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夜
裴白確認好兩把槍和一把水果刀都在自己的身上,又從抽屜里拿出了寢室的鑰匙,沖三個室友揮了揮。
“兄弟們,我出去走走,心情不太好,你們該早點睡就早點睡吧。
不用管我,我帶了鑰匙。”
說完后,裴白轉身出了門。
卻聽身後傳來鄭宇群的聲音,“裴白!”
而一旁的陳曉拉住鄭宇群,示意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一個人靜靜也行。
裴白邊走邊喊,“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鄭宇群怔了怔,“他走的,還真有那麼一點瀟洒......
但是我其實想說的是,今天晚上可能有雨,但他好像沒有帶傘......”
陳曉,陸明:“......”
……
裴白在一個人走在空空蕩蕩的操場上,不知道今晚操場上的人為什麼這麼少。
突然有一滴水滴在了他的眉心,他伸出手又接住幾滴,仰頭看向了天空的陰雲,“原來是下雨了啊……”
“不過也好。”
裴白將風衣的帽子戴上,沒有回去拿傘的意思,依舊慢步走着。
雨越下越大,朦朧的雨幕藉著夜色,遮住了裴白黑色的身影。
……
年久失修的地下室,吊在牆上的燈泡散出黯淡的光,一根蠟燭搖曳着火苗,與白熾燈一同照亮了桌子上沸騰的坩堝。
陰暗的牆角里似乎放着什麼東西,然而燈光太過昏暗,只能隱隱約約得看到些許的銀色。
除了外面傳來的雷聲和暴雨回蕩在一門之隔的黑暗教室里,地下室中只剩下晦澀難懂的祈祝之音。
外語老師的身上浮現着虛幻扭曲的光影,雙目緊閉。
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身後的黑暗慢慢向著那坩堝涌去。
“今天就是最後一次注入靈魂了,希望你們能夠因此得救……”
他停止了自己的禱告,從口袋裏拿出了白天狼蛛送來的鐵盒。
當鐵盒打開那一刻,他心裏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將盒子裏小小的晶塊吞食,融入自己的身體和靈魂。
這盒子裏的晶塊自然是災異結晶,濃縮的晶塊中蘊含著受染靈魂的碎片,以及龐大的靈能。
災異結晶蘊藏着災厄,是製造奇迹和新的災厄的必需品。
但同時,災異結晶也可以作為奢侈的煉金材料,能夠保證煉金儀式更快更強更穩定地運行。
外語老師深吸一口氣,將災異結晶輕輕地丟進面前的坩堝之中,就像是把鎂塊丟在了水中,發出嗤嗤的聲響,也泛出微微的白光。
在依舊昏暗的房間內,白光照亮的臉上,表情愈發的虔誠,充滿了慈悲與憐憫,就好像看到了什麼可憐之人,等着他去拯救。
汗水漸漸從他的臉上流下,他的雙手上涌動着灰色的光芒。
接着,他的雙手伏在了那小小的坩堝兩側,在一陣灼熱和接踵而來的痛楚之中,他的精力被大幅地消耗,讓他感覺到一絲昏沉。
他顫抖着收回雙手,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他抽出了最後的一支,用桌子上的蠟燭點燃,將其插在了嘴角。
做完這一切后,他就那樣坐在地上,臉上帶着笑意,看着坩堝里仍在沸騰的液體。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回撥了屏幕上顯示的那個未接來電。
“是我,已經開始了嗎?‘老師’。”
“啊,是啊……已經開始了,最多再有十分鐘......”
電話了的人語氣平淡,
“麻煩你後面兩天內守在那裏了。”
老師猛抽一口嘴角的香煙,又緩緩吐出一口白煙,“沒有問題。”
電話里的人最後叮囑了一句,“雖然計劃上萬無一失,但你自己小心……”
嘟!嘟!
老師笑着掛斷了電話,閉着眼慢慢靠在在了牆上,黑暗慢慢爬上他的身體,昏暗的燈光再也照不到他的臉。
時間,九點五十七分。
……
噠,噠,噠。
突然,老師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以及水滴落在地面上的脆響。
老師一愣,隨手將自己手裏的煙扔在了地上,猛然起身。
有人來了!
他不知道來者是誰,抱着什麼樣的意圖,只得藏身在房間的陰影里。
……
裴白摘下了風衣的帽子,輕輕甩了甩袖子上的水。
別說,這戰鬥服的防水功能還挺不錯,裏面都沒怎麼濕。
地下二層的大教室里一片漆黑,只有最深處的小隔間裏,有着微弱的亮光順着門縫偷偷溜到外面。
他用右手扶着自己的煉金手槍,一步一步地往最裏面走去。
突然,裴白腦子一抽,張口喊道,“喂?裏面有人在嗎?沒人我就進去了?”
無人回應,甚至沒有回聲。
房間裏的老師面色冷漠,什麼玩意?不像來搞事的啊?
