得也很好。我做完還給阿姨試了試，阿姨喝完覺得很不錯，讓我多帶點給你。”孫貝貝有些扭捏，隨即督促林一趕緊把湯喝完，這是她第一次做飯，可是費了很大勁的。

“我其實也不是很餓，要不你喝了吧，你最近搶我的湯喝也都胖了，要多喝點清淡的。”林一使勁把湯讓給孫貝貝，他實在是不想再喝第二口了。

不喝就不喝，辛辛苦苦給你做的不領情就算了還敢說我胖，哼，我自己喝！孫貝貝剛喝第一口就直接吐了出來，怎麼是甜的啊，孫貝貝望向林一，哭喪着臉。接着見到湯上面漂浮的油，孫貝貝頓時一陣反胃，直奔廁所而去。

孫貝貝回來的時候，看着林一幸災樂禍的臉氣就不打一處來，想動手抽他胳膊幾巴掌，但是想想算了，他現在可是病人。

“孫貝貝，你是不是把糖當成鹽了，哈哈哈。”林一捧腹大笑，但是隨即想起老媽喝完不動神色讓孫貝貝帶給自己，果然是親生的呀。

孫貝貝聞言，收拾東西直接就走，餓死你，但是走到半路又特意繞到附近的餐館買了個清淡一點的湯送上來給林一，之後才回家。

在醫院躺了大半個月，林一剛出院就趕緊回來實驗室。回到實驗室的時候，林一看着走過來的同事，親切地跟他們打起招呼，但是這些人看着自己都搖搖頭，一臉可惜，然後遠遠地跟自己點點頭。有些同事甚至就當做看不到自己，直接從自己身旁快速走過。

林一想要叫住他們，問問到底發生什麼事，剛一出聲，那些人走得更快，好像跟林一搭上關係就會怎麼樣一樣。

究竟怎麼啦？林一百思不得其解，剛好孫貝貝跟木青這時走出來，林一忙問她們究竟發生什麼事。孫貝貝看了眼林一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木青開口說道：“林，林一，張城，張城代替周教授當上咱們實驗室的負責人了。”

張城？林一腦子暫時還沒反應過來，哦，張城，張鵬的父親。林一心中一沉，看來接下來的日子要不好過了，怪不得剛剛那些人都不想跟自己走得近，顯然是知道張鵬的事情了。

孫貝貝拉着林一走到實驗室公告欄，上面貼着張城的任命通知書。張城，院士，研究方向為人工智能領域，是華國人工智能符號主義的大家。林一看了看上任時間，剛好是今天。

“他有什麼資格代替周教授管理這個實驗室啊。能教出張鵬那樣的兒子就知道他也不是什麼好人。”孫貝貝氣憤地說道，顯然對張城擔任這個實驗室的負責人不滿。木青也跟着一起點點頭。

“他是華國的科學院院士，在學術上還是有一定成就的。

”林一看了看張城的履歷，還是對他的學術成就有一定的認可的，雖然他對符號主義不是很感冒。

現在周教授走了，林一覺得有些事還是得自己去面對，既然張城來者不善，但那就既來之則安之，見招拆招，也就只能這樣了。

林一看完公告就回實驗室去了，他知道張城待會肯定會過來各個實驗室了解情況，叮囑好孫貝貝和木青不要再生氣就回去準備了，他不想給張城留下任何指責他的話柄。

果不其然，張城不一會就來到了林一所在的實驗室，和顏悅色地詢問了林一現在的實驗情況，並翻看了以往的實驗記錄。林一平靜地一一作答，張城點點頭，對林一說了好一通讚賞的話。

事後，張城派秘書把林一喊到了自己辦公室，說有事跟他談談。林一不知道張城想跟自己談什麼，不會是他兒子張鵬的死的事情吧，那可不關自己的事情！林一猶豫了一會，想着人家剛上任也不宜跟他撕破臉，還是先過去看看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吧，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林博士來了，坐吧，咱們聊聊。”張城笑着招呼林一坐下。林一看着張城坐在周教授以前坐的椅子上，不由得想起了周教授，不知道他在北邊現在怎麼樣了。

“老周這傢伙還挺會享受，不過不是我喜歡的風格，我個人還是比較喜歡艱苦奮鬥的。今天就讓人把這風格換了。”張城看了看辦公室的環境，拍了拍椅子扶手，自顧自說道。

“張院士，不知道您喊我來有什麼事情呢？”林一收回思緒，對張城問道，心中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

“也沒什麼大事，我知道我們之間存在一些芥蒂，但是我這個人講究公私分明，公是公，私是私，我不會混在一起談。”張城突然嚴肅地對林一說著，接着補充道：“我知道我兒子跟你有些誤會，但是他畢竟是死了，所以於私你別想我會對你有好臉色看，這點我要對你說明。”

林一不解，不知道張城對自己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張城見林一的神色如此，於是繼續說道：“我現在是整個滬市人工智能實驗室的負責人了，屁股決定腦袋，我就得為整個實驗室的發展負責。我看了你的實驗研究項目，確實是國內頂尖的水平，所以想讓你繼續研究下去。不想你因為我們之間的芥蒂就瞻前顧後的......”

