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山
「師兄,你……」時曉無奈地看着眼前正在翻牆的江靖塵,「你又想溜出去啊?」
少年一襲素衣,高挑的身形在夜色中十分惹眼,尤其是那張俊秀的臉,額旁那一縷髮絲隨意地置在臉龐一側,倒是生出一些放蕩不羈的氣質。
放蕩不羈是真,想要出去貪玩一把也是真。他已經將一條腿越過那堵牆了。
「時小師妹,你就當沒看到,沒看到,啊。」
「您可真鍥而不捨啊!外面那麼好玩嗎?」時曉睜着那雙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一張清麗的面龐,對着江靖塵。
「那是自然。」少年說著,另一邊腿也越過了牆,穩穩地落地,對這那堵牆,說:「外頭可比咱們瓊山好玩多了。」
「是嗎?」時曉笑了笑,「可你出不去啊。」
「什麼?」少年沒聽清時曉最後那番話,一轉頭,迎面而來的是暮雲真人板着的臉,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那麼多的弟子,全都盯着他看。
「呃……」少年強扯出一絲笑,「師叔……好啊。」
暮雲真人掃視了下他,手一抬,那個苦巴巴的少年就被他身後幾個弟子捆了起來,帶走了。
牆另一邊的時曉搖了搖頭,也離開了。
乾坤殿上,山月真人盯着少年,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江靖塵,你身為瓊山派的二師兄,要以身作則,今日……」
「今日我也沒怎樣吧。」
「你是要鬧哪樣,我還能不知道?」山月真人瞪了他一眼。
江靖塵也不想多作解釋。
「就罰他一月禁閉吧。」暮雲真人冷冷地說。
「師弟。」山月真人苦笑道,隨後慢慢吐出這樣一段話,「也好,就這樣吧。」
「誒,不是,禁閉一個月,我又沒逃出去!」江靖塵激動地說「師傅,您怎麼和師叔一個鼻孔出氣,我可是您的徒弟啊,您不能這樣!」
「你給我閉嘴。」山月真人回了他一句。
接着……幾個小弟子連拖帶拽地把他帶到長澤殿後的小屋子裏,然後關了起來。
據說,江靖塵在裏面嚎了兩天,後來應該是喊累了,就沒什麼聲音了。
時曉會時不時來看他,但門鎖着,只能在門外說話。
一月後,太極殿上,姚清寒閉關歸來,各位真人攜弟子來到大殿上,叩拜姚掌門。
「恭迎掌門閉關歸來。」眾人行禮。
「嗯。」姚清寒的目光掃過整個大殿,最後落在了山月真人的身邊。
「為何不見靖塵。」姚清寒開口了。
「哦,靖塵被我罰禁閉了。」山月真人說道,「這小子,整日都想着逃出去玩兒。」
「少年嘛,當然喜歡出去闖蕩闖蕩了。」錦柏真人捋了捋鬍子,笑笑說。
姚清寒閉上了眼睛,一回想起二十年前的事,彷彿才剛剛發生。那場血戰,多少人喪命。
「靖塵…今日就解除禁閉了。」山月真人看了掌門一眼。
「讓他一會兒來無極殿。」姚清寒淡淡地說。
山月有些摸不着頭腦,這又是要鬧哪一出?他趕到了長澤殿,命人打開了小屋的門,只見江靖塵卧在床上,雙手枕在腦袋下,翹起腿,典型的大爺相。
「江靖塵!」山月真人吼道。
江靖塵睜開了那朦朧的睡眼,「師傅啊,坐,沒茶敬你,水有一杯,在桌上,您自己動手吧。」說完,他又倒向另一側。
「你不想出去了?」山月真人問道。
「您捨得放我出去?」江靖塵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孽徒啊,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徒弟啊!」山月坐在了一旁,「掌門讓你去一趟太極殿。趕緊的。」
江靖塵懶懶的起了個身,打了個哈欠,「知道了。」
山月真人望着江靖塵的背影,直嘆氣。他對這個徒弟是真的沒話說,在他座下有不少人,包括那個受萬千弟子敬仰的大師兄趙之韞,他對弟子們向來嚴格,卻唯獨對江靖塵寬容至極,愛護有加。
「希望這孩子可以永遠保持這樣一顆赤子之心,也不枉費您的生前囑託。」說完,山月真人又深深地嘆了口氣。腦海中浮現出一位故人。
江靖塵來到無極殿上,大殿上空無一人,他到處看,這個地方,他還真是沒怎麼來過,每次眾弟子門來參拜掌門,他總是很完美的錯過了,三年前,也就是掌門閉關前,他來過,掌門那目光,他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凜冽得很,好像他犯了什麼事一樣。
突然,帘子閃出了光,他好奇地向哪裏走去,發現,自己越靠近,那光就越強烈,他掀開了帘子,是一顆紫色的石頭,他剛要去碰,背後一陣風,掌門姚清寒便出現了,一把抓起他的肩往後退,而那顆石頭髮出的光,散射而出米之內,連地板都碎了。
「我去,差點歸西了呢。」江靖塵驚魂未定,掌門一把推開了他,他這才意識到,掌門來了。
「靖塵拜見掌門。」
