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回 堂審(一)

第14回 堂審(一)

玲瓏掙開柳遲手臂,說道:“人都跑了,作什麼主?快去看我爺爺。”

二人來到受傷老伯跟前,玲瓏喊道:“爺爺!爺爺!”

柳遲探那老伯鼻息,說道:“只是受傷暈過去了,我們先帶他去驛站,請大夫救治吧。”

玲瓏說道:“勞煩你替我送爺爺去驛站,我還要去救小五哥,剛才他為了保護我,把另一撥人往另一條路上引了,要是落在壞人手中,小五哥就危險了。”

柳遲說道:“展大哥往那條路上去了,應該能遇到他們,你放心好了。”

玲瓏點點頭,從懷裏取出一本冊子,交給柳遲,說道:“柳大哥,你武功好,這本子你收着,一定要交給包大人。”

柳遲說道:“這便是他們要搶的東西?”

玲瓏說道:“這是那天晚上,我潛入米店,盜取許銀彪金銀時,在寶箱中發現的一本賬簿。那許銀彪命人來搶,裏面必定是有什麼貓膩。”

柳遲說道:“你為什麼不親自交給包大人?”

玲瓏說道:“爺爺告訴我,當官的都信不過,不許我和他們接近,雖然包大人素有青天之名,但總有他也為難之事。”

柳遲說道:“或許你說的對,但是此刻許銀彪尚未伏法,他的殺手又如此猖狂,恐怕你隨時會有危險,何況你爺爺還需要你照呢。”

玲瓏猶豫片刻,說道:“好吧,我隨你去,但是我不會見什麼包大人、馬大人的。”

柳遲玲瓏扶着老伯,入得城裏,剛好見到展昭,用繩索系住三人,還有小五哥跟在身旁。

小五哥見到玲瓏,喜極而泣,說道:“玲瓏,你沒事就好,擔心死我了。”

玲瓏看着小五哥一瘸一瘸,關切地問:“你受傷啦?”

小五哥說道:“小小傷不打緊,關鍵時刻是展大哥救了我,還把這幾個壞人繩之於法。”

玲瓏害羞地對展昭柳遲說道:“對不起,展大哥柳大哥,之前一直誤會你倆,此刻還是你二人出手相救,我和小五感激不盡。”

展昭說道:“不必言謝,但此事要隨我到包大人面前說個清楚。”

柳遲代玲瓏向展昭說明原委,展昭也不相強,命玲瓏照顧爺爺,不得亂跑,隨傳隨到,於是眾人押着三名殺手前往驛站。

另一邊廂,許銀彪府內,正與其兄許銀堂商議對策,許銀彪說道:“本來馬大友一死,便無人再擋我們的財路,豈料中途殺出個包拯。”

許銀堂說道:“馬大友沽名釣譽,不足為懼,倒是那包黑子以欽差身份介入此事,為兄怕會節外生枝。”

許銀彪說道:“這我倒不怕,我們可是有協議在前,合規合法賣米的,我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許銀堂問道:“擔心何事?”

許銀彪低聲說道:“數天前,我書房失竊,那本賬本被兩個毛賊盜去,就是記錄孫大人和我們數目來往的那本。”

許銀堂大吃一驚,怒道:“什麼?你當真是糊塗到頂。那本賬本留它何用?就算留着了也應該妥善保管,如何會被毛賊偷了去?哎,這當口又遇到包拯來查,那就當真棘手了。”

許銀彪說道:“我已經命許強前去搶回,他們已經找到兩個竊賊落腳點,待搶回賬本,便順手滅口,稍晚應有消息。”

此時,那許強入來覆命,許銀彪問道:“怎樣,是否拿回來了?”

許強說道:“本已經將兩個毛賊控制住了,誰知中途冒出了個少年,

把其中一個毛賊救了去,我們傷了幾個夥計。”

許銀彪怒道:“真是成事不足,那另外的人呢?”

許強說道:“那兩個毛賊分頭逃走,我們就分開去追,另外一邊暫無音訊。”

許銀彪說道:“最好他們能把賬本搶回來,不然,把你們都扔黃河裏去。還愣着幹嘛?趕緊去找啊!”