裴白走到門前,推開門探頭向裏面看了看,只看到一個背影擋在桌子前。
而在他踏入門檻的那一刻,那人突然轉過身來,正是自己的外語老師。
這架勢,不怎麼對吧?
在裴白的想像中,應該是他一進門就會遭到屋中人的猛擊,然後他們扭打在一起,拼個你死我活……
況且按理來說,老師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就是中午在餐廳的那個人。
這麼“巧合”的事,只要不是個傻子應該都能反應過來其中的不對勁。
但令裴白沒想到的是,外語老師好像確實認出來了自己,笑着和他打招呼,“裴白?今天雨這麼大,怎麼會來這裏呢?”
老師拿到狼蛛給的照片后,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查了自己學生的資料,現在看來裴白確實有些問題。
“啊?老師!我那個……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就是想找個沒人能打擾到的地方靜靜,沒想到在這撞見了您……您一個人在這幹什麼啊?”
裴白一邊說著,一邊探頭向老師的身後看去。
“老師我最近也是壓力很大啊,不如我們聊聊吧……”
“呃……好啊……”
這打開方式是不是有些不太對?我是不是應該出去重新進來一次,然後拿出麻醉槍上來就是一槍,直接給老師放倒……
“……”
“……”
兩個人相視無言,裴白感覺有些尷尬,索性開口,“老師你最近是有什麼問題想不通嗎?”
老師看了一眼手機。
時間,十點整。
“是啊……該怎麼說呢?
倒也不能說最近有問題想不明白,而是這個問題從我小的時候一直伴隨我到現在。”
老師話音一轉,嘆息着問道,“裴白,你說,你幸福嗎?”
裴白愣住了,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人問他這個問題,而這個問題還是從一個馬上就可能會大打出手的人口中說出的。
裴白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
“這個世界上多半都是像你這樣的孩子吧,生活的壓力越來越大,你們也越來越痛苦。
我看到過很多的新聞,還有那些孩子們在彌留之際寫下的痛訴。
幾年前,就在這裏,也有那樣的一張紙,那字裏行間中透露着絕望,對生活的失望……”
“更多的人抑鬱,自閉,看着那些因為痛苦猙獰到扭曲的靈魂,我都會感覺到發自內心的無力……”
老師的語氣突然加重,“但是裴白,再堅持一下,可不要想不開啊……”
“馬上,我們就有新世界了……”
老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裴白明顯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期待。
一時間,世界裏只剩下了傾盆大雨潑落在大地上的聲音。
裴白沉默了幾秒,突然看着面前的男人,獃獃地問道,“那麼......老師,我們該怎麼做?”
當裴白抬起頭的時候,老師好像從裴白的眼裏看到了一絲驚喜,“我們是不是要去推翻現在政府的統治!將他們從管理者的位子上拉下來?將他們送到刑架上鞭笞!
但是這樣也是治標不治本啊,不如我們再創造一個世界?讓所有人以精神的形態存在,這樣我們就再也不用為生存而煩惱了。
到時候這內卷就是個狗屁!不會有人再想爭奪如今這般有限資源了......”
看着面前突然癲狂的少年,老師的臉上慢慢露出笑容,“對!裴白,我就是要再造一個世界,那樣你們就不會再感受到痛苦了。
來吧,裴白,和我們一起努力......”
老師對着他伸出了右手,裴白也慢慢走上前去,好像要去握那隻手一樣。
但當裴白走近的時候,他鬆開了揣在口袋裏的煉金手槍,從腋下抽出那把裝有麻醉彈的手槍,向著面前的老師開了一槍。
“對不起,老師,我認為不該這樣,你的觀點我這次敢於反駁了。
沒有人有權力去定義別人的生活,就算我們這些人活的再痛苦,那也還是生活。
所以,請您休息一會兒吧......”
但裴白下一刻卻感覺到不對,再次衝著老師扣動扳機。
他幾乎是貼着老師開的槍,在這種情況下,不存在空槍的可能。
而面前的男人並沒有像裴白預想中一樣癱倒,而是發出了一聲嘆息。
“看來,我們終究不是不是一路人啊,裴白......”
老師拔下了扎自己身上的麻醉針,將它隨意丟在了地上,面色陰沉地盯着裴白,“老師的用意,你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理解呢?”
“剛剛的你就像回答出了正確的單詞用法一樣讓我開心,但沒想到你卻是不懂裝懂,真讓人失望啊......”
說著,老師劈手將裴白手中的手槍給打落在地上。
裴白只感覺自己的手腕承受了一股巨力,好像要斷了一樣。
“這麼說的話,你是瘋人院那群混蛋們的人了?
他們難道沒告訴過你,這種小玩意對覺醒者沒什麼用嗎?”
自老師的話語中流露出來的失望中夾雜着憤怒,精神層面的壓力讓裴白的大腦突然宕機。
與此同時,來自靈魂的寒意也讓裴白內心的不安與恐懼愈發強烈。
但老師卻只是看了一眼手機,馬上就要開始了!
時間,十點五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