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鬼蜮8
這句我不疼,倒是很有寧域白幼時的風範。
因此也很輕易的喚回了些徐清焰還當他是徒弟時的記憶,看了眼其肩頭皮肉翻卷、正泊泊冒着鮮紅的血洞,暗道怎麼可能不疼呢。
寧域白只是慣常能忍疼,卻並非痛覺缺失。
抬手叫過在旁邊候着的小弟子,替他治傷。
場面一時有些血腥難看。
寧域白私闖禁地被罰了五十鞭子,全落在背後。
領了罰后並未好好療傷休養、甚至連傷口都沒來得及處理,只匆匆換了件衣服便去了天塹峰尋徐清焰,跟洛岐動手時傷口撕裂大半。
此刻皮肉傷口皆猙獰可怖的翻卷着,血痂半干不幹的黏着衣裳。
撕都撕不下來,只能拿熱水浸軟后往下脫。
勉強止血的傷口被熱水泡過,血跡順着沾水的帕子流了滿身遍地,看着頗有些觸目驚心的駭人,小弟子在拿帕子替他擦拭清理傷口時手都抖的。
面色慘白,滿臉冷汗順着臉頰簌簌往下流的。
生怕自己不小心下手重了,就能將面前這傷痕纍纍的軀體戳碎。
青鳥趴在他肩頭看得津津有味,拿尾羽輕輕掃過徐清焰臉頰,“他因為你才受這般重的傷,我以為你會親自動手替他處理傷口的。”
徐清焰輕笑了聲,“因為我?”
拿手沒受傷的左手撐着臉頰,姿態悠閑的往後靠向椅背,或許寧域白下後山境地、前往天塹峰是真因為擔心他,在深淵中也的確是寧域白替他解了危機,將他從畢方的巨斧下救了出來。
可是……
他低低的道,“也並不是我讓他如此做的呀。”
青鳥頓時語塞,“所以你還是不肯原諒他么?”
“原諒……什麼才能叫做原諒呢。”
徐清焰垂下冷淡的眉眼,聲音極低的問道。
餘光瞧見寧域白安靜坐在那、整個人如同座冰雪山石捏出的雕像,任由小弟子將其背後肩頭的傷口盡數拿熱水浸透,清洗乾淨后抖上雪白藥粉。
除卻藥粉接觸傷口時,身體不受控制的微顫。
其餘時候皆面無表情的穩坐如山,似乎傷口將將止血便被重新撕裂的劇痛,對其而言不值一提,這人似乎永遠都是這樣,不僅性子冷淡,連面對疼痛和別人的示好時也都是淡淡的。
好像沒什麼東西能被他鄭重放在心上似的。
“所謂原諒的前提,是我心懷怨恨。”
但他心裏並不恨寧域白,。
他只是……曾經對這個徒弟的滿腔熱血和期許都被消磨凈了。
因此形同陌路,相見無言。
他師父就曾誇寧域白是天生道心,極合適修道。
對寧域白的評價比對他還要高得多,說若他們此方仙道若有人能突破壁壘,成功渡劫飛升,那此人必定非寧域白莫屬,徐清焰以前是不怎麼信的。的
只是經過許多事後回頭再看時。
寧域白確實跟他們常人不同,感情極為淡漠。
目下無塵,心頭無人。
——除了個白瀟瀟,莫名其妙就跟寧域白走近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只能歸結於劇情的力量。
認定兩人是天生一對、地造的一雙。
如此冷若冰雪、對什麼都不在乎的人。
今日卻先是因擔心他私下後山禁地,被罰挨了五十鞭子,再是替他着想不敢在對戰中對洛岐下死手,被迫承受了本可以避免的一劍。
光看今日寧域白所作所為,算對他好到了極致。
若沒那些往事。
他本該受寵若驚,滿懷欣喜的。
可惜那些往事卻是不能隨意抹掉的。
不僅不能抹掉,他還記憶尤其深刻。
害得如今他便是親眼瞧着寧域白為他解困,為他受傷,他心裏竟也掀不起絲毫波瀾,既不想知道寧域白為何會突然對他轉變了態度,也並不為寧域白突然對他好感到高興、生出些苦盡甘來的欣慰。
徐清焰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暗道若不是他能感受到這裏在跳動,他甚至還以為自己的心早死了呢。
青鳥見他動作,有些心疼,“徐清焰……”
徐清焰輕輕搖頭,“沒事。”
他從雲間跌落泥地,從生機勃勃到心如死灰。
期間經歷了許多的曲折離奇、難以描述的重大變故,並非都是因為寧域白……寧域白對他的冷淡和視而不見,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根稻草,或許本身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罪惡。
但駱駝終究是被壓死了。
死了就是死了,想要重新活過來卻是不能。
外面山風輕打着捲兒呼嘯而過。
隱藏在雲層中的月光稀薄,從樹枝窗戶口折射進房間內后,更顯得光線十分的昏暗,給他們彼此的臉龐眉宇間染上了層淡淡的陰鬱暗色。
伴隨着濃鬱血腥味道,隱有幾分迫人的壓抑感。