「江靖塵,你可知,這殿上的東西是不能亂碰的。」姚清寒冷冷地說。
「請掌門恕罪。」江靖塵在瓊山,最怕的就是這個掌門了,他就沒見他除了嚴肅臉,還有什麼別的表情了,連暮雲那個老冰塊都會笑。
「聽說你很想下山?」姚清寒問道。
「嗯?」江靖塵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心想:不會是要我捲鋪蓋走人吧。
「我准你下山。」
「這……掌門,我還是很愛瓊山派的。」江靖塵慌了。
「此次下山,是有任務要你完成。」
江靖塵鬆了口氣,「出任務啊!包在我身上,什麼任務?」
姚清寒指着剛才那顆紫色的石頭,「這是紫魄石,陰寒之氣極重,你帶着它,去靈山找到聖女,她會告訴你藍魄石的下落,然後,二石合併,一併銷毀。」
江靖塵看着那顆石頭,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堵堵的,很壓抑。
「藍,紫魄石為陰厲之物,但是另外三塊石頭就較為陽剛,女媧台上的天鎖已經出現裂痕,需要這三塊石頭打牢,當然,要得到其他三塊石頭,你還是需要聖女幫助。」
江靖塵有些摸不着頭腦,「這樣艱巨的任務交與我?」
「自然是你有這種能力了。」姚清寒冷冷說道,「你莫不是不願。」
「掌門信任靖塵,靖塵自當全力以赴。」江靖塵抱拳,低着頭,有些羞恥於剛剛那一瞬間的退堂鼓。
姚清寒去除了紫魄石的結界,將它交到了江靖塵的手中。
「明日便啟程吧。」姚清寒瞟了他一眼。
「這……為什麼……這麼快?」
「不該問的不要問。」姚清寒離開了。
這顆石頭在他手中,隱隱發著光。
第二天,他早早來到瓊山的出口處,一抬頭,師傅山月真人就站着他面前。
「師傅……」
「下山吧。」山月真人沒再多說什麼。一旁的時曉倒是話很多。
「師兄,你下山了,要給我帶東西啊!」
「知道了。」江靖塵摸了摸時曉的頭,又看向了山月真人,「師傅,回來給你帶酒啊!」
山月真人苦笑道,「臭小子,給我注意安全,山下沒你想的那麼安全,遇到壞人,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跑,你那招無影無形,練的爐火純青了吧。」
「無影無形,就是那招用來快速逃跑的招數……」時曉還要再說下去,就被江靖塵打斷了。
「什麼啊,我怎麼會用這招呢,哼。」江靖塵不屑地說。
山月將一個錦囊拿了出來,遞給了江靖塵,「這裏面是為師為你準備的法寶,收好了。」
江靖塵把玩着手中的錦囊,一旁的山月見他如此不專註聽他講話,拿起一本書便往他腦袋上砸。
「臭小子,你有沒有在聽啊!」
「誒呀,我知道了。」江靖塵摸了摸腦袋。
「此行危機重重,要多加小心,切記,錦囊只有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可以使用。」山月真人說。
「知道了!」
「小心行事!」
「知道了!」
「臭小子!!」
「……」
「是啊,師兄,多加小心。」時曉望着江靖塵。
「你可別像師傅這樣啊!別這樣,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江靖塵擺了擺手,「我定會馬上回來的。」
江靖塵下山了,山月捋了捋鬍子,沉思着,前,我背着他上山,今天,我看着他下山,明知這是一條註定艱險的路,卻毫無辦法。看着江靖塵走走跳跳,放蕩不羈的背影,他陷入了沉思。
那日,無極殿上,江靖塵受掌門之命離開后,山月真人便急匆匆地趕來。
他心底里有怨氣,姚清寒自是知道的。
「為什麼?」山月氣惱地問道,「瓊山那麼多弟子,偏偏是他。」
姚清寒冷冷地掃視了山月一眼,「你這份偏袒,是不是有些過了。」
「掌門師兄這份針對是否又過了。」
姚清寒沒有說話,只是眼眸中閃過一絲清冷。
「您這些年,心底里怕是從來就沒有承認過,」山月看了一眼姚清寒,「靖塵是瓊山弟子吧。」.
姚清寒冷哼一聲,「這些年,我對他,已經足夠寬容了。」他對上山月的眼睛,「你必須明白,上神石有多邪惡可怕,當初是誰開始起的孽,就要由誰來結束。」
「原來你還放不下啊。」山月搖了搖頭,許久,他抬頭望向無極殿的房頂,眼中不知道怎麼的,起了水汽,他忘不了,當時這個殿上,房樑上,多少弟子的血染了上去,那一道道血跡竟匯成一隻火紅色的金雀。怎麼也洗刷不掉。
昔人彷彿還在他們眼前。
「師兄,師妹來晚了呢。」那個俏皮可愛的女子彷彿還活在山月心裏,他藏了好久好久。
如今,江靖塵也踏上了本該屬於他的征程,脫離了他的保護,或許,早該放手了不是嗎?他也算對得起她了。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許久,山月說出了這些年,沉積在他心裏,無盡的情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