許銀堂說道:“我先修書一封,給經略使孫大人,早作準備,倘若賬本落在包拯手裏,那得連累多少人啊。”

展昭、柳遲、小五哥把玲瓏、老伯安置好,將三名殺手交由馬大友押進大牢,便前來求見包拯。柳遲把玲瓏所給賬本呈給包拯,包拯讓幕僚公孫策仔細查察。小五哥便向包拯說明被追殺的來龍去脈。

包拯說道:“小五,你與玲瓏雖然為了災民,滿腔熱忱,但畢竟盜竊之事屬實,亦是犯法。本府明日只能將你們按法治罪,你可心服?”

小五哥說道:“草民心服口服,只是一切計劃皆出於草民,玲瓏只是從旁協助,望大人將他從輕發落。”

包拯說道:“本府自有分數。展護衛,那許銀彪竟敢雇兇殺人,且在破廟之中,致何大媽傷重而死,人證物證可俱在?”

展昭說道:“雖然抓捕了三名殺手,但這三人皆不肯說出是受誰人指使,尚未有足夠證據逮捕許銀彪。”

柳遲上前行禮,說道:“包大人,我在救下玲瓏之時,從兇手身上中,順勢取了一件物事,不知可否作證?”於是把一個袋子呈上。

展昭接過袋子,呈給包拯。說道:“大人請看,這袋子我認得乃是許家店鋪夥計之物,上面印有許氏米店的標記。”

包拯接過端詳,點頭道:“確有許氏米店的標記。”

展昭對柳遲點頭一笑,對他的細心表示讚許。

小五哥又說道:“草民還認得殺何大媽的兇手,乃是許氏米店的夥計之一,那兇手若被逮捕,我願當面指證。”

包拯說道:“喔?既然人證物證俱在,展護衛,可先傳那許銀彪問話,一探虛實。”

這時,幕僚公孫策站起說道:“且慢!大人,依學生看來,就這本賬簿所反映的內情,整個案件非比等閑,萬不可打草驚蛇。”

包拯問道:“那許銀彪一介米商,頂多不過送賄賂買關節,從賬本如何看出非比等閑?”

公孫策道:“那許銀彪從事米糧業之前,曾包辦過河工,這裏有一本賬本是我剛從縣衙存檔案處借來的,正是許銀彪上交給縣裏的河工開銷底賬。”說罷,呈上一本賬本。

公孫策接着拿出另一本簿子,說道:“這本便是柳遲所呈,兇徒要搶,玲瓏小五從許家書房所盜的賬本。它是許銀彪與官員上下其手、中飽私囊的私賬。學生若是說出幾個名字,大人恐怕要大吃一驚。”

包拯接過賬本,才翻了一頁,說道:“你說說看。”

公孫策說道:“首先,是許銀彪嫡兄,許銀堂。”

包拯早有預料,點點頭道:“現任河南府知府。”

公孫策又說道:“裘勁。”

包拯微微一驚,說道:“工部員外郎?”

公孫策繼續說道:“孫英元。”

包拯合上賬本,慢慢站起,半響才說道:“京西北路經略使,封疆大吏。”

公孫策說道:“王桐。”

包拯愕然說道:“樞密院副使,當朝一品大員。”

公孫策說道:“還有其他名字,有待大人仔細審閱。”

包拯轉過身來,滿臉難以置信,說道:“你是說,方才那些名字,都在這賬本上?”

公孫策點頭道:“正是,而且銀錢來往,皆有數據。”

包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瞠目結舌,說道:“這……”

眾人見連包拯都驚訝不已,都覺此中情況應該相當嚴重。

包拯說道:“這王樞密副使曾任戶部侍郎,掌管國庫;孫英元曾任何務督辦;許銀堂曾任孟津縣令,這些都與治河有關。莫非…當年他們曾…。”

突然,包拯一拍椅把,正色說道:“此事必須徹查,說不定此次黃河決堤,其災有因。以至於數萬災民流離失所,千頃良田成為澇區,誠堪浩嘆。”

公孫策說道:“大人請勿激動,這其中內幕隱情,必定盤根錯節,牽涉極廣,稍有不慎,走漏風聲,就會變得十分棘手。”

包拯說道:“一點不錯,我只是想到災民流離慘況,想到聖上殷切叮囑,想到居然還有人剋扣中飽河務工款,忍不住熱血上涌。事不宜遲,我們連夜將這些賬簿整理出頭緒來。”

公孫策答道:“學生遵命。”

