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衣女屍（上）
江靖塵下山後來到清平縣，就隨便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了。
店小二看了他一眼，顯得有些膽怯。
整個客棧都是安安靜靜的，冷清的怪異。
「誒，你們這裏都沒有人住的嗎？」江靖塵拍了拍店小二的肩。
店小二看了看周圍，有些驚恐地說，「我勸客官早點睡，最近這清平縣，不太平。」
說完，他就急忙回了自己屋子。
夜色漸深，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掌門給他的紫魄石，這塊紫魄石據說是上古時期女媧補天時用的，還有藍魄石，紅魄石，青魄石，只不過紅，青魄石至今下落不明，而紫魄石在瓊山，藍魄石聽聞在聖女身上，要找聖女，就要去靈山。
江靖塵盯着這塊石頭，喃喃自語：「聽說這可是修道之人修鍊的珍寶，為什麼要銷毀掉。」
「哐當」窗外似乎有什麼東西撞上了玻璃，江靖塵走到窗前，窗外一片漆黑，什麼也沒有。
他突然想起，早上剛下山時，原本熱鬧的街市竟然一個人也沒有，想想剛才進了這家客棧，也是一片冷清，還有店小二的一番說辭。
手中的紫魄石泛着愈加刺眼的紫光，他記得師傅之前說過，紫魄石的妖氣最重，最能感應周圍的邪氣，最近瓊山下來了極多弟子，當時他就預感可能山下出事了。
好個山月老頭，姚清寒老頭，這是要我下山送人頭嗎？這附近肯定有鬼魅出沒。
江靖塵正埋怨着，突然聽見外面傳來女人的哀嚎聲，他衝出房間，看見有一個婦女嚇得坐在地上，而在她的跟前正是他之前偷溜下山時最常見的鬼魅，他默念咒語，指頭向著那鬼魅一指，那鬼魅便灰飛煙滅了。
江靖塵蹲在那個女子跟前，他發現女子的嘴唇已經沒有了形，一片血肉模糊，面容憔悴。
「姑娘，你沒事吧。」
而那個女子只是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除了那雙正視着他的眼睛，帶着陰狠。
「你別怕，現在安全了……」江靖塵對着眼前這個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這位小官人……」不知僵持了多久，女人終於開口了，卻是如此艱難的開口，那傷口由於說話間的牽扯裂開了，血液開始流到她的下巴，「我沒……」
然後，那個女子就暈過去了。
「姑娘！」江靖塵彎腰抱起這個清瘦的女子，「冒犯了。」
他抱着她，她的紅裙拖地，好幾次都差點把江靖塵絆倒了。
他不知道這個女子的來歷，卻不忍心讓她待在客房外，那冰涼的地面上，況且，尋常家女子碰上這等兇殘的鬼魅，難免會受到驚嚇。他本來想去找店小二再要個房，但客棧也早早歇業了，他再三權衡下，還是把女人帶到自己房中。
「今天可真是……」江靖塵喃喃自語，「也真是奇了怪了，這清平縣怎麼回事，怎麼一點煙火氣都沒有，這客棧歇業得可真早。」
他回過頭，看了看那床上的女子，面容慘白，不禁有些疑惑，這真的是被鬼魅嚇的嗎？
他慢慢靠近那個女子，將手指伸向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龐，探了探鼻息，猛然一驚。他又將急急忙忙為她把了脈，才發現，這個女子分明已經死了。
江靖塵猛的收回了手，夜裏靜悄悄的，他的心跳聲彷彿在不斷放大。
「姑娘？」他試探道。
現在看來，這個穿着紅衣的女子，還真的像一具剛死不久的女屍。
江靖塵不禁緊張了起來，如果眼前這個人已經死了，那麼，剛才還活的好好的，給了他一記陰狠目光的，又是什麼東西？
突然，那個女子雙眸乍現，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心裏發毛，那雙眼睛開始泛紅，那張恐怖的唇變得像是要滴出血般妖艷，女子從床上下來，肢體極度不協調，像是很久沒有下地走路那樣僵硬。她抬起手臂，看得出來，她在將體內的妖氣蓄往手心，那股陰毒的力量蔓延在各個手指，再流到尖銳的指甲上。然後，朝江靖塵撲來。
江靖塵着實嚇了一跳，他凝聚意念，兩指抵在眉心前，一道屏障抵住了女人的進攻。可他清楚，這堅持不了多久，此次遇到的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鬼魅，這等陰寒的內力起碼有六十年了，而他一個才十九的毛頭小子，無異於以卵擊石。
這次，怕是在劫難逃了。
他生平第一次後悔沒有好好練功。
很快，江靖塵抵擋不了紅衣女人的進攻，被彈出客房，還撞壞了門。
此時，店裏的老闆和店小二，以及零散的幾個房客都被驚醒了，但沒有一人敢出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睡覺睡覺。」店小二緊緊閉上了眼，身體卻是瑟瑟發抖。
原來清平縣近來凄清，是因為有個妖物會在夜半三更殺人。因此，家家戶戶早早就歇下了，閉門不出。
江靖塵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那個紅衣女子的一掌着實厲害，他踉踉蹌蹌站了起來，手扶着胸口，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他突然想到臨行前，師傅給了他一個錦囊，他摸了摸口袋，才突然意識到，錦囊在包袱里，包袱卻在客房裏，然而他江靖塵此時被打到客房外了。
江靖塵苦笑道，「才下山，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正當他準備迎接紅衣女子的下一波進攻時，他的眼睛沉了下來，默默念叨着，「絕對不可以！」
他拔劍相迎，對着紅衣女子刺去，一邊念起咒語，一股真氣隨着劍柄輸到劍梢，然後再猛得蓄力。