從張城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林一一直在思考張城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今天張城說的話可不像他以往的風評啊，難道學術界的傳言有誤抑或他是想麻痹自己，然後慢慢再收拾自己？林一暫時不好判斷，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下午，孫貝貝興匆匆跑過來找林一，跟林一說下午張城有講座，讓林一趕緊去找茬。林一聞言嫌棄地看了孫貝貝一眼，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不過還是跟着孫貝貝去聽張城的講座。

講座的主持人在台上聲情並茂地介紹張城的學術履歷，講到精彩之處，台下不時還有驚嘆聲發出，對張院士的成就讚嘆不已。

張城拿起話筒，開始今天要講的主題——人工智能的發展簡史。張城從人工智能出現，演變以及未來的趨勢判斷都做了一些簡單的介紹，在講的過程中還不時穿插一些有趣的故事，讓正場講座沒那麼枯燥。

林一跟孫貝貝也聽得連連點頭，心想這張城還是有點料的，不愧是能當上院士的人。到了互動環節，孫貝貝舉手想要提問問題。

主持人看到孫貝貝第一個舉手，於是把話筒遞給孫貝貝，孫貝貝問道：“張院士，您是國內符號主義的大家，我想請問符號主義的優勢在哪裏？缺點又在哪裏？符號主義比之行為主義未來是否有前景呢？”

張城聞言，多看了孫貝貝一眼，接着解釋起符號主義的優勢，符號主義的優勢在於其簡單明了的假設，只要在符號計算上實現了相應的功能，那麼在現實世界就實現了對應的功能，簡而言之只要在機器上是正確的，那麼在現實世界就是正確的。比如圖靈測試就是利用符號主義這一特點而演變出來的一個著名實驗。

林一聽到這也點點頭，圖靈測試是符號主義學派的典型實驗，但是現在已經是被公認為測試人工智能水平的一個實驗，這也是林一作為行為主義學派的擁躉多次進行圖靈測試的原因所在，因為也確實沒有其他有效法子了。

至於符號主義的缺點，張城看了眼台下的林一繼續介紹到符號主義會陷入到概念理解的不確定性之中，比如人工智能會按照程序告訴你一個東西，但是你不知道人工智能究竟是不是真的了解了這個東西的概念。

這也是符號主義一直被批評的地方，但是只有這樣的人工智能才是合乎人類邏輯的，那些動不動就認為人工智能可以擁有人類意識的學者，就是一群騙子，嘩眾取寵罷了。

針對孫貝貝的三個問題，關於符號主義和行為主義之間比較的問題，張城笑了笑，指着孫貝貝身旁的林一說道：“你旁邊就有一位行為主義的大家，來，我們有請林博士來給我們講講人工智能行為主義。”說完張城帶頭鼓起掌來。

早上那些不敢跟林一走得太近的同事有些驚訝，張院士竟然沒有為難林一，還給他搭檯子。台下的人竊竊私語，看來張院士也不像傳聞那樣心胸狹隘啊，道聽途說果然不能信。

林一上台介紹完行為主義的各種基本概念以及當前的技術發展現狀后也適時提出了行為主義現在面臨的問題——莫拉維克悖論。

西曆1980年代，漢斯·莫拉維克、布魯克斯、馬文·閔斯基等人發現了一個和常識相左的現象。和傳統假設不同，人類所獨有的高階智慧能力只需要非常少的計算能力，例如推理，但是無意識的技能和直覺卻需要極大的運算能力，因此這個現象稱為莫拉維克悖論。

最難以複製的反而是人類技能中那些無意識的技能和直覺，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人工智能根本無法實現真正的智能化。因此，即使人類在圖靈測試上取得巨大的突破，但是仍然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而對於張城最後說的人工智能的智能化問題，林一不予置評，沒有正面回答。

林一說完，朝着張城點點頭就下台了，張城讚賞地看了林一一眼，當著眾人的面不斷誇讚着林一。

此後一段時間，張城也沒找過林一，也沒來刁難林一，林一心中暫時安下心來，繼續做着自己的實驗，心想這個張城倒也沒有傳聞中那麼不堪，目前來看公私確實做到了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