包拯說道:“展護衛,你保護好玲瓏、小五、以及那位受傷長者,他們皆是此案重要證人。”又回頭來對柳遲說:“柳遲,你連夜報信在前、救人取證在後,本府應記你一功,此案你亦是重要證人,還請不要離開滎縣。”

柳遲說道:“草民遵命。”

展昭乘機說道:“包大人,這位柳兄弟其實有樁冤情待雪,但眼前之事較為緊急,屬下斗膽請大人答應,替柳兄弟討回公道。”

包拯說道:“既有冤情,本府自不能袖手旁觀,待此案完結,你隨我回開封府,細細說明。”

柳遲說道:“謝過包大人,謝過展大哥。”

待眾人去后,房內只剩包拯、展昭、公孫策三人,展昭說道:“大人,屬下還有一事呈稟。”說罷,將當日從玲瓏身上所繳得的寶劍呈上。

展昭說道:“那玲瓏其實是個女兒身,屬下見她總是乞丐打扮,但她這把劍,依我判斷,非只是一般的寶劍,簡直堪稱名器。”

那包拯接過寶劍,開鞘查察,吃驚道:“這是皇室之物,一個尋常女流如何得之?展護衛,她是否有親人在滎縣?”

展昭說道:“她有一位爺爺,受了傷,現正在本驛接受大夫治療。”

包拯點點頭,說道:“公孫先生,你先理清賬本,本府過去看看。”

包拯和展昭來到玲瓏爺爺的房間,大夫剛好出來,說道:“患者只是受了輕傷,老夫開點葯,調養數天便無礙。”

包拯命玲瓏隨大夫去取葯,獨自步入房中查看玲瓏爺爺的病情。

玲瓏爺爺此時已經醒來,見包拯前來,便要起身行禮。

包拯說道:“老伯有傷在身,不必多禮,請躺下罷。”

玲瓏爺爺卻不躺下,反而跪於床上,說道:“包大人屈駕前來,折煞奴婢。”

包拯說道:“本府來此,有一事相詢。”

玲瓏爺爺竟然向包拯叩了三個響頭,包拯奇道:“為以如此多禮?坐起再說。”

玲瓏爺爺坐起說道:“奴婢亦有一事向包大人稟告,普天之下,亦只有包大人一人能聽、一人能辦、一人能了。”

包拯說道:“你口口聲聲自稱奴婢,難道你是來自皇宮大內?”

玲瓏爺爺說道:“正是,奴婢姓慶名華,曾伺候先帝多年,十五年前奉旨辦差。”

包拯說道:“慶華,你可是奉先帝之旨辦差?所辦何差?”

慶華說道:“當年奴婢伺候先帝微服出巡,駕幸孟津渡,期間,先帝與一名女子結識,當晚便臨幸於她。此後數天,先帝與她情深意篤,纏綿悱惻,在臨別之時,依依不捨,還與那名女子定下誓言,要回京稟明先太后,再接她進宮。包大人你所持寶劍,便是先帝贈予那女子之證物。”

慶華指了指包拯手中的寶劍,繼續說道:“於是,先帝便命奴婢留下服伺那女主子,待聖旨召喚,奴婢再隨主子一起入宮。”

包拯問道:“那為何你流落如斯?”

慶華說道:“先帝回京不久,主子便懷了龍種,與奴婢商議,是否要入宮去謁見先帝。”

聽到這裏,包拯和展昭面面相覷。

慶華說道:我在宮中多年,當然知道宮中規矩,官家若不召見,哪有主動求見之理?何況深宮之中,是非甚多,於是我只有勸主子耐心等候,好好養胎。結果我和主子等啊等,並沒有等來先帝聖旨,卻等來了宮中派來的殺手。”

包拯一怔,說道:“何人所派?”

慶華說道:“是何人所派,奴婢並不知道,然而此人卻頗有良心。奴婢一番哀求之下,以主子隱姓埋名、永不進宮為條件,那殺手終於肯網開一面。”

說罷,慶華抹了抹眼淚,繼續說道:“後來,奴婢伺候主子,用先帝留下的銀兩節衣縮食,艱難度日,總算是看到小主子順利誕生。可惜,一年之後,主子便染上急病,撒手人寰。”

說道這裏,慶華泣不成聲,包拯待他宣洩完情緒,說道:“那小主子,後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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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遲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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