一劍封喉，女人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似乎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少年，會以如此快的速度先對她下手，她來不及思考，而是繼續發起猛烈的進攻，她露出尖利的爪子，朝江靖塵而去。
「我靠，這都沒死！」江靖塵又是一個躲閃，紅衣女子的指甲撲了個空，將剛剛江靖塵靠過的牆愣是插出了一串小洞。
江靖塵只覺得，沒有人比他還背了，一上來就是個厲害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客棧其中的一間房卻亮了起來，江靖塵注意到對面房的燭光，眼裏閃過一絲希望。
這客棧里還有人？
「那個還魂屍，看中的應該是你身上那塊紫色的石頭。」一個如銀鈴般好聽的女聲響起，從那間房間傳來。
江靖塵看了看自己半刻不離身的紫魄石，正泛着幽幽的光。那個紅衣女子又朝他攻來，而江靖塵緊握着那塊石頭，一再躲閃。
「小兄弟，還魂屍都干不過啊！」語罷，一個身穿白色素衣的女子從那房間破門而出，飛躍而來，緊接着，雲夕劍出鞘，一晃過江靖塵的眼睛，使他不禁眯住了眼。
這個女子招式倒是輕快乾凈，沒有動用法力，只是用那把劍，就斬斷了寄托在紅衣女子身上的怨靈。紅衣女子徹底變成了一具屍體。
女子收回了劍，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繼而看向了江靖塵，目光里是藏不住的俏皮。
她慢慢走近江靖塵，而江靖塵卻是蹲在地上，喘着氣，抬起頭，也看向這個姑娘，不過二八年華的模樣，梳着少女的髮髻，白凈的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慢慢蹲下來，平視着眼前這個男子，笑着說，「你手裏是什麼東西？」
江靖塵下意識將紫魄石收入懷中，「沒什麼，尋常的小玩意兒。」
「小玩意兒我信，尋常？我不信。」女子眨巴着眼睛，「妖氣如此重，兄弟，你道我說這是個尋常玩意兒，是將我當傻子嗎？」
江靖塵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這種傻話也編的出，還是在一個比自己強的道友前。
江靖塵思索了一會兒，道，「女俠，實不相瞞，這是塊妖氣極重的東西，此行在下就是要銷毀了它。」
女子聽了他的話，沒有說什麼。只想聽他再說下去，她很好奇這個人還能說出什麼東西來。
「而這銷毀之地便在靈山。」
「靈山？」女子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像是有些驚訝的樣子。
「勞煩女俠能幫幫在下。」
「你要我怎麼幫？」女子笑了，「況且，我又為什麼要幫？」
江靖塵的眼底閃過一絲皎潔，然後盯着那女子腰間的一塊刻着流雲樣式的玉佩，隱隱約約還刻着幾個字。
「姑娘是靈山來的吧。」江靖塵看着玉佩上的「靈」字。
那女子低頭看了一眼玉佩，沒說什麼。
「你把這玉佩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不就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嗎？」江靖塵笑了。
女子的表情十分平靜，她似乎早已料到江靖塵會說這些，從他剛剛需要她幫忙時，她就有所察覺。
「登徒子，誰沒事會往人家姑娘的腰上看呢？」女子輕輕地笑了，「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和靈山半毛錢關係也沒有。」
江靖塵有些詫異，臉也不禁紅了起來，他摸不透這個女子到底在想什麼，所關注的重點也不一樣，而且……他怎麼就登徒子了呢？
「女俠……」
「別說了，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了，也知道你要做什麼了，只是，能幫你的，不是我，我純粹路過。」
「姑娘的意思，江某不太懂。」
「你……」女子又氣又笑，「你小子看着機靈，怎麼就聽不懂我的話呢？」
「你既然是靈山的人，那就要護送我去靈山，這是各大門派共同的使命不是嗎？」江靖塵有些氣惱，「而且姑娘想要置身事外的態度最好還是收收吧，傳出去怕是對楚姑娘名聲不好。」
「你……」女子有些詫異。她楞楞地望着眼前這個男子，說不出話來。
「在下瓊山派江靖塵，見過楚姑娘。」江靖塵嘴角勾起，本就清俊的臉上，是屬於少年的笑意。
「你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你就是靈山派雨榭真人座下首徒——楚弦？」江靖塵站了起來，拍了拍剛剛打鬥時沾染的塵土。
他本就不是什麼正經人，面對這個同樣也有些頑皮的女孩，自然也放下了戒備，三年前，他跟着師傅山月真人前往靈山參加六年一次的比試大會，參賽的都是些年輕小輩當時江靖塵被掌門姚清寒禁了賽，沒有參賽資格，只能眼巴巴地在一旁看，他記得很清楚，當時靈山派的女弟子們都很強，他從小便對別人的招式有着過目不忘的本事，因此雖然只去了一次靈山，他就能認得出靈山的招式。至於為什麼會知道眼前這個女子是楚弦，是因為……
「你雖然為靈山派弟子，卻執拗不肯用你們門派的招式，但你剛才與還魂屍打鬥時，還是藏不住靈山的底子……」
江靖塵看眼前這個女子不為所動，又道，「你不願動用法術，也是因為你不願用靈山派的東西吧。」
江靖塵說著，眼前的女子突然笑出了聲。
「你對我這麼了解呀。」楚弦的目光從活潑變成了冷冽，「那你知不知道，我還會殺了你。」說完，楚弦亮出了劍。
「你要是想殺我，何必親自動手，讓她代勞不香嗎？」江靖塵指了指那具紅衣女屍。
楚弦輕輕收回了劍，「我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麼有意思的人呢。」她笑得明媚可愛，着實令人心動，但陰晴不定的性子，又讓人心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