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參謀長在默默地保護着我
給荷花姐寫完回信,我多少有些悵然若失,既有沒收到引明的來信的失落,更主要的是替荷花姐嘆息,年紀輕輕的,就活的如此的沉重。她的一生,也許會在自責和痛苦中度過,可能貧窮,也許卑賤,但前面肯定是充滿了荊棘,平庸地度過這輩子,應該是大概率的事情。
真是一步錯,步步錯。我在心裏暗暗發誓,以後每走一步,都要三思而行,千萬不敢拿自己的命運去做賭注,世界上真的沒有賣後悔葯的。
這也算是我人生道路上遇到的頭一道坎,雖然經歷了大大的起伏,但總算是挺過來了,我受了一點委屈,最終的結果也沒有壞到哪裏。相反,我倒有一種受益匪淺的感覺,這是一堂非常生動的教育課,它讓我感覺到了人心的險惡,世事的難料。也讓我體驗到了人間總有真情在,真善美和假醜惡,只有一步之遙,永遠伴隨着每個人的一生。
這一場風波,是我人生掘到的第一桶“金”。我突然發現自己長大了,成熟了好多。
回到友仁村小學,我的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學校在村子的盡頭,一個比較偏僻的位置。以前有荷花姐陪我晚上睡覺,現在荷花姐嫁人了,我叫了一個小女生和我一塊睡。每到晚上,特別是冬天的晚上,天黑的早,一到五點多六點,天就完全黑下來了,村裡又沒有什麼文娛活動,又沒有電燈,鄉親們都早早就睡覺了。
那個時候,村子裏黑黢黢的一片,西北風呼嘯着,颳得樹枝“嗚兒嗚兒”地響。
貓頭鷹蹲在枯樹枝上,“嘿嘿嘿”地笑着,聽起來分外瘮人。
再加上狗們或高或低、時急時緩的吠叫,友仁村的晚上,充斥着一種詭異的氣氛,令人恐懼。
每天睡覺,我和那位女學生,都用被子蒙了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努力讓自己早點入睡。人一躺到炕上,就盼望着天早點亮起來。
這些都還不是最可怕的,最令我恐懼的是,村裏有個老光棍狗蛋,挖絕戶墳,推寡婦門,什麼事壞他幹什麼。每一個女人,特別是單身的女人,都受過他的騷擾,苦不堪言。可是,村裏的老少爺們,男人女人誰都拿他沒辦法,他就是一堆稀狗屎,誰惹上,誰就是一身臭。
狗蛋當然也不會放過我,我一個外來的小女孩,他不打我的主意,不欺負我才怪呢。
這才是我最擔心害怕的事情,有好多個晚上,門外總會有一種怪異的聲音響起,總有人走動的腳步聲,還有斷不斷推門的聲音。
每到這個時候,我的心都會跳到嗓子眼上,生怕這個灰鬼破門而入,傷害到了我。
令人可氣的是,每到那個時候,學校的院子裏空曠寂寥,平時叫的歡的狗們全都噤了聲,好像全村的狗都和狗蛋是親戚,沒有一隻狗替我壯膽。
後來,我聽村裡人說,這狗蛋對付狗還真有一套,只要他一聲喝,狗們都乖乖地聽話,沒有一隻狗敢在他的面前撒野。如果哪只狗敢沖他叫上幾聲,用不了多久,那隻狗就成了他餐桌上的美食。
每天晚上,睡覺之前,我都要把所有的課桌都堵在了門口,把門板頂得死死的。儘管這樣,我心裏還是忐忑不安,就怕那個灰鬼二流子破門而入。
這裏順便說一下,村裡給學校做了新的課桌凳,孩子們告別了土檯子,用上了新的桌凳。
我知道,每天晚上,狗蛋肯定會在我的門前徘徊好久,我一個外來的女孩子,他不惦記才怪呢。
無耐我防守嚴密,他實在是無法下手。
我擔心,這樣長久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總有疏忽的時候,萬一哪天讓他得逞了,我這一輩子可就真的完了。
我想不出個對付他的好辦法來,每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提心弔膽。每天晚上睡覺,成了一種負擔。
狗蛋在村裡天不怕地不怕,但有一個人能治住他。我也曾經想過去求求她,但自己又拉不下臉來,每晚只能擔驚受怕,盼望着天明。
可是,奇迹出現了。有幾個晚上,我的院子裏突然安靜了下來,安靜的有點讓人不太相信。這說明,灰鬼狗蛋不來我的門前覷覦了。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有一天晚上,我鬥着膽子,趴在窗戶上從里往外看。
記得那一晚月亮很圓,月光很亮,潔白的月光下,有輕輕的北風刮過,吹起了院子裏的塵土。學校的院子裏平安靜謐,有一靜悄悄的詭異。
我仔細地觀察着外面的動靜,院子裏空無一人,月光打在了院子裏的那一棵棗樹上,斑駁的樹影灑落在了院子的塵土上面。小北風輕輕吹過,地面上就有些許凌亂的枯葉起舞。
我看了好久,確實沒有發現狗蛋的影子。我暗自慶幸,這灰鬼也許是討不到便宜,死了這條心了。
就在我打算回頭的那一瞬間,無意間瞟了一眼,突然看到,在一個靜僻的角落裏,有一個黑影,蹲在那裏,很顯然是凍的,瑟瑟發抖。
我剛剛放到肚子裏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我說呢,哪裏有這麼便宜的事呢,這個灰鬼哪裏肯那麼收手呢,他是改變了策略,故意做出他不在的假象,麻痹我的警惕性,自己再伺機而動呢。
我不由地冒出了一身冷汗,幸虧自己發現的早,要是真麻痹了,這個灰鬼就有機可乘了。
我不動聲色,仔細地觀察着外面那個灰鬼的一舉一動。
可是,觀察的時間長了,發現並不是那麼一回事。院子裏的那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狗蛋,倒像是一個女人的身手。
我越發好奇了,倚在門后,靜靜地看着。
一會兒,那個黑影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這下,我看真切了。那根本就不是狗蛋,而是另外一個人。
真是顛覆了我的想像力,無論如何,我都沒有想到,那個人居然是參謀長。
沒錯,是參謀長!
大晚上的,她在院子裏,躲在角落裏,捱着嚴寒,是要幹什麼呢?
我想過了各種可能,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參謀長藏在我院子裏的目的。
乾脆不去想了,愛怎怎地,車到山前必有路,難不成她還能把我吃掉?
就在我迴轉身子的一剎那,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一個念頭清晰地出現在了我的腦海里:
參謀長是來保護我的!
這下我算是明白了,狗蛋之所以不來騷擾我,原來是有參謀長給我站崗放哨呢,怪不得呢!
參謀長就是我上面說的,村裡唯一能治住狗蛋的那一個人。
參謀長這是在默默地守護着我呢!
此時,我的心裏五味雜陳,說不上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但更多的是一種感動,參謀長用她的方式,在向我道歉!
我真想衝出院子裏,抱着參謀長,動情地叫她一聲:嬸!
但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